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已經六點半了。
陳偲還冇回來。
於越拿卸妝濕巾擦了臉上的妝,把所有東西都整理好,又幫忙把公寓的衛生給做了,這才離開了她家。
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馬路邊的一排路燈一盞盞的亮起。
晚上的氣溫有些低,一陣秋風颳過,樹葉撲簌簌的往下掉,道路上覆蓋了一層枯黃的落葉。
學姐租的公寓和代珩買的房子都離學校很近,但是是不同的兩個方向,一個在學校的南門,一個在學校的北門。
完全相反的方向,走過去大概要一個小時,於越坐了校車,直接從北門坐到了南門。
從學校南門出來時已經七點半了。
這邊住宅偏多,商業區離這裡還有點距離。
這會兒學校外麵冇什麼人,再過一條馬路,就到代珩住的小區,經過一家便利店時,身後突然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於越!”
身後突然有人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嗓音有些尖銳,是女人的聲音。
於越的腳步下意識頓住,回過頭看了一眼。
他還冇看清來人是誰,耳邊傳來一聲清晰的掌摑,“啪”的一聲,他的臉偏向了一側。
耳朵傳來輕微的耳鳴聲,於越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那個女人乾乾脆脆的給了他一巴掌。
“於越!你們一家子好黑的心啊!世界上那麼多人死,你們怎麼不去死!”
女人大概四十多歲,滿身的風塵,有些歇斯底裡,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拿手裡的包砸在他的胸口:“欠了我們那麼多錢,你自己倒上著好大學,過著好日子,你讓我們怎麼活!”
好日子?
於越有些恍惚。
曾經的他確實過過好日子,那是多久以前了,他已經記不清了。
這個女人他認得,是他爸曾經工友的老婆。
他父親是包工程的,也就是彆人口中的包工頭。
以前行情好,家裡也算有點小錢,他確實過著吃喝不愁的日子。
後來漸漸的不好做了,包工頭簡直就是冤大頭。他爸接工程,給工人找活乾,給乾活的工人墊生活費,給被拖欠工資的工人討要工錢。
他墊付的錢要不回來,欠彆人的錢也還不了。
三年前,他爸接的工程出了問題,地產集團負債破產,開發商拿不出錢來交尾款,房子建了一半捲款跑路了,把這個爛攤子丟給了他爸。
他手底下跟著幾十上百個兄弟,卻拿不出錢來付他們工資。
他爸有情義,家裡所有的存款都用來墊付了兄弟們的工資,可還遠遠不夠。
他自己還病倒了。
急性腎衰竭,換腎需要四十幾萬,到現在都冇找到合適的腎源,每個星期都要做透析,一年下來要十幾萬的治療費。
他欠了一大堆的債,從高中開始,於越每個月打工,還錢,還要給自己賺學費。
這麼沉重的負擔壓在他的肩上,讓他覺得笑一下都是奢侈。
現在,他們還是不依不饒,逼問他憑什麼?
他想反駁,那錢不是他爸欠下的,他爸已經做的夠多了。
可他卻不知怎麼開口。
工程是他爸接下的,工人也確實是他爸找來的。
工友們找不到工作,一向都他爸爸給他們介紹工作,是恩。
工程款結不下來,大半年的辛苦都付諸東流,是仇。
當三年過去了,工程款還冇有追回來的時候,那點恩惠就被消磨的一乾二淨,隻剩下了仇恨。
可他又能怎麼辦。
他什麼也做不了。
“我兒子都冇錢上大學,你們這些喪良心的,不怕天打雷劈?辛辛苦苦一年到頭,窮人的命不是命嗎?拿我們的錢過著好日子,你讓我們怎麼辦?!”
女人一邊說一邊哭,謾罵聲引起了不少人的駐足。
於越垂著眼,冇有說話,任由女人拿包摔打在他身上,發泄著不滿。
對方是個女人,他冇法還手。
拉扯間,肩上的黑色揹包滑落下來,徑直掉在地麵。他垂著頭,額發遮住眉眼,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女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舉起包,作勢要往於越頭上砸過去:“你憑什麼過得這麼好?你們怎麼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