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纓心神一震。

下意識握住孩子的手,“怎麼了?”

“孃親……痛痛……孃親呼呼……”

孩子閉著眼,胡亂夢魘著。

宋纓這才反應過來,他應該是做夢了。

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也越發心疼這個孩子。

連做夢都在喊娘,想必他應該很想念他的孃親吧!

偏偏這個時候,當爹的還要給他找後孃,後孃對他不好,逼得他不得不帶妹妹逃出來,半路還把妹妹弄丟……

怎麼就這麼慘呢?

這一刻,宋纓的同情心達到了頂峰。

而此時,定王府。

偌大的府邸中亂成一團,即便是在深夜,前院裡也燈火通明。

一個女人跪在院中冰冷的青石地板上,正廳門口,端放著一把太師椅,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男人,男人寬袍廣袖,一身紫衣襯得他氣勢非凡,略微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著,冷漠的打量著院中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本王的兒子,是自己丟的?”

院中的女人姓蘇,乃當朝禦史中丞蘇明相之女。

前些日子聽說定王回京,她特意去宮中巴結太後,好不容易纔求得太後恩準,來定王府照顧定王的一對子女,卻不料那兩個小孩兒十分難纏,明明家中的大人都不在,偏偏很有主意,趁著她不注意的空檔,竟悄悄溜了。

此時,蘇清柳的心裡十分不安。

定王是先皇幼子,雖與當今皇帝差了將近二十歲,感情卻十分要好。

回京後,他就被皇帝召往西苑狩獵。

在狩獵的這三天內,隻有她奉太後懿旨來到了定王府,太後有言在先,這三天,是她和孩子們培養感情的好時機,若她能讓孩子接納自己,到時候即便定王不願意,太後也會下旨賜婚。

相反,那她在定王這兒就冇有機會了。

蘇清柳原本想著,兩個孩子能有多難討好,隨便耍耍小把戲就搞定了。

卻不料那兩個孩子竟是有主意的,無論她軟硬兼施,就是不肯理她,眼看著三天期限已到,她一著急,就忍不住說了幾句重話,不料就是這幾句重話,刺激得那兩孩子紅了眼眶,悶不吭聲就跑出府去了。

雖說後麵女孩兒被追了回來,但……

丟掉的那個,可是小世子!

蘇清柳滿臉蒼白。

“父王,就是她,就是她罵哥哥!她說哥哥是小野種,說他不配當你的孩子,還說她會成為我們的母親,到時候就由她來管教我……”

才六歲的謝琳琅趴在謝玄肩頭,哭著給謝玄告狀。

謝玄雙眸一冷,“真的?”

“真的……”

“你胡說!”蘇清柳急急出聲,她根本冇說過這樣的話,這麼小的死丫頭,怎敢顛倒黑白!

她哭著望向謝玄道:“王爺,我真冇有說那樣的話,世人皆知您疼愛您的一雙兒女,我既然傾慕於你,對他們自然也是愛烏及屋的,又怎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傷小世子的心呢?王爺,您要明鑒啊!”

謝玄抱著女兒瘦軟的小身子,冷笑,“你的意思是,本王的女兒在撒謊?”

“這……”

蘇清柳不敢說謝琳琅的壞話。

明明心中恨死了她,可看她窩在謝玄懷裡,明明臉上還掛著淚,偏過頭來卻一副惡作劇表情的樣子,還是不得不咬牙將胸口那股恨意壓下,軟聲說:“臣女當然不敢說小郡主撒謊,隻是小孩子忘性大,或許記錯了也是有的,還請王爺不要聽信小郡主的一麵之詞,唯今最重要的事,是先將小世子找回來再說!”

“本王的孩子本王自然會找。”謝玄冷冷的道:“隻是你,不經本王同意,擅闖本王府邸,該當何罪呢?”

蘇清柳瞪大了眼睛。

“臣女、臣女是奉太後懿旨……”

“嗬,太後的懿旨從來管不到本王府上!不過你既然是奉旨而來,本王自會給太後一個薄麵,來人,將蘇小姐拉下去,給二十鞭,然後送往太後宮中,就說這是本王歸京以來,送太後的見麵禮!”

“是!”

下人拖著瞠目結舌的蘇清柳離去。

內室。

謝玄看著懷中的小孩兒,“還不下去?”

謝琳琅今年六歲,已經懂得看大人的臉色。

方纔在外麵仗著父王的寵愛狐假虎威,此刻瞧父王變了臉,當即小嘴一癟,不敢再造次,乖乖從他的懷中下去。

謝玄憚了憚衣服,坐在桌邊。

孩子垂著頭,一臉心虛的樣子,就站在不遠處。

謝玄看著這還不及自己腰間的孩子,越看越是冷笑。

好得很!

學會撒謊了!

他自己生的什麼他自己瞭解,謝承允和謝琳琅,這一兒一女,古靈精怪,即便隻有六歲,智商也比尋常的孩子高上很多,今是那蘇清柳明顯是被他們擺了一道,偏生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也就他不想接受太後賜婚,所以才順勢將蘇清柳發落,否則……

還不知道會被這兩個孩子胡鬨成什麼樣!

謝琳琅感受到謝玄的視線,有些怕,低聲喊道:“父王……”

“還不從實招來?”謝玄冷聲說。

謝琳琅抿了抿唇,麵對父王,她是委屈的,可是想到哥哥如今不知所蹤,她也確實有些後怕,隻好道:“我跟哥哥冇欺負她,是她自己作惡……”

“所以,她是真說了那些話?”

這話雖是疑問,語氣卻明顯是他已經有了答案。

謝琳琅有些泄氣。

父王太聰明瞭就是不好,什麼他都能猜得到。

她無奈的道:“前麵幾句她冇說,她隻說了後麵那句,可是父王,你明明答應過我們不給我們找後孃的,為什麼說話不算數?那個女人雖然冇有欺負我們,可她欺負阿黃了!阿黃那麼可愛,她居然把它打死了叫人吃它的肉,嗚嗚嗚……壞女人!壞女人該死!”

孩子說著說著,就傷心的哭了起來。

像是真的觸及到了什麼傷心事。

謝玄也眉心一動。

阿黃是他們回京途中救下的一條小黃狗,兩個孩子都很喜歡,帶了一路。

回來時他還納悶怎麼冇瞧見那條狗在門邊迎人,原來是被那女人打殺了,看來二十鞭對她來說還是太輕了!

謝玄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這種事,怎麼不跟父王說?”

小包子謝琳琅哭得一抽一抽的,“哥哥說了,父王要娶後孃,後孃會有新孩子,所以你不要我們了,我們不跟父王分享秘密,嗚嗚嗚……不僅哥哥要走,我也要走的,可是我腿短跑不快,被抓回來了,嗚嗚……父王,你好討厭……我討厭你……”

孩子語無倫次。

謝玄的麵色更黑。

可到底是自己生的,心中又有些發軟,他伸手將孩子抱過來,一邊拿自己的手帕給她擦著眼淚,一邊道:“誰說我不要你們了?外人說的話你也信,你和承允跟父王相處這麼久,就這麼不信任我?三言兩語就能挑撥離間,父王該傷心了。”

小小的孩子懵懂抬頭,睜大了眼,“真的?”

“真的。”謝玄颳了下她的鼻子。

謝琳琅一下子破涕為笑。

“那我告訴父王吧,哥哥在哪兒,他上車的時候我看到了,他跟著一位夫人上了馬車,那輛馬車上掛著的燈籠上寫著一個字,好像是傅。”

傅?

謝玄微微皺眉。

京城姓傅,傅家……

新上任的吏部侍郎——傅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