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方源來到位於鹹陽城北的墳崗。

他四處尋覓合適的安葬位置,最後選在了一棵鬆樹下。

鬆樹枝繁葉茂,有它作伴,想必伯仁也不會孤單。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不懈努力,方源終於挖好了能夠埋葬伯仁的大坑。

他累的癱倒在地。

前世他的身子骨就不算多硬朗,這輩子的方源也是個執筆的文官。

咚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從方源的身上掉了下來。

方源扭頭去看,那是一本書。

書麵的封皮上寫著《演員的自我修養》,作者是戲劇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這本書是方源最喜歡的著作,前世還在橫店當群演時,基本每晚都要反覆翻看。

就算白天演戲的時候,也喜歡揣在身上隨身攜帶。

冇想到穿越後,竟然把這本書也一起帶來了。

方源撿起書,摩挲著微卷的書皮,又看了眼靜靜躺在大坑中的孫伯仁。

他俯下身子把書放在了孫伯仁的身旁。

“我冇什麼錢,也冇能力幫你風光大葬。這本書是我最喜歡的東西,就送給你當訣彆禮吧。”

埋葬好孫伯仁後,方源又從地上撿了塊木頭,用小刀切出一塊四四方方的木牌。

刻好了字後,方源將它插在了孫伯仁的墳頭。

——摯友孫伯仁之墓。

“雖然聖念說你們很快就會入輪迴。但我也冇死過,不清楚你在那頭投胎要不要排隊搖號什麼的。你要是還在排隊呢,平時想吃點什麼就給我托夢,逢年過節我會給你捎來的。”

方源絮絮叨叨的衝著孫伯仁的墳塋嘟囔了一陣。

直到確認自己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他才轉身離開了墳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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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鹹陽城中,東陵侯府。

東陵侯坐在樟木座椅上,即便香樟木散發的凝神香氣都無法安撫他心中的狂躁。

他的側首坐著一位束髮黑袍的青年人。

青年人捧起紫砂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稱讚道:“若是論起茶水的滋味兒,國君那裡的茶葉也比不上侯爺府中啊。”

東陵侯麵色陰翳:“蕭先生大半夜造訪,就是為了來嘲笑本侯的嗎?”

“嘲笑?哈哈,侯爺說笑了。自函穀關以西,侯爺的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連秦王也是對您言聽計從。蕭某何德何能,居然敢嘲笑侯爺?”

“秦王對我言聽計從?”

東陵侯壓抑怒火,沉聲道:“若真是對我言聽計從,她怎麼會放過方源?親自來到法場釋放方源,這擺明瞭就是給我難堪!”

蕭姓青年人輕輕一笑,端起茶杯吹了吹滾燙的茶水。

“看來侯爺現在的處境很不妙呀。”

“蕭君澤,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身為商君閣話事人之一,今日來見我到底是何居心?”

蕭君澤知道東陵侯已經處在爆發的邊緣,他放下茶杯眯眼笑道:“君澤此來,當然是為了幫侯爺解憂了。侯爺是與我商君閣關係密切的合作夥伴,侯爺有難我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東陵侯的臉色終於有所好轉,露出了一絲笑容。

“方源的出現,會阻擋法家在秦國的發展勢頭。商君閣能意識到這一點,讓本侯很欣慰。在除掉方源這個課題上,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

蕭君澤微笑點頭:“關於如何對付方源,閣中已有定策。隻不過在某些環節上,還需要侯爺行個方便。”

東陵侯當即應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蕭先生儘管開口。但是我還有一個請求,希望蕭先生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侯爺請講。”

“當初我答應商君閣,將廷尉的職務交給商君閣的修行者擔當。隻不過貴閣派出的人選讓我很不滿意。段雄此人畏首畏尾難成大器,實在不是個合適的人選。”

今日法場之上,段雄的無能讓東陵侯倍感惱怒。

如果不是他辦事不力,方源很可能早已命喪法場。

而且,段雄在朝中的立場也十分模糊,並冇有像東陵侯想象中那樣無條件向他靠攏。

眼下方源的身份特殊,不能立刻除去。

但一個段雄,東陵侯還是不放在眼中的。

蕭君澤考慮了一番便答應了東陵侯的請求。

“既然侯爺不滿意,那便將段雄換下。正好最近閣中出了一名新銳,可以把他放到廷尉的位置上鍛鍊幾年。”

“哦?商君閣最近又有後起之秀?能得蕭先生如此讚譽,看來這個小弟子定是前途無量。隻是不知他與方源比起來如何。”

蕭君澤聽了,輕輕一笑:“二者相比,方源略遜一籌。”

“先生此話當真?”東陵侯眉頭一顫,倒吸一口涼氣。

方源得到儒家聖音賜福,今後修習儒家的效率一日千裡無往不利。隻要給他時間成長,今後最少也是個儒家半聖。

如果方源都略遜一籌的話,那商君閣的那一位弟子,豈不是有亞聖之姿?

蕭君澤微微點頭:“如果單論資質,就算我派先祖都比不上他。”

東陵侯聽了這話,有些心神不寧。

商君閣乃是秦國法家第一派,開山祖師商鞅曾經主政秦國,並藉助在秦國推行的新法,得證大道,成就法家大聖。

如果蕭君澤所言不虛,那這人豈不是比起商鞅還要厲害?

如今的商君閣都讓他頭疼不已了,要是再加上一位亞聖……

這未來的秦國,到底是他東陵侯的秦國,還是商君閣的秦國呢?

“侯爺為何不語?”

“啊!許是今日淋了雨受了些風寒,所以老是打瞌睡。”

“那我便不打擾了,侯爺便早些休息吧。”蕭君澤將一封信放在東陵侯手邊:“需要侯爺辦的事,我都已經寫在上麵了。”

“我送蕭先生。”

“侯爺客氣。”

蕭君澤並未給東陵侯送彆的機會。

他袖子一揮,整個人便化作一遝散亂的書頁。

風兒一吹,書頁隨風飄出窗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彷彿從未出現過。

東陵侯深吸一口氣,握著樟木扶手的手掌又緊了幾分。

“數月不見,蕭君澤的修為又有精進……”

東陵侯看向那封手邊的信,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封信裡潛藏著巨大的危機。

要打開嗎?

燭光搖曳,照出東陵侯晃動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