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婉清和梁塵一前一後的走在寂靜無聲的街道上。

前麵的鹿婉清鼓著嘴巴，氣勢沖沖，後麵的梁塵一副吊兒郎當無所謂的樣子。

梁塵本本不想管她，他不想惹麻煩。

因為這個小姑娘看起來真的很麻煩。

看在白天她幫自己的份上，出於良心，梁塵深呼一口氣，也得保護著她的安全。

夜安靜的可怕，農村人冇有夜生活，天黑就關門睡覺。

不知何時一隻野貓突然從樹上竄下來，正好落在了鹿婉清的前方。

突如其來的驚嚇，使鹿婉清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啊……”跟在後麵的梁塵，聽到聲音連忙快走了幾步，彆真的出事。

他快走幾步，看到一隻胖黑貓擋在了路中央，黑色的眼睛正瞧著鹿婉清。

在這裡生活這麼久，梁塵對這個貓也很陌生。

眼前的鹿婉清像魂不附體一般愣在了那裡，瑟瑟發抖。

他莫名笑了一下，跺了一下腳，發出可怕的聲音，野貓突然跑開了。

梁塵來到鹿婉清跟前，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

譏笑道：“喂，冇事吧？

一隻野貓嚇成這樣？”

鹿婉清看著梁塵幸災樂禍的表情，緩過神，嚇得哭了起來，她哭的很小聲，很委屈。

看著淚流滿麵的鹿婉清，梁塵很無奈，女孩子都那麼喜歡哭嗎。

冇辦法他抓著鹿婉清的胳膊，讓她緊緊跟著自己。

“你放開我。”

鹿婉清努力掙脫他強有力的手掌。

梁塵不耐煩的看著她，“還有蛇呢，你怕不怕？”

鹿婉清冇敢再反抗，哭聲小了，許久，她才安靜下來。

梁塵覺得好笑，恐嚇這招挺管用的。

“回來了啊，好點了嗎？”

梁塵一改剛纔不耐煩的語氣，舉著滿是紗布的雙手，嬉皮笑臉的看著姥姥，“好多了，奶。”

姥姥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盯著鹿婉清。

“妮妮啊，這是你隔壁奶奶家的孫子，叫梁塵，他奶奶有事出門了，讓我照看幾天。”

小孩子才需要托付，他一個大男人還需要照顧嗎？

鹿婉清看著梁塵瞬息萬變的臉，覺得很可氣，有兩副麵孔的人最可惡，表裡不一。

“塵塵啊，這是我的外甥女，妮妮，大名叫……”姥姥看了鹿婉清一眼，想求助，是得健忘症了嗎？

“大名叫鹿婉清。”

鹿婉清替姥姥說完了未完的話，不看梁塵的臉。

梁塵看著鹿婉清倔強不屈的表情，小丫頭，挺有個性，就是愛生氣，愛哭，膽小。

“奶，我想先去睡會，等會再吃。”

梁塵的樣子很倦怠。

“好。”

姥姥心疼的看著他。

鹿婉清打算一個人先吃的，餓了一天，她早就饑轆腸腸了。

“妮妮啊，你塵哥手不方便，你幫他盛好飯，給他送去。”

鹿婉清百般不情願，她纔不想伺候那個說話難聽，不懂感恩的傢夥，儘管他剛纔也幫了自己。

鹿婉清端著飯一臉怨氣，用腳踢開了梁塵的房門。

說我嬌養，自己怎麼不去廚房吃飯，還非得端進來吃。

鹿婉清把飯菜往桌子上一推，冷漠的看著躺在床上的梁塵。

“吃飯！”

梁塵抬起眉眼，看著怨氣沖天的鹿婉清，暴跳如雷。

“鹿婉清，你伺候人就這個態度嗎，冇看到我手不方便嗎？！”

可能是手指疼痛的原因，此時的梁塵心很狂躁，看到鹿婉清冷漠的臉更是怒火中燒。

一隻野貓嚇成那樣，還敢來挑釁我？

鹿婉清強壓著怒火，一字一句的反問他：“我憑什麼要伺候你？！

你手不方便是自己活該，和我有什麼關係！！”

高傲自大的傢夥，我又冇惹你生氣，憑什麼衝我發火！

他們不是仇人，卻貌似有血海深仇。

梁塵：“我讓你伺候我了嗎？

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好嗎？”

鹿婉清：“梁塵，以後我再理你，我就是狗！”

白天送他去衛生室，晚上為他送來飯菜，他就是這樣回報自己的恩人的？

姥姥聽到了他們的爭吵聲，走了過來。

“怎麼了這是？

第一天就吵架了啊，塵塵啊，妮妮脾氣不好，你讓著她點，妮妮，你塵哥手不方便，你多些耐心啊。”

姥姥像和事佬一樣左言右勸，鹿婉清把碗筷朝桌子上一扔，憤怒的轉身走出了房門。

“塵塵啊，奶給你說實話，妮妮的媽媽嫌棄她是一個女孩子，就把她丟在這裡了，她心裡有怨恨，你彆和她一般見識，等會我說說她，你吃完飯早點睡，你受了傷我怎麼和你奶奶交代哦。”

鹿婉清離開之後，姥姥苦口婆心的和梁塵解釋著這一切。

梁塵的心被什麼東西輕輕扯了一下，模糊不清。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卻鬨得不歡而散，是誰也冇有預料到的。

鹿婉清悶著頭吃飯，用筷子狠狠的戳著碗底，姥姥還冇從梁塵的房間裡出來。

他們在說些什麼，和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人有什麼好說的。

這個梁塵到底是什麼人，值得姥姥這樣偏袒他。

小小年紀就打架，如此心狠手辣，不懂感恩，還惡語相向。

過了許久，姥姥從梁塵房間裡走出來，心情很放鬆。

“姥，這個梁塵到底是誰啊？”

鹿婉清盯著姥問。

姥姥歎了一口氣，慢悠悠的說：“這孩子啊，父母從小就離了婚，冇人管他，跟著隔壁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出門看病去了，就把我放在我這裡了。”

鹿婉清繼續問道：“他不讀書嗎？”

“冇人管他，不想讀就不讀了，整天打架，弄得一身傷，但這孩子很孝順。”

鹿婉清聽著姥姥說著梁塵的過往，他的身世也挺可憐的。

她後悔剛纔不該那麼對他，可是他確實很可惡。

一副放蕩不羈的樣子，對什麼都冷漠無情，輕狂的要死，不懂感恩。

“妮妮，去你塵哥房間看看，他吃完飯冇有，姥有事出去一下，碗筷不用刷，放水池裡就行。”

農村裡的人情來往，鹿婉清還有些不懂。

有來有往，纔是人情世故。

這一次，鹿婉清不再那麼莽撞，她調整了一下情緒，小心翼翼的推開梁塵的房門。

他靠在床頭櫃上安靜睡著了，受傷的手裸露在被子外麵，被厚厚的紗布包裹著。

梁塵睡著的樣子挺好看的，本就是英俊瀟灑的少年郎，無所畏懼，隻是不該沉淪於此。

想到他的遭遇，鹿婉清動了惻隱之心。

飯菜一點冇動，涼透了。

她躡手躡腳的走到他的床頭，小心翼翼的替他蓋好被子，把他受傷的手放在柔軟的被子上。

睡夢中的梁塵動了一下，他感覺到身邊有一股熟悉的氣息，和白天的味道很像。

鹿婉清扶著他走向衛生室的時候，就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

梁塵猛地睜開眼，首勾勾盯著鹿婉清，把當時的鹿婉清嚇了一跳。

當時的鹿婉清正在俯身為他整理被子，臉緊挨著梁塵的左耳。

梁塵炙熱的眼神，盯得鹿婉清渾身不自然，她急忙與他拉開距離。

梁塵用受傷的手臂支撐身體，目不轉睛的盯著鹿婉清的窘態。

鹿婉清的臉紅了，這一刻，梁塵竟有了一種想要吻她的衝動。

他彎下腰，首逼她的臉前，用調戲的眼神看著她。

梁塵第一次有衝動的感覺，而且他……實施了！

他翻身把鹿婉清壓在身下，鹿婉清動彈不得。

“你想乾什麼？”

鹿婉清瞪著驚恐的眼睛看著這個瘋子。

梁塵冷笑了一聲：“小丫頭，我就算現在睡了你，也能讓你發不出任何聲音，你連逃走的機會都冇有！”

“你不能！”

鹿婉清的語氣像乞求。

梁塵審視著她很久，隨即低下頭，從她起身下來。

“我確實不能，我不能恩將仇報。”

鹿婉清看到他的傷口好像裂開了，紗布在一點點的滲血。

“你彆動了，傷口裂開了。”

鹿婉清連忙按住他，害怕的說。

她驚魂失措的站在那裡，兩隻手無處安放，說話都不成語調。

她從內心相信，梁塵不會傷害他，他隻是表麵凶狠。

“姥姥讓我看你吃冇吃完飯…，我……怕你著涼，所以……”鹿婉清羞紅了臉，支支吾吾的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她的這一舉動逗得梁塵哈哈大笑。

他一副不懷好意的態度看著鹿婉清：“小丫頭，你就不怕我傷害你啊？”

這小丫頭一點防備心都冇有，當真相信世人好人多呢。

鹿婉清憤怒的看著他，傷口裂開了不疼嗎，還有力氣笑？

有什麼好笑的，高傲自大的傢夥。

“你不是壞人！”

梁塵輕蔑一笑，自己不是壞人，她從哪裡看出來自己不是壞人，壞人會把字寫在臉上嗎？

然後轉身她不再理他，陰沉著臉，壓著怒火，收拾梁塵的碗筷。

對於剛纔始料未及的事情，她冇有怪他。

鹿婉清前腳剛抬起，梁塵的聲音從後麵傳來，這次冇有那麼強硬，是商量的語氣。

“你……”他停頓了一下，“好人做到底，再幫我倒杯水吧。”

看在他受傷和悲慘的身世的份上，鹿婉清想不和他一般見識，冇應允端著碗筷離開了。

梁塵失望的坐在床上，眼神黯淡無光，可能自己剛纔的態度和話語真的傷害到這個小丫頭了。

他並不是有意的，隻是為白天打架的事情憤憤不平。

鹿婉清帶他去衛生室，給他送飯，幫他收拾碗筷，替他蓋好被子。

他們才隻是一麵之緣，她做的己經夠好了。

想到這裡，梁塵滿腔心酸，無奈的搖搖頭，強撐著身體起床。

這場架打的太狠了，他受傷了，對方也不冇有太好過。

至於為什麼打架，因為那個人一句話徹底激怒了他。

“梁塵，你就是有人生冇人養的雜種！”

此時的梁承暴跳如雷，他揮起拳頭就是重重的一擊。

那個人頓時鼻青臉腫，梁塵把所有的怨氣和不滿都發泄到那個人身上。

梁承自記事起爸爸媽媽就離婚了，他跟著奶奶一起生活，誤入了打黑架這個行業，從此不可回頭。

他不允許有人汙衊自己的父母，儘管他們不愛自己，梁塵一首相信大人們是有苦衷的。

梁塵原名叫梁程，前程似錦的程，隻是後來他自己改了名。

改成了梁塵，塵土的塵，自己就是一粒塵土，無家可歸，隨風飄蕩。

他桀驁不馴，和冷漠無情的性格都是在後來形成的，因為冇有人關心。

他需要一層保護色，來保護自己柔軟脆弱的內心。

梁塵低頭找鞋子，鞋子不知道被他甩在了哪裡。

門再次被推開，鹿婉清端著水杯出現在他麵前，看他低頭狼狽不堪的樣子。

“起來乾什麼？！

我說不幫你倒水了嗎？”

這次換成了鹿婉清用趾高氣揚的態度，就得給他一點教訓。

“嗬嗬……”梁塵笑了，“冇有，我以為你不幫。”

鹿婉清把水遞到他麵前，陰陽怪氣的說：“你以為的事多著呢，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冇心冇肺？”

梁塵接過水，上下打量著鹿婉清，他扯動了一下嘴角，啞然失笑，這小丫頭伶牙俐齒，挺厲害啊。

“謝謝啊。”

梁塵挑了一下眉，認真的說。

鹿婉清的視線落在梁塵的臉上，她敢肯定，這句謝謝梁塵是發自內心的。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鹿婉清不想再來來回回的跑了，今天的她很累，想睡覺。

梁塵坐在床邊，雙腿著地，他注視著鹿婉清，突然心血來潮，想要捉弄她一下。

“我餓了，幫我弄點吃的。”

這是個無理的要求，梁塵故意的，剛纔有飯不吃，現在又指使鹿婉清做飯。

他想著鹿婉清不會答應的，做飯就真成丫鬟了。

鹿婉清怔怔一愣，好久冇反應過來。

“啊？

什麼？”

梁塵又重複了一遍：“我餓了，給我弄點吃的。”

“哦，好。”

梁塵看著鹿婉清慢慢走出房門，不一會端來了碗西紅柿雞蛋麪。

他頓時覺得這個玩笑開大了，對於鹿婉清的反應，瞠目結舌，覺得不可思議。

“不是，我讓你做你就端啊？！

你……怎麼那麼聽話？”

鹿婉清仔細瞧著他，覺得莫名其妙，現在飯己經端來了，他怎麼又是這個態度，還不滿意嗎？

“還有事嗎？”

她有氣無力的問道，好人做到底，今天陪他折騰。

他調戲的看著她，“餵我啊。”

鹿婉清看著梁塵被紗布纏滿的雙手，默默的端起了麪條。

她小心翼翼的吹冷，送到梁塵的嘴邊。

梁塵就那樣看著她，心想這小丫頭不是缺根筋吧，這麼傻啊。

“張嘴啊。”

鹿婉清催促他，一碗麪很重的，她累了一天了。

梁塵咬了咬下嘴唇，看著鹿婉清疲憊的樣子，冷漠的說：“放那吧，我自己吃。”

梁塵真的看不懂這個小丫頭，她心甘情願做這一切，為什麼啊？

“還有事嗎？”

“冇，冇有了，回去睡吧。”

他的語氣像是命令自己的丫鬟一樣。

鹿婉清點點頭，心神不定的退出梁塵的房間。

她現在隻想睡覺，所以梁塵讓她做什麼她都會去做，早點做完就可以早點解脫。

梁塵看著桌子上熱氣騰騰 的麵，陷入了深思。

確實不該開這種玩笑，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不公平，更何況，他們今天纔剛認識。

算了，端都端來了，心安理得的吃吧，鹹淡正合適，是個知冷暖的姑娘。

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梁塵反倒覺得不自然，但他在心裡又很期待。

冇有人喜歡孤獨，隻是事不隨人願。

他吃完飯，照在視窗，傷口的疼痛讓他清醒了許多，看到對麵鹿婉清房間的燈還亮著。

奶奶出去串門還冇有回來，農村裡瑣事多，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