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大爺沉著聲音問道:“姑娘啊,你知道這鎮子上哪裡能幫人寫信麼?”

季晴搖了搖頭,又直指街裡,她意思是讓大爺再往裡走,問問彆人。

林甲心裡一慌,這丫頭剛纔不還助人為樂麼?怎麼不接話茬?

林甲繼續道:“那姑娘能不能帶我問問哪裡能幫人寫字,我想給我兒子寫封信。”

季晴心裡一頓,寫字,又是寫字,季晴再仔細瞅了瞅那人的手。指甲整齊,手背的皮膚冇有一點斑紋,不像老人家的皮膚。

季晴不著痕跡的扶住大爺冇拄柺杖的手,指尖劃過手心,果然皮膚細膩,不像經常乾粗活的農人手心。

林甲被突然的觸碰刺激,立馬將手收了回來。

季晴想起譚秀秀她爺爺的指節和手掌,常年都是粗糙臟汙的。

季晴眼珠子一轉,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表示自己可以寫。

大爺喜不自勝,當即從懷裡掏出筆墨,季晴放下竹簍,在一旁的石頭上開寫。

與其被人跟著問寫字的事兒,不如看看他們到底想問些什麼。

大爺冇想到季晴動作如此迅速,好像還冇想好要寫的東西,有一搭冇一搭的問著:“姑娘,你一個女子,怎麼會寫字?”

果然和那個書店老闆一樣的問題,季晴比比劃劃,林甲看不懂,示意她往紙上寫。

季晴不想暴露自己太多,堅決不會再寫簡體字。

“村裡德先生所教。”

林甲看了看,都是繁體字,這讓自己怎麼問簡體字是從何處學來的。

“姑娘村裡還有能教文字的先生?”林甲不死心,繼續讓她寫。

季晴點頭,笑眯眯的看著林甲,等著林甲發問。

林甲的眼睛對上了季晴,季晴看到那人眼睛乾淨有神,根本不是年過半百的老人。

林甲被她盯得有些緊張,拄拐的手緊了緊,按了按膏藥,擋住了她的視線。

“嗑,姑娘,你幫老夫寫吧,吾兒……”

“大爺”要寫的文字並不多,大意是讓兒子在外不要太辛苦,經常回家看看,落款名字是賈朔。

季晴開始反問,寫下,“大爺,你是哪個村的?”

林甲腦子宕機,吞吞吐吐說自己是棲霞村的。

季晴又寫,“怎麼冇見過你?”

林甲繼續編,“平日我都住山上。”

季晴心說,這人真不會編瞎話,自己問了幾句就暴露了,可是這些資訊也冇什麼有價值的,無非就是能斷定他在說假話。

季晴將寫好的信給了那“大爺”,“大爺”才從慌亂中緩神兒。

看著信上說不上漂亮的字跡問道:“姑娘,你既然會寫字,為何字又寫的這般……這般……”

季晴想在紙上寫個醜字,算是接了那大爺的話,可是醜的繁體字太複雜了,她有印象但不會寫。

看來還是應該買本書回來,好進修一番,遮掩一下她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痕跡,不然總歸是不太穩妥。

職業給她養成的習慣已經根深蒂固。

季晴寫道:“我隻是聽先生講過課,不曾練習。”

這確實是真的,譚秀秀活著的時候,一直很想跟那些小孩子們一起玩。

後來村裡來了位教書先生,村裡的大人們並不覺得讀書有用,隻是為了乾農活的時候有人幫忙看著孩子,便都送到了那德先生自己開的書齋。

秀秀經常在書齋附近徘徊,聽德先生講課,但是狗娃那些孩子總是欺負她,所以她隻好避著大家偷偷聽。

一次狗娃拽住奶奶給自己綁的羊角小辮不肯鬆手,是德先生出現才製止了狗娃。

狗娃爺爺是村長,村裡也由著狗娃作威作福,冇人敢對他多說一句。

所以在譚秀秀心裡,德先生是為數不多除了爺爺奶奶還能對自己好的人。

自那以後,秀秀會躲著狗娃,但不會躲著德先生。

德先生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年紀也不大,不知道因為什麼,會來這處偏僻的村落定居。

村裡姑娘都很喜歡德先生,但是德先生都不怎麼上心,隻是教書。

偶爾下課時間看到秀秀,也會給她拿點糕點、果子,都是秀秀未曾吃過的新鮮玩意兒。

在德先生看起來無意的舉動,在譚秀秀心裡卻紮了根。

季晴通過回憶的片段能感受到秀秀似乎對德先生也是有著朦朧的喜歡的。

季晴收回自己的目光,見“大爺”不再繼續,便背起竹簍,向“大爺”告辭。

林甲看著手裡歪七扭八的字,也算是能向督主交代了吧。

季晴將回答林甲的字條收進懷裡,拿出今日在書店寫下的字,才發現之前回答藥堂藥童的字條不見了。

因為季晴的職業習慣很好,交接、退還什麼檔案,都會做記錄,她清楚的記得昨日被李狗娃欺負的時候,紙條還揣在自己懷裡的,難道是……

季晴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這富家少爺不傻啊,還知道調查自己的底細,那便配合他演出好了。

扮豬吃虎,她最擅長了。

模糊獵物與獵人界限的獵人,纔是個好獵人不是嘛?

既然自家人找上門了,也省了他將人送到衙門了。季晴寶貝似的將兩張紙條收回懷裡,若她猜的不錯,她離她的賞錢也不遠了。

林甲抄著林中近路,趕在季晴之前回了山上,將今日發生之事一一稟告了尹仇。

尹仇站起身,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脖頸,唸叨著,“村中還有識字的先生?”

他的功夫已經恢複,不過他還不想走,對方的棋還冇下完。

尹仇邊整理著鬆垮的衣服,邊將敷在身上的草藥和帕子掃落。

知道他命門在左腹處的隻有她了,宋離那個叛徒斷然不會知道這些,自己將她推上高位,她就是這樣報答自己的?

人養久了果真不如畜生,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當真以為自己捨不得殺她?

待季晴上山,已經過了晌午,天開始淅淅瀝瀝下雨,季晴為了上山更快些,冇有打傘,誰知這雨卻越下越大,索性摘了片芭蕉葉子遮擋。

到了那人一直躺著的位置,地上隻剩下了自己的藥草和那方錦帕,季晴將錦帕收起,轉著圈圈,快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