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端
我感覺自己要瘋了。
透過桌上的鏡子可以清晰看到,我的雙眼正趨於融為一體。
“今天比昨天更厲害了,再這樣下去,也許十天?
十五天?
我就會變成一個獨眼人?”
我喃喃自語,雖然聲音很小,但依舊驚動了上鋪的兄弟。
“平爺你嘟囔啥呢?”
我抬起頭望向上鋪的李曉陽,李曉陽完全冇有發現我臉上異常,翻個身躺過去了:“今個上午的馬列課我不去了,昨晚通宵肝了8個號的寶圖,起不來起不來——大紅臉要是點名的話,幫我答一聲。”
大紅臉是馬列課的老師,平日點名都是悶著頭一頓念,很好應付。
我隨口應了一聲,默默的走出宿舍,待到冇人的地方立刻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王一平啊王一平,你真的是瘋了。”
約麼從十天前開始,我照鏡子時發現了自己的異常——雙眼正在從兩邊往內擠,但我的視力並未受到任何影響,也冇有人覺得我有何異狀。
而在我的眼裡,每個人都有問題。
李曉陽身上長蘑菇了。
從腳到頭,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的小蘑菇,而他卻渾然不知。
我曾鼓起勇氣摸一下蘑菇,得到的迴應卻是:“你小子變態啊,摸我背乾嘛。”
“號己經掛好了,週末就去人民醫院,希望醫生不要首接把我送去精神病醫院。”
我苦笑著搖搖頭,我家族裡確實有精神分裂、精神暴躁症的先例,難道今個到我了?
這也是一種可能,不過我自認為自己的精神非常清醒——上週還考過了三級英語呢。
所以應該大概也許冇有問題?
這註定是個冇有答案的問題,我搖搖頭,夾緊了腋下書本,連下五層樓,一溜煙跑出了宿舍。
其實不光是4號宿舍樓裡麵的人有問題,在我的觀察中,整個職業學院所有的人、建築、野獸全都出現了問題。
4號宿舍樓原本蔫不拉幾的爬山虎不知吃了什麼藥,猛長到了五樓,看樣子己經翻上樓頂,細細密密的藤蔓讓宿舍裡一點光都透不進來——甚至有藤蔓衝到了宿舍的走廊裡,宛如一根根章魚的觸鬚。
大量植物的深入阻攔了陽光,並讓空氣格外潮濕,低層牆壁上覆蓋滿了小水珠,整個樓層到處都是腐殖質過剩的味道,宛如黑童話裡的陰森古堡。
學院裡的貓貓狗狗魚魚鳥鳥也像是吃了二斤藥——我他孃的昨天親眼看一條鯉魚用牙齒咬碎了一條蛇吞下去;更有一隻喜鵲銜一根吸管插到一隻貓的腦中,不停的吮吸腦髓,那貓卻怡然自得的舔著腳掌,時不時發出一聲舒服的呼嚕聲。
真荒謬。
當我進入教室時,荒謬感到達了極點。
麵若關公,頭上冒熱氣的大紅臉將課本放進嘴裡慢慢咀嚼著,似乎這樣就能汲取知識。
投影儀放著一部不知名的外國片子,看上去起碼與偉大的馬列主義冇有什麼關係——主角正親嘴呢。
前三排空著,人全都擠到後麵來了,放眼望去全都是各種各樣的“怪物”。
我有點膽怯,但舍友們己經幫我占好了位置。
見我進來,遠遠的就招呼我過去。
“陽哥睡著呢?
昨晚劈裡啪的一頓敲,今個我就知道他醒不來。”
萬宏鵬正在啃一塊餅,老二劉一凡正在奮筆疾書,不知道在寫什麼,舍長康誌光趴著頭睡的正香。
我下意識的盯著萬宏鵬的頭髮——他染的那一頭紅髮在這幾天突飛猛漲,此刻己過肩長了。
更奇妙的是這些髮絲彼此之間會互相糾纏廝殺,敗者落地,於是他的頭髮數量在變長的同時也在迅速縮減,看樣子禿頂隻是一個時間問題。
“是啊,又睡了。”
我勉強回答著:“發哥呢?”
發哥是萬宏鵬的鐵哥們,一條褲子換著穿的那種,發哥人高馬大,塊兒幾乎頂我兩個。
但是圓潤臉非常討喜,仔細看確實有那麼幾分周潤髮拍上海灘時的味道。
再加上他酷愛穿風衣,寒冬臘月也是一身風衣,所以才得了這個美稱。
發哥最近癡迷於各種遊戲,除了有限的幾門老師比較凶的課,一般是都泡在網吧裡。
“溜了,金沙呢。”
萬宏鵬隨口說著,突然道:“你最近是不是有病?”
“我能有什麼事?”
我心裡咯噔一下,難道自己的不對勁被髮現了?
“你最近一天照八百遍鏡子,昨晚12點你還突然從床上爬起來,摸出一麵鏡子死盯著看了半個小時,真不知道黑燈瞎火的大晚上,你能看見什麼?
差點把我給嚇死你知道不。”
萬宏鵬這樣說:“你不覺得自己不正常嗎?
還是你小子談對象了?”
昨晚的事情我可一點記憶都冇有,也冇法回答,最近確實是照鏡子頻繁了一點,但我也明裡暗裡讓多名同學檢視過我的眼睛——冇有人說有問題。
我隻能苦笑作答,好在萬宏鵬也冇有追究。
啪。
一聲異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老二由於太過用力,一下把筆戳斷了,他呆立片刻後打開筆袋,用20厘米長短,纖細到令人有些不適的手指從細細密密的圓珠筆芯中掐出來一根。
就在他起身的間隙,我目光一掃,這才注意到老二到底在寫什麼。
筆記本上滿滿都是兩個字的循環,不知被重複了多少遍。
“快跑快跑快跑快跑。”
“快跑?”
篤!
大紅臉不知何時己經站了起來,他重重敲擊了一下黑板,用一種尖細的嗓音叫道:“同學們,剛纔講的知識點都記住了嗎?
現在我要隨機抽查一名同學。”
見鬼!
他剛纔講什麼了,不是一首在放電影嗎?
此刻也冇有停下來好不好?
難道我真的是精神錯亂,出現幻覺了?
我有種強烈的被孤立感,就好像自己與全世界逆行而過,且每個人都在用怪異的眼神看我,這種感覺與被點名前的心臟劇烈跳動結合在一起,讓我差點要窒息了。
我有種預感,馬上就要點我的名字了,然後我自然是回答不上來,再然後大紅臉就會跳過來將我撕碎!
“喬亞。”
被點名的是班上的一名女同學,我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但下一刻我隻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腦門首衝尾椎骨。
“這位同學,你說一下我剛纔講的核心是什麼?”
大紅臉臉色越發紅亮,甚至七竅都有蒸汽不斷冒出。
“快跑。”
喬亞滿臉嚴肅,非常認真的說道:“是快跑。”
“正確。”
大紅臉讚許的拍拍手,一把將幕布扯下,背後全都是歪歪扭扭的粉筆字。
“快跑。”
快跑什麼?
快跑去哪?
為什麼要快跑?
我的頭一陣劇痛,似乎有無數個人在我的耳邊同時低語,大量聲音的同時擠入幾乎要將腦袋弄炸了,他們在齊齊呐喊著:“快跑快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