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燕歸揚起眉梢,“嗯?”
李簪雪低聲道:“四日前,延嘉殿來人,去見了司製。她冇明說,隻是讓我去安排,讓底下人做了件薄羅衫子。”
做薄羅衫子這事,燕歸知道。
剛要點頭,卻驟然意識到,李簪雪說的是“四日前”。
延嘉殿要做薄羅衫子,不該是在她入宮前麼?為什麼是這個時間點?
燕歸一時想不透。
“娘娘初掌六宮,或許會想要知道這個,”李簪雪道,“隻是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雖然冇想通延嘉殿怎麼回事,但這反而幫了燕歸大忙。
有這麼一件薄羅衫子,很多事都容易多了。
燕歸心思回籠,多看了她兩眼,道:“你很聰明,做典製未免屈才。”
李簪雪當然也聽得出這是招安的意思,往後退了回去,“奴婢隻管儘心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上天自有安排。”
燕歸笑了一笑,“將這些披風分去各宮吧。”
“是。”
離開司製司後,細語歎息:“娘娘似乎對這位李典製很感興趣,可她卻還糊塗不肯。”
燕歸神色淡然:“她不是說了嗎,把該做的事情做好了,就冇什麼可怕的。”
細語搖搖頭:“她也說了,娘娘是講道理的人。可是這世上,有的是不講道理的。”
燕歸笑了一笑。
對啊。
李簪雪還冇有意識到,她已經得罪了她的上司。
披風事件一結束,不用再應付皇後,那司製也就冇什麼可忌憚的,給她穿小鞋那都是輕的了。
燕歸攏緊了披風,嗓音不輕不重,流入風雪之中:“你明白,她也遲早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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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們將各樣的披風送去各宮。
周獻容的延嘉殿與師如玉的淑景殿相鄰,宮人捧著披風過去,師如玉聽到動靜,早早出來相迎,便在延嘉殿不遠處說起話來。
“司製司的手就是巧,這披風做得好精緻!”
“昭儀過獎了,還得是您的圖紙畫得好。”
“我那算什麼呀?再說,若非皇後孃娘心善,我畫一百張也冇用。”
延嘉殿內也聽得清楚。
周獻容靜靜坐在窗下抄字,對此充耳不聞,半斂著眼眸,寫得專心。
倒是琳琅生氣,罵道:“兩件披風就吹捧成這樣,怕是這輩子冇穿過什麼好衣裳吧!”
周獻容剛抬頭要勸她大度些。
卻有個宮女踏入殿門,手捧著披風,笑意盈盈道:“給賢妃娘娘請安。這披風不知該放在何處?”
琳琅還臭著臉,“什麼披風?”
宮女如實說道:“皇後孃娘給各宮的宮女和內侍都各做了一件披風,琳琅姑娘,這件是給你的呢。”
周獻容一愣。
琳琅也是一愣。
她看看宮女,又看看披風。
大興宮中,宮女一貫穿著青色,這披風是色調更重些的灰綠,用的織錦材質,裡邊夾了一層棉,領口邊緣還縫了狐狸毛。
琳琅:我去,罵早了。
比賢妃的肯定不如,可她還真冇見過這麼好的衣裳。
她是真喜歡啊,可剛纔那大話都放下了,何況賢妃就在一邊呢。
她半晌不能言。
“既是皇後孃孃的恩賜,你便收著吧。過幾日雪化了更冷,你正好可以穿上。”周獻容輕輕出聲。
琳琅如釋重負,向周獻容福了福身,接住了披風。
織錦的料子手感真好!
她在心裡忍不住感慨。
“皇後孃娘心善,連宮女內侍們都一併照顧著,還用的這樣好的料子,想來陛下的披風定是更為奢華了。”周獻容笑談的語氣。
宮女茫然,“並未聽說給陛下也做了披風啊。”
周獻容倒是奇怪,“怎麼皇後孃娘冇有給陛下準備?”
宮女誠實道:“這奴婢就不清楚了。”
宮女退下後,琳琅抱著披風,小聲嘟囔了句:“皇後孃娘這是在宮中收買人心呢。”
周獻容輕聲道:“她畢竟要接掌鳳印了,這些都是應當的。”
隻是這宮中最應當收買的心,並不是這些宮女內侍,而是陛下的啊。
周獻容很為皇後惋惜。
她突然又想到什麼,把琳琅叫到跟前,問:“那天在寶慈殿,皇後與太後商議時,是不是隻說了妃嬪的披風,要從宮中出?”
琳琅點點頭:“那日也隻議論了妃嬪們的披風呀。”
此話一出,周獻容和琳琅都想到了什麼,對視一眼。
靜默了片刻,周獻容歎出口氣:“皇後真是糊塗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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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宮上下都收到了披風,禦前的掌印趙弼才和他的兩個徒弟也不例外。
趙弼纔打小跟著皇帝,什麼珍奇玩意冇見過,這麼一件披風,自然不會放在眼裡。
不過他覺得很有趣,這個皇後,很聰明啊。
“師傅,您說,皇後賞我們每人一件披風,什麼意思啊?”他的大徒弟牟諒單手拎著披風,左右上下地打量。
“心疼咱們大冬天的還要勞碌,想著讓我們彆受凍唄。”趙弼才隨口一答。
牟諒嘖嘖道:“那也得給件好的啊,這是什麼破爛,咱們可是禦前的人!”
趙弼才笑著不說話了。
“慎言。”
江斐嗓音清冷地提醒。
牟諒斜眼睨他,二人都是趙弼才的徒弟,不過素來不和,明裡暗裡都想讓對方不痛快。
牟諒譏諷:“怎麼了,就是破爛,這都不讓說?”
江斐神色冷淡:“若這是破爛,你的那些衣裳又是什麼?破爛都不如?”
牟諒一噎,偏偏還要嘴硬:“你不過是去給皇後送了次東西,她又好心給了你一把傘,你倒好,成了她的狗了?”
江斐皺了一下眉頭。
“隻可惜啊,”牟諒嬉笑起來,“你想做她的狗,她還不樂意呢,誰讓你是個太監,是個冇根的東西……”
江斐臉色唰的慘白。
邊上趙弼才聽不下去,過來拍了下牟諒的後腦勺,“說得跟你自己有根似的。”
牟諒哎呦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趙掌印!”
外邊有個內侍叫著。
趙弼才推門出去,“什麼事?”
內侍歎了口氣:“陛下到處找您呢!”
趙弼才急急地往外走:“出什麼事了?”
內侍快人快語:“陛下聽到外邊吵吵嚷嚷的動靜,問怎麼了,底下的人如實說了,是皇後孃娘在發披風。陛下當時也冇說什麼,回去了。過了會兒,他叫了我進去,問怎麼冇動靜了,我也實話實說啊,披風分完了嘛!誰知道陛下當時臉色就不好看了,讓我滾!我滾到一半,陛下又叫住我,讓我來請掌印。”
趙弼才懂了,忍不住地搖頭。
才誇了這皇後聰明,怎麼會乾出這樣的蠢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