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楊曼見天色不早,再拖下去今天就走不了了,又取出五塊錢,塞進二妹手裡,“這錢你好好地藏著,應急的時候才能用,知道嗎?”

她堅持讓二妹將錢收下,告彆了二妹,和徐衍一起離開了這個山村。

上了班車,楊曼纔想起來韓軍給她的那個包裹,打開來。

她這才發現裡麵根本就不是原主送給韓軍的衣服,而是嶄新的兩匹布,布中間夾著楊家的戶口本。

楊曼歎了口氣,這兩匹布一定是韓軍之前給原主準備的嫁衣布,如今這嫁衣穿不到楊曼身上了,他乾脆將布給了楊曼。

徐衍注意到楊曼遺憾地歎氣,愧疚地將頭彆向窗戶,如果不是他貿然出現,打亂了這一切,可能楊曼跟那個年輕人已經終成眷屬了。

到了縣城,兩人馬不停蹄地去派出所辦戶口,有徐衍出示的軍官證,辦起來就快了很多,楊曼終於順利地拿到了一個隻有自己名字的戶口本。

徐衍笑道:“進了城之後,你還是將戶口遷到部隊上,到時候辦事也方便。”

楊曼點了點頭,這個農村戶口對她確實冇有太大的用處,要辦事蓋章什麼的還得回原籍來,不過她也不想將戶口遷到部隊上,什麼時候有錢了買房子,直接將戶口遷到房子所在的地方。

“那這個戶口本怎麼辦?”楊曼問道。

徐衍說道:“去郵局寄回去。”

楊曼想了想,搖頭,“算了,還是不要寄了,他們發現戶口本不見了可以來縣裡補辦的,如果我們現在將戶口本寄回去,說不定韓大哥就會被他們發現的。”

徐衍皺了皺眉頭,不讚成地說道:“但是這戶口本本就是偷出來的,東西我們肯定是要還回去的。”

雖然楊家人很可惡,但一碼歸一碼。

楊曼冇想到徐衍這麼年輕卻這麼古板,她不想跟徐衍起爭執,於是兩人來到郵局,花五分錢買了張郵票,將戶口本寄到楊家村去。

縣城冇有火車站,他們得坐班車去火車站,再買票走。

“火車要坐一天一夜,我去買臥鋪票。”

楊曼知道臥鋪票很貴,她身上已經冇有多少錢了,還要留一些來做本錢。徐衍去的城市是粵省的一箇中型城市,他的部隊駐紮在那邊。

坐票八塊多,臥鋪貴了快一倍,要十五塊多。

“我們買兩張臥鋪票。”徐衍說道。

楊曼想想自己所剩不多的錢,還是說道:“你買一張臥鋪,一張坐票吧,我買坐票就行了。”

徐衍愣了愣才說道:“很遠的,要一天一夜纔到得了。”

楊曼前世就坐過硬座,非常的不舒服,她也想坐舒服的硬臥,可是錢不夠啊,“沒關係,我從小就乾活,身體壯實。”

徐衍看了她一眼,“我給你買車票,本來你就是因為我不得不離開家鄉,這個錢應該由我來出。”

楊曼搖頭,“我還得感謝你將我帶出來,這事以後都彆提了,不是你的錯。”

楊曼堅持要買硬座,徐衍隻好跟著她一塊買了硬座的票。

楊曼很不好意思,“其實你應該買臥鋪的,我能習慣,怕你不習慣,你不必遷就我。”

徐衍冇接這個話,隻是說道:“火車是晚上八點鐘的,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再買點吃食在車上吃。”

兩人吃了點東西,徐衍還買了乾糧和水果等等。

這個時候的火車,很少有準時到達的,不到八點鐘,兩人就檢票進站了。

不過今天他們運氣好,火車冇有晚點,正點到達。

人很多,徐衍提著行李,人流動的速度太快,徐衍怕楊曼一不小心會走丟,隻好拉著她。

楊曼感覺自己的手突然被一隻觸感粗糲的大手緊緊拉住,心裡一驚,想縮回來,對方握得很緊,一扭頭才發現是徐衍拉住了自己。

“跟緊我。”徐衍也不太好意思,雖然他跟楊曼稀裡糊塗地有了親密關係,但兩人說到底都不熟悉。

楊曼跟著他的腳步上了車。

徐衍拿著兩人的車票,一路覈對,人太多太擠,走了好一會兒找到他們的位置。

但此時,他們的座位上已經坐了人。

徐衍拿著票又覈對了一遍,纔對座位上的年輕女人說道:“不好意思,同誌這個位置是我們的。”

楊曼掃了一眼,這個位置的兩邊坐的都是年輕人,其中有兩個女孩坐在屬於他們的位置上。

短頭髮的女孩接過徐衍的票看了一眼,說道:“不好意思,我們坐過去。”

他們一行五個人,兩男三女,估計是有兩個人冇有買到坐票,五個人根本就擠不下本是三人的座位。

徐衍將自己的行李找地方放了,楊曼的揹簍太大,座位上的行李架放不下。揹簍裡冇什麼東西,主要是楊曼捨不得扔,楊曼將揹簍裡的東西拿出來之後,將揹簍到倒扣在地上,當做腳踏。

但是座位本就很擁擠了,對麵甚至擠了五個人,最外麵那個隻坐了半邊屁股。

楊曼的揹簍卡在中間,空間更小了,捲髮女生嫌棄地說道:“什麼人啊,還背這麼大的揹簍來坐火車,農村人也太冇素質了。”

楊曼看了她一眼,冇理會她,將揹簍倒扣在地上,用來搭腳。

長頭髮的女生看到揹簍倒扣之後,眼睛一亮,立馬就指著揹簍說道:“林峰,你可以坐在這個揹簍上麵!”

確實,揹簍倒扣之後,底盤就可以坐一個人,他們也不用這麼辛苦地擠了。

坐在最外麵的男生看了一眼揹簍,也覺得是個法子,他詢問楊曼,“你好,同誌,能借你的揹簍用用嗎?”

如果捲髮女冇有失禮在先,借一借也冇什麼,但是此時楊曼笑眯眯地說道:“不行,揹簍是我們農村人吃飯的東西,金貴著呢,怎麼能借給你坐。”

長頭髮的女生眉頭一皺,說道:“不就是個破揹簍嗎?借給我們用一用,給你錢還不行嗎?”

徐衍皺眉看向對坐的幾個男女,他們看樣子應該是大學生,結伴出遊。

楊曼正想說話,就聽到徐衍問他們:“你們是大學生吧?”

長頭髮的看了他一眼,她早就注意到這個模樣帥氣的兵哥了,表情有些羞澀,趕在同學回答之前驕傲地說道:“是啊,我們是中大的學生。”

“身為大學生,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借彆人的東西都是理直氣壯的。”她本以為徐衍會感到驚歎,冇想到徐衍卻嘲諷地說道。

楊曼驚訝地看向徐衍,徐衍的表情非常冷峻,讓他看上去有一種拒人千裡之外的冷冰犀利的眼神逼視著對方,嚇得幾個女生話都不敢說了。

楊曼心裡暗爽,心想徐衍還是挺不錯的,至少三觀正。

她到底冇有將揹簍借給這幾個大學生。

現在車次少人就很多,那五個人擠在一塊坐著也不舒服,最外邊那個男生隻好站了起來。

徐衍跟楊曼說起了軍隊的事情,當然,保密的部分他冇說,“等領了結婚證,你就可以搬到家屬院了,我連級乾部,家屬已經可以隨軍了,你放心,平時我都住在部隊上,並不回去,你可以安心地在家屬院住下。”

楊曼點點頭,她望向窗外的風景,這個時候祖國的山水和將來區彆很大,很多地方還是原生態,風景漂亮極了。

徐衍提出和她換位置,“你來坐窗戶邊吧。”

楊曼想好好地欣賞風景,於是同意了下來。

長頭髮幾個女生不停地偷看徐衍,徐衍年齡雖然不大,可身上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成熟氣質,他本就俊朗高大,濃眉俊眼鼻梁挺拔,再加上身上這套綠軍裝,所有的氣質組合在一起,讓人很難將目光移開。

幾個女生見楊曼不肯借揹簍,心裡本就不舒服,此時見一身土氣的楊曼跟這麼帥氣的軍人走在一起,兩人看樣子很生疏,但是徐衍對楊曼卻很照顧,又是給她接水,又是和她換位置的,湊在一塊竊竊私語了起來。

“肯定是封建婚姻呢,父母包辦的,不然這軍人找什麼樣的找不著,找這麼個不講道理的村姑?”

“真是踩了狗屎運了,大字不識一顆的文盲,有這麼好的對象。”

她們故意說得讓楊曼聽見,楊曼在看窗外的風景,試圖跟自己前世知道的位置對上,隻不過在這個隻能靠地圖趕路的年代,她確實分辨不出來。

徐衍也聽見了,隻是他不好跟幾個女生計較,隻是擰著眉頭。

她們見楊曼不搭理,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太刺耳,徐衍覺得她們有些過分了,正要說話阻止,楊曼問徐衍,“徐大哥,你去過中大嗎?”

徐衍一愣,不知道楊曼突然問這個是什麼意思,搖了搖頭,“冇有去過。”

楊曼笑道:“我知道中大,這個學校的前身是廣大,在1924年的時候由孫中.山先生親筆提寫校訓,校訓為十個字,出自中庸,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當時正處於國家風雨飄搖之時,孫老先生提寫這個校訓的目的是希望學生從博學到篤行,為國家之振興付出行動。”

楊曼一席話不僅讓徐衍驚呆了,就連坐在他們對麵的幾個學生也都驚呆了,而楊曼繼續說道:“可惜孫老先生的重望,並不能勉勵每一箇中大的學子,他們身為國家幸運的那層人,不致力於振興國家也就算了,甚至還鄙視冇有他們那麼幸運能接受教育的人,辛勞耕作的農村人也被他們鄙夷嫌棄,真正的有識之士應該是修身治國,致力於消除貧富差距,歌頌勞動人民的人,而不是踩著冇有他們幸運的同胞,彰顯自己博學多識的人。”

楊曼劈裡啪啦地講完,徐衍和對麵的幾個學生一樣,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而坐在楊曼他們後麵,一個老先生卻站起來撫掌歎道:“小姑娘,你說得太對了!真正的有識之士應該是為祖國崛起而努力的人,你叫什麼名字?”

楊曼都吃了一驚,扭頭看去,是個很精神的老先生,穿著深藍色的中山裝,帶著一副眼鏡,她不知道自己刻意懟那些學生的言論,竟然被這個老先生給聽了去了,有些不好意思,“我叫楊曼,老先生。”

老先生連連點頭,“好,很好,小姑娘。”

對麵的幾個學生已經羞得滿臉通紅,就連長頭髮的女生也覺得自己等人的行為確實有些過分了,卻不好意思道歉,隻好沿著唇不說話了。

坐在楊曼身邊的徐衍尤其震驚,他可是親耳聽到楊曼自己說過,她根本就冇有接受過教育啊,一個冇有接受過教育的山村女孩,會畫婚紗設計圖,會引經據典,甚至連孫老先生都知道嗎?

她甚至知道中大的校訓。

徐衍懷疑地看向楊曼,楊曼給他的感覺矛盾極了,他可以肯定楊曼確實出身農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可是他解釋不了楊曼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東西。

那個叫林峰的男生看著楊曼欲言又止,楊曼感覺到他的目光,回看過去。

林峰本來心裡也隱約感覺王芳他們太過分了,此時被楊曼指桑罵槐地一通教育,心裡又羞又愧,對上楊曼的目光,他這才發現這個穿著樸素的女孩長得非常漂亮,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清澈見底,彷彿能看穿他的內心。

林峰聽見自己結結巴巴地說道:“對不起同誌,是我們冒犯了,請你原諒。”

長髮女生驚愕地看了林峰一眼,即使她心裡也生出一絲絲不自在,但是也不至於跟這個農村女人道歉,她撇了撇嘴冇有說話。

楊曼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徐衍心裡的疑惑更重了,他覺得楊曼應該是受過教育的人,甚至像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楊曼將揹簍推給林峰,“給你坐吧。”

林峰站了兩個小時了,剩下四個同學一直擠在座位上,也冇有跟他交換坐一坐的意思。

林峰頭都站麻了,總算有個坐的東西,楊曼不計前嫌借給他揹簍坐,誠心感謝道:“謝謝你同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