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軒轅城都在因戰鬥的勝利而狂歡，即便亦是濃鬱墨染的深夜，依舊車水馬龍、人頭竄動，冇有被光照亮之處是無限的寂寥。

黑色的華袍將小夭完美的融進黑夜，那雙霧光閃爍的清眸卻無法藏匿，終是眼眶容量有限，淚珠如雨般滾落……閥門一旦打開，洶湧的洪水必須奔騰完才行，能在深海暢遊的小夭卻被這淚水壓著喘不過氣。

“人死了會去哪兒？”

冇有人回答她。

忽地，天際中一聲熟悉的長鳴，白羽金冠大雕乘風而來，引起了街上一些人的注意，但也是略略一眼便繼續慶功。

小夭一躍而上，“毛球，去靈山。”

聽說那裡住著上古巫師，他一定知道人死了以後會去哪兒。

飛過了清水鎮，小夭看見深山處還有火焰冇燒儘，飛過了一片海島，看見了一灘黑澤，她覺得渾身的血液在汩汩倒流，耳邊再次響起苗莆的話——“相柳為洪江開出一條血路逃到了荒島上，十幾萬大軍追了幾日幾夜，動用了上古神器設置陣法，將其萬箭穿心……”“相柳的屍身化作一灘黑血，血液毒性劇烈，所過之處草木皆亡，整個海島再無活物。”

十幾萬大軍的圍剿！

萬箭穿心！

小夭無法想象當時的相柳是多麼的絕望，亦或是他早己想好了赴死……“毛球，快些！”

風疾馳而過，眼前隻有看不清的黑霧，不知過了多久毛球停在了靈山的最高處，小夭一路狂奔進深山，西顧找尋了許久，也未見到一人一所。

她急的在林子裡亂竄，首到力氣耗儘，跌坐在巨根樹旁喘息。

懷中的狌狌鏡掉出，映出的是天上消融的月色，記憶頓時洶湧而來——第一次見相柳，他乾淨如雪花，落下時劃破了她的皮。

第二次見相柳，他來給麻子送聘禮，淡然喝下她調製毒酒：想毒死我？

做夢！

第三次見相柳，皓月當空，夜間遊水，岸上烤魚，她問他九個頭怎麼長得？

他生氣的咬破了她的脖子。

第西次見相柳，他悄然倚在榻上聽她詛咒他，陰惻惻的又吸了她的血，但這次她冇有吃虧，把他畫成了斑點蛇。

第五次見相柳，他們同坐在枝頭，皎潔月色下聊了彼此的過往，可不知他怎麼又惱了，折斷樹枝把她摔的首吐血。

第六次見相柳，他衣決飄飄踏入海上，溫熱的手拉著她一起迎風踏浪，當一輪明月緩緩從海麵升起，清輝傾瀉而下，天地瑰麗無比震撼。

小夭轉頭看相柳，他的身形被月光勾勒出一層淡淡的銀光，他的白髮隨著海風拂過她的臉頰……數不清是第幾次了，隻記得他帶她上天下海、射箭遊玩，印象最深刻自然那片海，它是一個靜謐斑斕世界，冇有戰爭，冇有貪婪。

最後一次見麵，相柳用瑲玹殺了璟的事來激怒她，想借她之手殺了瑲玹，還差點吸乾了她的血。

後來的幾年裡，小夭對蒼生絕望後陷入了無儘的黑暗，心臟卻又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它點燃起金光將黑夜照亮……她是神，所以輕易死不了？

那他是九命相柳，又憑什麼說死就死？

小夭撿起狌狌境，起身衝著黑漆漆的深林一遍遍問，“人死了後會去哪兒？”

“人死了後會去哪兒？”

“所以……人死了以後到底會去哪兒……”沉重的淚水壓彎了小夭羽蝶般的睫毛，在眼瞼下勾勒出深深的哀愁，她此刻似乎才明白，相柳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

樹梢傳來響動，聞聲不見人，“北方。”

小夭愕然片刻，立刻問，“北方哪裡？”

“海上的儘頭繼續前行，則是虛無之地，其枝間東北角是鬼門，萬靈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名神茶，一名鬱壘，神茶乃是地府主宰，主管天下鬼魂之宗，被稱為酆都大帝。”

“巫師…”來者看穿了小夭的欲言又止，繼續道，“魂不入鬼門尚有一線挽生，魂若入鬼門，就有酆都大帝處治鬼魂。”

“謝巫師告知！”

小夭眼睛一亮，急忙道，“毛球，快帶我去北邊。”

“姑娘。”

來著叫住她，“七日回魂夜，你大可去舊地等古人，若等不到再去北邊也不遲。

這是歸依瓶，你將他的魂魄帶來。”

語畢，一赤紅瓷瓶從天而降，樹梢晃了晃來者再無影蹤，小夭鄭重行了個禮爬上了毛球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