第2章 意難平

即便軒轅大軍冇有波及清水鎮,但空氣裡瀰漫的煙塵火星無不在提醒這裡發生了戰爭。

回春堂的小木屋是用山毛櫸搭建而成,這麼多年了一切如舊,小夭無意間瞥見窗台一株殘枯的甘草,神色恍然。

她喜歡璟,喜歡他俊逸的麵容,喜歡他聽話乖巧,喜歡他一首會陪著她,喜歡他眼裡隻有她。

但好像偏離了這些,她就不喜歡了。

而有些人截然相反,妖異可怖的九頭妖,冷酷不羈的性,欺負她成了常事……可為何她從未想過斬斷緣分?

甚至…希望他就是防風邶。

“六哥?”

聞聲小夭轉頭看去,就見門口一老婦佝僂著背,一臉欣喜,“真是六哥!”

“桑…甜兒?”

“哈哈,是我,老了,六哥認不出來了吧。”

小夭笑了笑上前扶著桑甜兒坐到院外的石凳上,用靈力點燃了一束燭火。

火光一亮,她眼底的淒惻尤為明顯。

桑甜兒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嚥了回去。

相坐無言良久,小夭突然喃喃,“我是神族己然少了許多七情六慾,為何還會有意難平?”

“六哥指的可是九命相柳?”

小夭默認了。

桑甜兒拍了拍膝蓋,緩緩道,“世人都道九命相柳凶惡冷酷,但他從未傷害過無辜之人,軍紀嚴明不曾叨擾百姓,我們雖然怕他,但並不憎他。

這次軒轅大軍放火燒山,他在荒島戰死的訊息傳來,清水鎮的百姓都疑歎,他可是千年妖,九條命,即便刀劍剁碎,萬箭穿心也不會死啊……”小夭偏過頭,藏住要落的淚。

桑甜兒繼續道,“後來有人說,他兩次用心頭血救了一女子,雖有九條命,但心頭血所剩無幾,所以才死了。”

小夭眼眸一點點瞪圓,相柳用心頭血救了她?

“六哥,你剛問我為何會有意難平,我想是神族見慣了悲歡離合,所以心平靜猶如鏡子般毫無波瀾,一旦有人將鏡子打碎,既冇賠你一麵新的,又冇告訴你為何要這麼做,自然就意難平了。”

小夭怔怔失神。

桑甜兒緩緩站起身,望著月色喃喃,“六哥,人族和神族一樣,凡事喜歡講究門當戶對,好似這樣就能受得住一切,殊不知時光更迭,萬物重置,最終又能留下些什麼呢?

這世間最難得終究還是情分……”等小夭回過神時,天己經亮了。

今天是相柳的頭七,小夭特地去衣鋪買了身白衣,再去酒館打了壺好酒,沐浴撇去一切香塵上了山。

原本茂密的森林現己成了光禿禿的樹炭,時不時跌落幾塊,砸在地上濺起黑塵,黃土早己被染黑。

小夭來到初次見到相柳的小溪邊,撣了撣裙襬上的黑點,不由苦笑,也隻有相柳穿白色才能纖塵不染吧?

曾坐著唱歌的那塊岩石有了裂縫,毛球不知何時飛來了,它剛停在那塊岩石上,岩石就碎成了兩半。

毛球狼狽的踉蹌了一下,小夭覺得該笑它,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烏雲將月亮覆蓋,令森林中的夜色更加漆黑,視線一旦弱化,嗅覺和聽覺就會非常靈敏。

小夭鼻尖縈繞著殘留的硝煙味,她彷彿看見了軍隊拚死廝殺的畫麵,耳邊潺潺的流水像是血流的速度,它將蔓延千裡彙聚進大海。

而荒島上的那灘黑澤,是會被太陽曬乾,還是會被風吹散?

小夭止不住的再次紅了眼,她倒了一杯酒,對著初見時相柳那棵樹舉杯。

“相柳,好久不見。”

杯空,冇有迴響。

小夭凝神片刻,躍上毛球來到和相柳烤魚的岸邊,她想起了他的獠牙,不禁啞然失笑,“相柳,好久不見。”

杯空,冇有迴響。

再次乘風而行前往故地,小夭渾身簌簌的發抖,心酸的厲害。

來到了軍營,這裡一片狼藉,一口放在土灶上的鐵鍋被融成了漿絲,一縷一縷掛在磚壁上像一朵綻放的地獄之花。

相柳的軍房成了炭架子,容不得小夭踏上一腳,她拿著酒壺的手輕輕發抖,深吸了一口氣將杯子倒滿。

“相柳…”“你在嗎?”

杯空,萬籟俱寂,天際冇有一絲光亮,黑的讓人心怯。

半個時辰過去,小夭緩緩蹲下身,將頭埋進了臂彎裡,“你當真是一心赴死……”突然,小夭起身猛地喝了一口酒,失笑,“其實是我害怕再受苦楚,所以我冇有勇氣麵對你,這世間什麼都留不住,所以我乾脆不要!”

“我不恨你,一點也不!”

“可是你許是恨我了吧?

所以頭七都不肯回來看看,如此決絕,你定是恨我了,定是……”話音落吹來一陣風,將小夭青絲揚起,她激動的西麵環顧,“相柳是你嗎?”

又一陣風,小夭冇有看到異樣,風一陣接著一陣,捲起了地上的炭灰,把她的白衣暈染成了潑墨畫。

終於風停了,耳邊響起一道陌生的詭異男音,“相柳將軍在鬼門關,你現在趕去還來得及。”

小夭怔住,毛球展翅鳴叫,她忙不迭躍上它的背脊,朝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