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然皺了一下眉頭，就像餘清平說的那樣，這件事難度很大，百應縣裡盤根錯節，自己初來乍到根基不穩，想要管也要有個頭緒吧？可現在他手裡拿著唯一的頭緒，就是這本筆記本。

但這筆記本裡的內容並不完整，想要當證據，還要找到剩下的那部分。

可讓誰去找，這也是個技術活，百應縣上上下下的關係方亦然還冇有捋清楚，目前能信任的，大概就隻有餘清平一個人了，但靠他一個人，又能做得了什麼？

“難啊！”方亦然輕輕歎了口氣，表情蕭瑟。

“書記……”餘清平猶豫了一下，終於一咬牙，低聲說道：“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說說看！”方亦然看著他，眼中滿是鼓勵。

“書記，您位高權重，不能動，也不易動，但是我初來乍到，認識我的人不多。”餘清平低聲說道：“我覺得我可以試一下。”

“是個辦法……”方亦然輕輕點頭，接著一皺眉頭，“可是你的安全……”

“書記放心，我的安全冇問題。”餘清平笑道：“我從小和家裡的長輩練武，還是有兩下子的。另外，我也要做一些事情！不能看著這些傢夥趴在國家身上當吸血鬼。”

方亦然看了一眼餘清平的目光，終於笑了，“小餘，你果然是有股子衝勁，不過，這件事不是表表決心就能辦成的，這裡麵的情況錯綜複雜，充滿了危險。”

“書記，表決心冇有用，可是不去試試同樣也不行。”餘清平笑道。

方亦然輕輕點頭，“那你準備從哪裡下手？”

“紅星機械廠。”餘清平目光幽深，“翁燕清來自哪裡，自然就去哪裡查。”

在秘書的陪同下，洪旭坤臉色陰沉的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剛纔接到了呂克的電話，翁燕清已經找到了，但是他身上並冇有找到那份秘密賬本，本來還有機會逼問的，可那個蠢貨派出的人已經把翁燕清弄死了。

希望那份賬本不要出什麼問題吧？洪旭坤吐出一口濁氣，心裡鬱鬱的想著。

這時，從不遠處的辦公室裡走出一個人，他躡手躡腳的關上了門，順著走廊離開了這裡。洪旭坤一愣，感覺這人有些麵生。

整個縣委大院裡就那些人，能夠在這一層活動的，一共就那二十來人，現在多出一張生麵孔，尤其他還是從方亦然的辦公室裡出來的，這讓洪旭坤感覺有些奇怪。

“這人是誰？”洪旭坤隨口問了一句，“來找方書記辦事的嗎？”

秘書也是有點摸不著頭腦，“老闆，我也是第一次見，我去問一下？”

“不用了！”洪旭坤想了一下，搖了搖頭，“方書記初來乍到，有人找他辦事也冇什麼奇怪的，走吧。”

餘清平並不清楚自己的行蹤被洪旭坤看到了，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裡，他現在心裡想的都是如何找機會混進紅星機械廠，調查一下裡麵的情況。

他就這麼低著頭走出了縣委大門，完全冇有注意到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從街道上駛過。

車子裡的小雅原本正靠在那婦女的懷裡，臉色蒼白，不言不語，突然之間，她的眼睛一亮，猛的坐了起來。

看到小雅的舉動，那一對男女頓時嚇了一跳，接著就是激動萬分，自從寶貝女兒出了事，這兩天時間都是一副不言不語，冇有生機的模樣，就好像是一個靈魂出竅的布娃娃。現在突然就恢複了精神，夫妻兩個怎麼能不激動？

“小雅！”婦女拉著小雅的胳膊焦急的問道：“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是他！媽！”小雅回過頭來，焦急的喊道：“是他！我看到他了！”

那一對夫婦臉色一變，同時向窗外看去，正好看到一個年輕人一拐彎，消失在街道儘頭。

男人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就是他救了你？！”

小雅激動地熱淚盈眶，幾乎說不出話來，隻知道用力點頭。

“停車！”夫婦人尖著嗓子喊了一聲，司機一踩刹車，車子停了下來。

夫婦倆顧不上許多，打開車門衝了出去，向著那個轉角追了過去，可是追到那裡一看，哪裡還有餘清平的影子。

“走了？又走了？！”少女本來充滿希望的眸子瞬間失去了攪局，她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他又走了！？”

“小雅！”看到少女的模樣，婦人頓時急了，一把抱住小雅大聲喊道：“小雅，你，你彆嚇媽啊！你怎麼了？”聲音裡都帶了哭腔。

那個男人臉色連變，最後狠狠的一跺腳，“找！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個人找出來！”

餘清平全然不知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想的還是怎麼混進機械廠去。思來想去的倒是有了個主意，他突然想起來了，自己有駕照！會開車，在這個年代也是一種高階技術了。餘清平根據記憶，找到了一家當地的貨運公司。私人的貨運公司剛剛興起不久，在百應縣這個窮地方就隻有這麼一家，而這家公司正好承包了部分拉運機械廠物料的活計，人手有點不足。餘清平拿著駕照去找工作，以他多年老司機的身份，隨便開了幾圈，就被收下了。

第三天，他就接到了任務，到紅星機械廠去拉一批貨。

看著麵前的綠色老解放，餘清平不由得有些感慨，多少年冇摸過這玩意了，好在他學駕照的時候用的就是這車，稍微熟悉了一下，就開著這車直奔紅星機械廠。

和他搭夥的叫薛洋，四十多歲，多年的老司機了，和一般的老司機差不多，自來熟，是個話癆，也很好打交道，先給餘清平遞了一根菸，自己叼上了一根，點著火兩個人在車廂裡吞雲吐霧，薛洋打開了話匣子。

“行啊，老弟，開的挺穩！”薛洋抽著煙說道：“冇想到你年紀不大，開車技術倒是不錯。”

餘清平心裡得意，當初一狠心丟了公職，下海經商，一開始為了省錢也是自己開大貨車拉貨的，苦活累活冇少乾，隻是做夢也冇想到，重新還能體驗一把這種感覺。

第九章 餘清平在行動

“薛哥您客氣了。”餘清平笑嗬嗬的說道：“我這手藝哪能和您比啊？我聽說您原來是給領導開小車的，怎麼不乾了？”

“你訊息倒是靈通。”薛洋嘟囔了一句，“冇錯，當年是當過兩年小車司機，不過司機這行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領導最貼心的就兩類人，一個是秘書，一個就是司機。司機和秘書知道的事情比老婆知道的都多。雖說一等司機開小車，跟著領導混吃喝，可那也要看在哪。在百應縣這麼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領導走馬燈一樣換。你今天給這個領導當了司機，領導拍拍屁股走人，你就回到小車班閒置，等著下一個領導召喚。累死個人還冇什麼油水，不如出來乾這個呢。”

說到這裡，薛洋拍了拍餘清平的肩膀，“小夥子，好好乾！乾什麼不是為了吃口飯？這行乾好了，吃的比他們更多，吃的也更香！”

餘清平笑嘻嘻的點頭，心裡也覺得有點意思，領導最親近的兩類人，這車上就坐了兩個，身邊這位前領導司機怕是做夢也想不到，身邊就坐著個現任領導秘書，去紅星機械廠也冇安什麼好心。

其實餘清平自己也會想想，自己為什麼要接下這個差事？其實安安穩穩的在方亦然身邊當個秘書也挺好，冇必要一下子就涉足這一攤子渾水。可還是那句話，富貴險中求！方亦然是把自己帶到了百應縣，但想成為方亦然的心腹那還差點火候，方亦然要的可不是那種端茶拎包給他開門的秘書，他要的是能幫著自己做事情的人。

一個好的秘書，就好做到把自己的利益和領導的利益緊密的聯絡在一起！方亦然想要通過紅星機械廠的事情在百應縣站穩腳跟，那自己就要想辦法幫他完成這個想法，這個風險，冒的值！可以用最短的時間取得方亦然的信任。

而且自己又不是冇有退路，大不了下海經商，再造輝煌！

有的人有了退路就畏首畏尾，不思進取，有的人有了退路反而敢打敢拚，無所顧忌，餘清平就屬於後者。

車子就這麼一路開進了廠子，餘清平把車子停好，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塑料袋，裡麵是兩條煙。看到這兩條煙，薛洋先是一愣，然後向餘清平一挑大拇指，“行啊兄弟，懂行！是乾這個的料。”

餘清平笑嘻嘻的也不說話，拿著煙拆散了，給周圍的庫管一人塞了一包，紅塔山，價格合適，比這些人平時抽的好上不少，再加上餘清平能說會道，幾句話就和他們混的和老朋友似的。

不僅是庫管，連那些過來幫著裝貨的工人餘清平也冇虧待了，挨個遞了一圈煙，幾句葷話說下來，這些人都要和他稱兄道弟了。

薛洋看著這場麵歎爲觀止，感慨這位新來的小兄弟不得了，會來事有人緣，這樣的人放在什麼地方都錯不了。

趁著大家忙忙碌碌的乾活，餘清平過來和薛洋打了個招呼，說是自己要去方便一下。薛洋也不在意，點頭讓他走了。

剛纔和那些工友聊天的時候，餘清平就摸清了廠子裡的佈局，又找藉口從一名工友那裡弄了一身工作服披在外麵。做好準備之後，他溜溜達達的混進了紅星機械廠。一直來到辦公樓所在地。

辦公樓是一套老式紅磚樓，按照傳統蘇聯樣式建造的。餘清平已經打聽清楚了，會計室就在二樓，那裡也是翁燕清的辦公室。

就在他準備摸進去的時候，兩個人聊著天從他身邊走過，隱約聽到有個人在說，“老翁怎麼了？三四天冇來上班了吧？連假都不請一個？”

聽到他們的話，餘清平心裡一沉，知道他們說的就是翁燕清，看來翁燕清果然已經出意外了。

會計辦公室在二樓，掛著名牌，餘清平裝作來辦事，摸了上去。輕輕敲了幾下門，聽到裡麵有人說“請進！”餘清平才推門進去。

會計室裡就隻有一個女會計在，其他桌子上擺著零零散散的東西，一看就是有人使用過，隻有最裡麵的那張桌子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應該就是翁燕清的桌子，他好幾天冇來了，所以冇有辦公的痕跡。

女會計看了餘清平一眼，隨口問了一句，“你找誰？”

“胡會計在嗎？”餘清平靦腆的笑道。剛纔他在下麵看了光榮榜，那位胡會計的照片就在上麵，地中海髮型閃耀生輝。

“不在。”女會計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等會兒再來吧。”

“哦。”餘清平答應了一聲，準備退出去。他冇想著一次就能把事情辦成，本來隻打算先來踩踩盤子。誰知就在他要離開的時候，突然注意到翁燕清的位置正好靠著窗戶，而窗戶外麵則是一顆柳樹。

餘清平目光一凝，不動聲色的退了出去。

從辦公樓出來之後，他特地繞了一圈，來到了後麵的院子，檢視了一下那棵柳樹。柳樹很高，枝繁葉茂，從會計室的窗戶能很好地觀察到這棵樹。餘清平想起了留在那個筆記本上的那句詩，“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他幾乎可以肯定，翁燕清藏起來的東西，和這棵柳樹百分之百有關係。

不過餘清平現在還冇摸到頭緒，而且現在人多眼雜，也不是檢視這些的好機會。所以餘清平離開了這裡，準備先跟著車離開，然後再想辦法。

一段時間之後，餘清平已經和紅星機械廠倉庫的那些人混的爛熟，冇事就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從他們那裡聽到了不少關於紅星機械廠的內幕訊息。這些人喝點酒就管不住嘴巴，把廠子裡那點小道訊息都當成談資說了出來，全被餘清平暗暗記在心裡。據說除了廠長呂克，這裡麵可能還牽扯到縣委常委，副縣長洪旭坤。這個訊息很重要，洪旭坤是地頭蛇，也是縣長薑政的鐵桿，如果事情是真的，能把他拿下，對於方亦然掌控局勢有很大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