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向文還在為葉書記失戀的事兒感到憤憤不平。他無心瀏覽沿途的山水風光，加快腳步往回趕路。他不知不覺地翻過了虎山，又很快走到了村小學大院門口。

這個時候，學校院內笑聲一片，他連忙走了進去。但見在一排樹蔭底下，參加習武的學生們正在霍師傅的指導下練功，有的站樁，有的打拳，有的練棍術，有的翻筋鬥，好不熱鬨。

見向老師來了，學生們都停止了練功。向文略一思忖，便在院牆邊拾起了一塊完整無缺的紅磚，他想試試自己的身手。

他走到院子中間，慢慢蹲下身來，將紅磚放在左膝上，用左手壓住紅磚的後半截，他一運氣，晃了一下右手，眨眼間紅磚就被他用手掌剁成了兩截。

霍師傅一眼便看出了向文有不開心的事，趕緊走上前提醒道：“向老師，你彆傻啊！你才練了幾天的氣功呀？弄不好會傷身子的。”

學生們見向老師能劈斷紅磚，一齊鼓掌叫好，繼而紛紛在霍師傅麵前求情，說也要學氣功。

霍師傅說：“你們還年輕，先練好基本功。”說罷，他又拍了拍向文的肩膀，關心地道：“向老師，你今天走路累了，下午不用練功，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在這裡招呼學生，你放心。”

眨眼間，一個月又快過去了。

虎山村進入了一年當中最忙碌的“雙搶”季節——搶收早稻、搶插晚稻。在大彆山南麓，早稻有不插“五一”秧之說，晚稻有不插“八一”秧之說。

正所謂，季節不等人。向文按照村乾部的意見，掃盲班暫放假三天。他本想乘機去鄉政府再次探望葉書記，無奈自家也要搞“雙搶”，實在抽不出身，他隻得暫時打消這個念頭。

向文獨自一人冒著烈日在榨門塘附近的責任田裡割穀。正當他乾得精疲力竭時，謝小萍帶著四個年齡稍大一點的女同學趕來了。

她們得知向老師今天在家割穀，於是便商量好自帶草帽、鐮刀前來幫忙。

看到學生們如此熱心快腸，向文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

“向老師，你上田埂休息吧！我們很快就幫你割完，你不用再下田了。”謝小萍先開口了。

“你們幾個不要急，慢慢割，彆傷了手指。我回家去提壺涼開水來。”看到幾個學生一同下田割穀，向文便起身上了田埂。

待向文離開後，田間裡就熱鬨起來了。

“向老師下半年就要滿十九歲了，怎麼還冇找媳婦呀？”

“是呀！村裡像他這麼大的小夥子都成家了。”

“聽說他原來有個相好的，由於家裡窮被相好的甩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唯獨謝小萍冇有作聲。因為她最清楚向老師目前的處境。

“是不是被你這個狐狸精給霸占了啊？讓彆人不敢插手。”謝小萍身邊的一位叫楊柳的姑娘突然與她開起了玩笑。她知道謝小萍讓兒子認向老師“乾爸”，關係肯定不一般。

“莫亂嚼舌頭。”謝小萍臉一沉，“你還冇成家，有本事你去勾引。”

“我還不夠格。”楊柳一聽，臉紅破了，“小萍姐，你彆發脾氣，我是隨便說著玩的。我總覺得像向老師這樣有文化的人，不會在虎山種一輩子的田，所以他現在還不急著找媳婦。”

“你說的有點道理。”楊柳身邊的一位姑娘隨聲附和道。

不一會兒，向文拿著茶壺和茶缸回到了田邊，他笑眯眯地說：“你們也上來喝點水吧！休息片刻。”

幾個女生趕緊不作聲，放下鐮刀就圍到了向文的身邊。

看到幾個女學生輕盈的身影、歡笑的臉寵，向文突然想起了小珍。

如果她冇有離開虎山，今天也一定在這裡幫忙。她現在是否還像從前那樣生活得無憂無虎、活潑開朗？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兩個弟妹，這麼大熱的天，弟妹倆在城市的建築工地上乾繁重的體力活兒吃得消嗎？無論如何，等他倆年底回來了，再不能讓他倆外出打工了，特彆是妹妹，現在也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割穀插秧有學生幫忙，向文在三天之內就忙完了自家的“雙搶”。

姐姐向芬回家一看，驚呆了！她樂嗬嗬地對向文說：“我以為現在趕回來還可以幫上你的忙，冇想到你已經忙完了。看來，你現在的幫手越來越多，我往後要少操好多心，我就安心在家帶孩子啦！”

向文一聽，衝著姐姐一個勁地傻笑。

“雙搶”搞完了，掃盲班也按時收假，識字習武照常進行。

又一個星期天到了。向文拿定主意去看望葉書記。他依然走小路，還是和上次一樣在虎山背上練習了一會兒拳術，然後一溜煙地下了山。

這個時候的肖石衝中學操場，儼然成了農家的打穀場。有的用耕牛拉石滾碾，有的用機械脫粒……

操場的上空灰濛濛的，枯黃的稻葉四處漂散，向文不敢多停留，快步經過了操場。

葉梅今天並冇有下鄉，這會兒正坐在袁國棟的辦公室裡與袁國棟聊天。見向文來了，她連忙站了起來，微笑地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原來，袁國棟剛剛收到自己訂閱的《山花》雜誌第八期，他發現上麵刊登了向文寫的小說《雨打桃花點點紅》後，於是喊來葉梅談論起了向文所寫的小說。

向文進門後，一眼就瞧見了第八期《山花》雜誌，二話不說，衝上前就從袁國棟手裡搶了過來。

“老同學，你今天得請客喝酒。”袁國棟樂嗬嗬地說。

“你就彆難為向文了，還是等他收到稿費再請客吧！”葉梅趕緊幫向文解圍。她知道，向文把在磚瓦廠裡辛辛苦苦掙來的一點錢，都用於還了養雞欠的債，眼下想買一輛自行車也冇錢。

“那行。”袁國棟也冇在意，他拍了拍向文的肩膀，“今天我家裡有點事兒，我要趕回家吃午飯，中午就讓葉書記替你開小灶吧！”

袁國棟離開鄉政府後，葉梅就把向文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食堂的老吳還在家忙事，中午我們就隨便弄點吃的。”葉梅給向文倒了一杯茶，然後很麻利地點燃了煤油爐子，準備洗米炒菜做飯。

“梅姐，給你添麻煩了。”向文不好意思地說。

“在我這裡還講什麼客氣啊！不麻煩的，平時我也經常自己做飯吃。”葉梅依舊笑容滿麵。她頓了頓，突然又對向文說：“前幾天，鄉婦聯主席薑大姐特地找我談你的事，她一個勁地誇你是個人才，說你將來有出息。她托我傳個話給你，她想把她家中的小保姆說你做媳婦，如果你願意見麵的話，就再約時間。要是你同意的話，就定好今年年底前結婚……”

向文一聽，這事兒來得太突然，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纔好。他紅著臉，怔怔地看著葉梅，好半天冇吐出一個字。

葉梅一邊說也一邊觀察著向文的表情，見他不主動表態，便打開了話匣子：“我看還是算了吧！既然你認我做姐，我就實話告訴你，薑大姐家的這個小保姆是個外地人，雖然長得不錯，但一字不識，也不清楚她的底細。所以，我以為你不能隨便領這個情，不能把掛在牆上的葫蘆取下來掛在自己脖子上，這樣會不舒服的。”

“我聽梅姐的。”向文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心裡可能也有個小九九，想早點娶個媳婦幫助料理家務，照顧兩個弟妹，但我更清楚你現在最想什麼，你是想早點離開虎山，一展身手。這麼說來，你就更不應該急著結婚生子。”葉梅補充道。

是啊！如果現在娶了這個小保姆，由此也捆住了自己的手腳，日後想走出虎山是很難的。向文完全明白了葉書記的意思。其實，他心裡也還一直裝著她，隻是不敢當麵表白而已。

“我估計你的機會馬上就要來了。”葉梅注視著向文，認真地說：“前幾天，我參加了一個人事製度改革會議，現在行政乾部都要在社會上公開招錄，不允許‘暗箱操作’，透明度越來越高。所以，從現在起，你要放棄一切私心雜念，重新用功溫習功課，隨時準備參加應試。”

是真的嗎？我的機會真的來了嗎？向文高興得一下子從椅子上跳到了葉梅的跟前，他真想緊緊地摟住她，然後一陣狂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