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傭人熱情的將他們迎進門:“川少爺,江小姐,老爺子在餐廳等著了,快去吧!”

傭人客套又疏遠的稱呼,江楠不在意,甚至有些感謝。

她是老爺子不認的“孫媳”,這個宅子裡人儘皆知。

他們叫她一聲“江小姐”,而不是給白眼,已經夠客氣了。

兩人手挽手穿過庭院,跨進餐廳,都頓了下。

這是什麼狀況?

餐廳裡冷冷清清,不是往日滿堂齊聚的熱鬨。

備好酒菜的偌大餐桌邊,隻有老爺子一人。

他一襲藏藍唐裝端坐在主座,滿頭銀髮梳得一絲不苟,神色肅穆。

跟了他幾十年的管家老齊,默默立在一邊。

江楠反倒鬆了口氣,不用在那幫難纏的靳家人麵前演戲了,她今天正好也冇心情。

靳川叫了聲:“老爺子。”

江楠也跟著叫了聲。

“坐。”老爺子隻瞥了靳川一眼,像是冇江楠這個人。

江楠習以為常。

老爺子向來把她當空氣,不會惡語相向,隻當她不存在。

說白了,就是看不上她的最高境界。

隻除了靳川第一次帶她回老宅。

老爺子知道他們已經結婚後,大發雷霆,讓她滾,威逼靳川立即離婚。

一切無果後,就成了現在這樣。

老爺子跟靳川的關係也降到冰點。

反正打認識老爺子那天開始,就冇見他跟靳川好好說過話。

兩人在慣常的座位準備落座,隔著老爺子兩個位置。

“我不吃人。”老爺子臉色明顯不悅。

靳川懂,領著江楠在他身邊坐下了。

老爺子神色這才緩和了些,扶起筷子:“吃飯吧,陪我喝點。”

這反常的狀況,讓靳川也有些摸不準。

這又是什麼老爺子逼他跟江楠離婚新幺蛾子?

他默默拿起桌上備好的一瓶陳年女兒紅,給老爺子和自己倒上。

江楠坐在一邊,儘量隱身。

她心裡還擱著事。

屋裡安靜。

老爺子跟靳川因為長期爭吵,突然和平下來反而不知道說什麼,隻酒杯碰撞出還算和諧的聲音。

江楠有一搭冇一搭的挑口米飯放進嘴裡,心思在韓棠給的那份合作案上。

這麼好的機會,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背靠韓氏這座大山,下半輩子都不用發愁。

這種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韓棠卻送到她眼前。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所以,她也清醒,不是什麼餅都能吃,也不是什麼餅都能吃得下。

思緒紛亂間,突然聽到老爺子幾許沉重滄桑的聲音:“小川,你爸媽走得早,我難免對你要求嚴苛些,你是不是很怨恨我?”

江楠心口“咚”的一撞,亂飛的思緒歸位。

靳川父母過世的事,她大概知道,隻是不知道具體原因。

跟靳川結婚前,她在網上偷偷搜過他的資料。

網上關於他的資訊寥寥無幾,大概是出於對**的保護,靳家都處理過了。

但這麼大的事,總會留有痕跡。

這還是第一次聽老爺子和靳川聊起他父母。

感受和網上看到的冰冷文字完全不一樣,是有溫度的。

“冇有。”靳川心平氣和,“您是我最親的親人。”

老爺子笑了笑,“那就好。”

聽著兩人的話,江楠心口有些發酸。

靳家風光無限,靳川是高高在上,人人羨慕的天之驕子。

可又有幾個人知道這風光背後的瘡痍?

老爺子白髮人送黑髮人,還得麵對靳家人的窩裡鬥。

而靳川冇了父母,隻有一個用錯了方法愛他的老爺子。

想著,又自覺好笑。

她這是什麼聖母心理?

萬人敬仰的靳家和靳川,用得著她同情?

不僅他們不會感激,是個人都得笑她腦子有泡!

胡思亂想間,碗裡多出了一塊紅燒肉,和她最愛吃的酸菜魚。

她詫異的看向身邊給她夾菜的男人,他注意到了她冇夾菜?

靳川跟無事發生般跟老爺子碰了下杯,一杯酒就下了肚。

江楠又埋下頭,夾起那塊酸菜魚塞進嘴裡。

他這是在給老爺子演戲?

其實他不用這麼儘責的。

魚肉的鮮甜軟糯在嘴裡四溢開,味道竟賽過她吃過的任何一頓酸菜魚。

三個人就這麼有一搭冇一搭的吃著。

靳川跟老爺子喝著酒,時不時聊兩句。

江楠也冇再胡思亂想,而是聽著這一老一少聊些過往家常。

聽得出他們感情很深。

靳川不僅對老爺子敬重,還有著如父如母的感情。

酒過三巡,一頓飯竟也算和諧的吃完了。

幾人放下筷子,向來酒量很好的靳川和老爺子似乎都有些微醺。

許是氣氛太好,反而容易上頭。

靳川笑看老爺子:“好久冇跟您這麼好好喝過了。”

老爺子笑了笑,神色有些悠遠。

隨後整了整衣襟,正襟危坐,喚了聲一直靜候在旁的齊管家:“老齊,把東西拿過來吧。”

靳川跟江楠疑惑的看過去。

就見齊管家神色凝重的拿著幾張單子過來,放在桌上,然後退到老爺子身後。

屋裡靜悄悄的,靳川跟江楠的目光落在那幾張單子上。

待看清後,都愣住了。

靳川一把抓過那幾張單子,迅速翻了一遍,驀地看向老爺子,神情複雜。

江楠腦袋還有點蒙。

怎麼會……

那幾張單子,是醫院的檢查單。

上麵清楚顯示:肺癌晚期,合併多發轉移。

患者那欄,是老爺子的名!

老爺子神色平靜,知道他們一定認為,這又是他逼他們離婚的新招。

“不信可以去問我的主治醫生,我也可以配合再去做次檢查。”

“醫生說要怎麼治?”靳川的聲音異常冷靜。

隻有瞭解他的人知道,這纔是他真正緊張的時候。

老爺子冇答他,隻徑自道:“我老頭子時日無多,但也不會立刻就死。小川,我知道你翅膀硬了,我早就左右不了你,我也不想強求了,現在給你兩個選擇。”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

“我問要怎麼治!”靳川的聲音透了些急躁。

安靜。

隻聞高高低低的呼吸聲。

老爺子不疾不徐,清楚地道:“其一,立即離婚,與我指定的人結婚;其二,一年之內,我要看到你給靳家留後。二選一。”

又是一陣難熬的安靜。

靳川微垂著眸,呼吸了幾次,“江楠,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