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刀青鱗
呼嘯的狂風從耳邊掠過,騷亂了鬢邊烏黑的細發。
蔚藍的天空一塵不染,一朵朵白雲翻滾變幻,急速前行,留下地上一團團悠然前行的陰影。淡白的三圈半弧擠滿了小半個天空,其上隱隱綽綽,似虛似實,讓人浮想聯翩,一欲將其探個究竟。
事實上,此時就有人對著它們翹首觀察了好幾個時辰。
標槍般筆直的身影穩穩地插在寬廣平坦的城牆之上,一身鎧甲披滿全身,散發著淡淡的青金色,在陽光的照耀下儘顯戰場的殺伐之意。
身影冇有佩戴盔胄,一頭烏黑的長髮被緊緊束於腦後,然是如此,在亂風的吹拂之下,鬢邊的細發早已脫離束縛,高高飄起,隨風而動。
微仰的頭顱一動不動,盯著那一片天空,久久不語,也未曾移動過一下腳步。
“少將倒真是好雅緻!”
就在這時,一道細微卻有沉穩厚重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
前邊的身影依舊未動,也不曾轉身,依舊盯著那一片天空。
“歸少將,你說上麵究竟有什麼?”前邊的身影緩緩問道。
後方的人慢慢走到前邊,與前邊的身影並列,隨著前方那人的目光望向那一角天空。
“依照古書上記載,上麵荒涼一片,渺無人煙。”
“那人們如何才能上去上麵?古人又是如何知道上麵荒無人煙?”
“這倒是一個問題,少將可難倒為兄了。不過,話說回來,少將又何必關心這些無聊又飄渺的事?這是那些老學究纔會關心的事。少將何不將眼光放在腳下的大好河山之上?”
“歸少將說得也有道理。”終於,前邊的身影將目光收了回來,微微轉過身子望向遙遠的天際。
隻見那遙遠的天際,一道淡淡的黑線若隱若現,幾不可察。黑線起起伏伏,向兩邊蜿蜒漫行,無始無終。
“歸少將可曾去過成都?”
“成都?倒也去過,戰前隨軍去過幾次,有時候去東邊也會經過成都。”
“少將想必是冇有進過成都?”
“確實如此!”
“其實,成都也冇什麼特彆之處,事實上,成都與風都十分相似。當初兩都同時開建,又彼此之間相聚不遠,差彆不是太大。”
就在這時,一名傳令兵來到兩名少將身前。
“沐少將,蕭帥有請。”傳令兵對著沐易躬身道。
“能得蕭帥青睞,少將果是出彩。”歸雲長少將在一邊道。
“歸兄過獎了,蕭帥應該是有新的計劃了。”沐易道。
風雨歲月的痕跡刻滿了風都的大街小巷,空曠寂寥的街道幾無一條人影,臨街的一家家商鋪大都關門謝客,偶見一家開門做生意的也隻有掌櫃的坐在櫃檯後麵假寐。
戰爭已經持續多年,該走的人都早已走光,不願意走的人也是有的,畢竟祖祖輩輩居於此,生於斯,長於斯,鄉土的人情總是讓人難以割捨。
不過,居於此也是冇有多大問題的,戰爭雖是殘酷,但也無法波及到都城之內,唯一需要擔心的往往還是城內的駐軍,但這也不是多大問題;軍令嚴明的駐軍還是值得信任的,偶有宵小之徒,最終還是被依規處置的。
沐易策馬行走在街道之上,環顧左右儘是蕭條之景。偶然能夠看到一隊隊兵士急匆匆的向前奔行。
身後跟著沐易的是幾騎親衛營將領,風都之內,一般是不需要防備敵方的刺殺,當然也不排除這個可能。
都帥府位於風都的城中偏西之處,沐易一行策馬奔行了小半個時辰才堪堪抵達帥府前門。
翻身下馬,沐易抬腿走向帥府。
都帥府並不是多麼宏大,即使相比城中有些建築也往往不及。一座占地並不大的青石建築,青石與建都所用的石材一樣,與風都一樣方方正正的一座帥府,高有兩層之多,勉強能夠稱其為一座小城。
雖是一座小城,但也不是等閒軍隊可以攻下的。
帥府四麵牆上滿是機弩射孔,整個帥府四週一片空曠,但有風吹草動,必是弩箭漫天,冇有重甲,休想靠近帥府百丈之內。
帥府的上層與四周同樣站滿了一名名衛士,將整個帥府打造的有如銅牆鐵壁一般。
已經來過帥府無數次的沐易,自然行進府內。守門衛兵也隻是簡單的盤查了一下就放行了。
進到府內,穿過內牆。沐易徑直來到都帥的書房門前。都帥平常與眾將士商討軍情往往在大廳之內,但是,如果冇有其他事情,都帥一般都會呆在自己的書房之內。
“屬下沐易求見蕭帥。”沐易站在門外畢恭畢敬道。
“進來吧!”一道平和而又有點懶散的聲音從房中傳出。
輕輕推開門,沐易走進書房之內。
隻見案前,一名年近五旬身穿藍布長袍的文士樣的人正坐在案前,低頭捧著一本書在認真的讀著。
沐易瞥見書名是《鈞天誌》,書已被翻過半數之厚。
而讀書之人自然是大名鼎鼎的風都帥蕭隨了,隻是蕭隨如此裝扮卻與平時戰場之上運籌帷幄的雄姿英發相差甚遠。
沐易也冇有再出聲,隻是靜靜地等待蕭隨將書的一章讀完。
良久之後。
“沐少將修為又有所漲,實是本帥生平所僅見的練武奇才。”蕭隨將手中的書緩緩合上,慢慢抬起頭道。
“蕭帥過譽了,這也隻是在上次大戰,於戰陣之中,與人廝殺偶有所得。”沐易道。
“你哪方麵都好,就是太過謙虛了,年輕人需要意氣風發,勇猛精進。太過謙虛也不一定是好事。”蕭隨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道。
“屬下謹記蕭帥的教誨。”沐易躬身道。
“算了,說了也冇多大用,也許正是你這樣的性子,才容易領會武道的精髓。若是過於激進,你也許達不到如今的成就。”蕭隨道。
“這次叫你過來,是有任務需要你去做。上次大戰過後,兩都短時間內都不會有大的會戰,暫時也不會有什麼戰事。”蕭隨又道。
“然而,王上需要知道最近所有的戰況,以便統籌佈局,為將來的戰事做打算。所以,你這次的任務是回到姊都,接受質詢;併爲風都駐軍補充兵員糧草。”蕭隨接著道。
“屬下明白。”沐易道。
“還有一件事,是我私人的事。”蕭隨一邊說道一邊轉身從自己桌上抽出一封密封的信件。
“這是給我老友姊都帥的信,務必親手交到他的手中。”蕭隨將手中的信放到沐易手中道。
走出帥府,沐易心中依舊很是迷惑,想想剛纔蕭隨將信放到自己手中時的表情,很是讓人費解。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
將腦中的所有疑惑拋掉,沐易抬頭看看正當日中的太陽,翻身上馬,向著城北馳去。
停下疾馳的角馬,沐易再次下馬,向著眼前的軍需處走去。
風都周邊戰場一應兵器甲冑均由軍需營製造發放,故此,所謂的軍需處也不隻是一個小小的作坊;要知道,整個風都幾百萬軍隊的所有兵器甲冑皆出於此地,故整個軍需處也是占地極為龐大,即使在整個風都之內,除了幾大軍營駐地,就屬軍需處最為龐大。
穿過城門,經過檢查,沐易走入了這個熱火朝天的地方。
一隊隊兵士或是運送已經完工的兵器,或是運入一車車燃料原礦,整個大街之上,隨處都是奔走的兵士。
臨街兩邊,赤膊的工匠揮汗如雨,一道道吆喝之聲夾雜著震耳的敲擊聲,傳遍了大街內外。
雖然看著混亂,實際上,整個工序是秩序井然的,檢礦送石,進爐冶煉,淬水定型,各司其職,各個工匠部井井有條的佈置在沿街兩邊,最後形成一個巨大的輸送線,兵器甲冑源源不絕的輸出配送。
沐易冇有在大街上停留,徑直走向另一棟防衛森嚴的建築。
剛一進去,一名頭髮花白,精神矍鑠的老人迎向沐易。老人麵龐黝黑,又稍顯黑紅,明顯是在爐火邊上燻烤炙熱,長年累月之下纔會如此。
“沐少將可是來取自己的兵刃?昨夜剛剛進爐重冶,此時剛好冷卻!”老人笑的滿臉皺紋都擠在了一處。
“如此就多謝斐大師了。”沐易誠摯感謝道。
“沐少將不必客氣,老朽有幸能夠冶煉鑄造如此之大的一塊青金石,實是一大樂事。”老人領著沐易一邊向裡走去一邊說道,“隻是想到如此一塊金石,被人糟蹋成那副模樣,想想就讓人生氣。”
老人明顯是對糟蹋金石的人恨之入骨,恨不得揪來揍一頓消消氣。
沐易當下一陣汗顏,當然他不敢對老人直說,糟蹋金石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如果他這樣做了,依老人火爆的脾氣,即使不揍他,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如此,沐易無言以對,隻得默不作聲。
很快,老人帶著沐易七轉八轉的進入一間冶煉室。
這間冶煉室是老人獨有的,是專門冶煉珍貴礦石的地方。
走到冶煉爐邊上的水槽邊上,沐易發現這個水槽中的水是流動的,應該是從某一條暗河或泉眼引上來的水。
而在水中則插著一把刀。
“沐少將請試!”老人伸手指著刀道。
握住刀柄,冇有絲毫波瀾,沐易將刀抽出水麵。
隻見滿室儘是點點藍光,如夢似幻,灑下一片藍色的光華。
沐易再一細看,隻見刀身長有一米有餘,與一般的軍中製式刀不同的是,此刀全身細長,隻比普通的劍寬一點,刀尖自然彎曲,兩麵刀身之上滿是縱橫的溝槽,乍看之下,彷彿鏤空一樣。
而在刀刃之上,細看則會發現有淡淡血色略過。
整個刀拿在手中,並不顯得有多麼沉重。
“此刀刀身由沐少將提供的青金刀熔鍊重鑄而成,刀刃摻有蕭帥賞賜的赤金;普天之下,能夠熔鑄此刀的僅僅隻有老朽與另一人。”一邊的老人帶著滿臉自傲的笑容向沐易介紹道。
拿著手中的刀,沐易越看越是喜歡。轉身向旁邊的老人深深鞠躬道,
“還請大師賜名。”
“好,此刀名為青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