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全縣鄉村振興表彰大會結束之後,林飛揚回到了破鑼鎮,處境變得十分艱難。
因為林飛揚在這次大會上怒斥全場、怒批縣領導和市領導的事情早就在破鑼鎮傳開了,所有人都知道,林飛揚這樣肆無忌憚的操作,必然會引來一係列的打擊,現在這個時候,誰和他站在一起,誰就是傻子。
所以,雖然林飛揚依然坐在鎮委書記的寶座之上,但是,他這個鎮委書記就是一個光桿司令,除了鎮委辦主任、副鎮長陳東昇偶爾向他透露一些訊息之外,林飛揚在鎮裡幾乎得不到多少外界的訊息。很多工作尤其是重要審批事項等等,隻要是不需要林飛揚簽字的,都不會送到他這個鎮委書記的辦公室來。
林飛揚被徹底架空了。每天坐在辦公室內,非常悠閒。
林飛揚對此早就看得很開,從他怒斥全場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這種準備。
不過,林飛揚卻萬萬冇有想到,被架空僅僅是開始,真正的危機來得竟然如此猛烈。
這天上午,林飛揚剛剛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坐下,就聽到外麵傳來了一陣陣哄亂之聲,緊接著,鎮委辦主任陳東昇滿臉嚴峻的走了進來:“林書記,出大事了。”
林飛揚眉頭緊皺:“什麼事?”
陳東昇滿臉嚴峻的說道:“林書記,我們鎮委大院被全鎮多所學校上百名教師給圍住了,他們要求鎮裡立刻發放被拖欠了長達一年多的工資,否則,他們將會選擇全麵罷工!
現在,全鎮百分之八十的小學都已經停止教學活動了,很多學校都已經放假了,咱們鎮裡的熱線電話已經被打爆了,據說,市裡的12345熱線電話也被打爆了。我們破鑼鎮現在已經成為了全縣甚至全市的焦點地區,據說,已經有學生家長把我們拖欠教師工資、教師被逼全麵罷工的事情捅到網上去了,現在全國各地很多媒體記者正在往我們破鑼鎮趕過來。”
聽聞此言,林飛揚頓時瞪大了眼睛:“老陳,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我們破鑼鎮怎麼會拖欠教師工資長達一年之久呢?我從來冇有聽人說過啊。”
陳東昇苦笑著說道:“這個事情如果不是這個事情今天突然爆發,連我都快要給忘了!
林書記,這些中小學的教師的的確確挺可憐的,他們的的確確被拖欠了一年多的工資,這個事情,必須要儘快解決,否則,真的要麻煩大了。此事,真的是一言難儘啊!”
林飛揚正想要說為什麼,他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林飛揚拿起電話,便聽到了一個十分威嚴的、充滿了批評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出來:“林飛揚同誌,你們破鑼鎮到底是怎麼回事?剛剛被評為全市鄉村振興的反麵典型,現在又鬨出了拖欠教師工資的事情,全鎮中小學教師準備大規模罷工,你這個鎮委書記到底是怎麼當的?到底還能不能當了?不能當的話早點說,我們縣裡立刻換人!
你聽清楚了,縣裡隻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解決不了此事,自己直接滾蛋!”
說完,對方就要掛斷了電話。
林飛揚立刻反問道:“請問,您是哪位領導?”
對方冷冷的說道:“杜誌國。”
林飛揚輕輕點點頭:“好的,杜縣長,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這就把此事交給趙瑞強同誌去處理。”
林飛揚毫不猶豫的反擊說道。
杜誌國被氣的臉色鐵青,冷哼了一聲說道:“如何處理、讓誰處理是你們破鑼鎮的事情,但是,如果你們處理不好,縣裡如何處理你們破鑼鎮,就是我們縣裡的事情了,你好自為之。”
杜誌國毫不妥協,態度強硬。
林飛揚隻能苦笑。
他原本想要用趙瑞強來牽製一下杜誌國,卻冇有想到,杜誌國如此強硬。
這一刻,他真的有些羨慕趙瑞強了,這在上麵有靠山的感覺真的很舒服啊。時時刻刻都有人給你撐腰,可憐自己現在在破鑼鎮隻是光桿司令一個,上麵冇有人給自己撐腰。
這日子真的很難啊。
雖然心中有些不忿,林飛揚依然鬥誌昂揚。
他直接讓陳東昇通知其他鎮委委員召開鎮領導班子會議。
10分鐘之後,所有破鑼鎮鎮委領導班子成員全部到齊。
林飛揚坐在主持席上,目光掃視了全場一眼,語氣低沉的說道:“同誌們,外麵那些舉著橫幅維權的教師們你們也全都看到了,就在剛剛,我也接到了杜誌國副縣長打來的電話,要求我們破鑼鎮必須要在三天之內解決此事。我認為,就算是冇有縣領導的要求,我們也必須要儘快解決此事,因為現在很多學校都非正常放假了,很多學生家長都憤怒了。作為破鑼鎮的領導,我們必須要保證這些學生正常學習的權力!
現在,誰有辦法解決此事,可以說說你們的看法。”
林飛揚說完之後,會議室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冇有任何人迴應此事。
林飛揚嘴角上露出一絲冷笑,直接看向鎮長趙瑞強:“趙鎮長,我剛來冇有兩天,對於這個教師被拖欠工資之事並不瞭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處理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妥善處理此事。”
林飛揚毫不猶豫的把鍋甩給了趙瑞強。
趙瑞強冷笑了一聲:“林書記,你也不用給我戴高帽!這冇用!
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不管是拖欠教師工資的事情,還是這些教師罷工的事情,這事誰來都解決不了!除非你能夠立刻找到足夠多的資金過來!
但是,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們破鑼鎮共有教師286名,每名教師每個月的所有福利加起來就算按照比較少的6000元計算,每名教師一年的工作就算72000元,這些教師被拖欠了整整一年半左右的工作,要想解決這筆資金,至少需要3000多萬!但是,我們縣財政一年纔多少收入?怎麼可能拿得出來這麼多的錢來幫助我們破鑼鎮解決這個問題?”
說到此處,趙瑞強歎息一聲說道:“林書記,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不是我們鎮裡的領導不作為,而是我們冇有那個實力去有所作為,我們冇有辦法憑空變出3000多萬來!而且,這筆錢從前任書記石德坤同誌在任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拖欠的,但是他能夠擺平這些教師,讓他們不要鬨事,但是,我冇有這個能力。能不能解決,還是得看你這個一把手的能力,千萬不要把鍋甩給我們,我們誰都冇有辦法。”
說話之間,趙瑞強臉上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他這是向林飛揚叫板了。
趙瑞強說完之後,派出所所長、副鎮長鄭建偉說道:“林書記,您可能不知道,即便是前任石德坤書記在任的時候,這些教師也是隔三差五的鬨事,這也導致我們破鑼鎮的教學水平在全縣所有鄉鎮排名墊底。
不過石德坤書記和縣領導的關係不錯,每次教師鬨事,他就去縣裡或者市裡跑一筆錢下來,緩解一下這些教師的困境,實際上,這些教師已經被拖欠工資長達兩年多了,是石德坤書記通過不懈的努力,讓拖欠的工資數額變成了一年半!
現在,他走了,我們也無可奈何!除非你能夠立刻去縣裡跑個兩三百萬下來,這些罷工的教師立刻就回去了。”
林飛揚聽聞此言,算是弄清楚了,趙瑞強這些人這是挖好坑等著自己往下跳呢。
縣裡誰管財政?常務副縣長杜誌國!
杜誌國是什麼人?他可是趙瑞強的老丈人!
他說他冇有辦法,誰信?
但問題是,趙瑞強不願意出手,自己隻能硬著頭皮往上衝。
否則,如果他認輸的話,以後在破鑼鎮可就冇有任何麵子可言了。
林飛揚大腦飛快的轉動了一番,笑著說道:“各位,你們就算冇有能力解決教師被拖欠工資的問題,那麼,你們至少應該也知道,為什麼這些教師會被拖欠了這麼多的工資吧?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我們破鑼鎮財政如此窘迫?”
趙瑞強笑了笑:“林書記,原本有些話呢,我們不應該說的,畢竟石德坤同誌已經離開了。但是,既然你問到這裡了,我們不說,肯定會讓你心存芥蒂。那我就和盤托出了。
原本,我們破鑼鎮就屬於比較偏僻的山區鄉鎮,雖然在形式上已經全麵脫貧了,但實際上,我們鎮裡每年的財政收入有限,因為我們鎮裡幾乎冇有什麼工業,指著農業能收多少錢?
不過石書記擔任鎮長之時,做了一件大事,他曾經牽頭組織鎮裡的農民大規模的種植優質蘋果,三年之後,蘋果大豐收,而他又在那一年擔任了鎮委書記,恰恰那一年,正趕上蘋果行情好,而石鎮長就組織了一個大型水果收購商前來收購,對方第一年來的時候,收購量一般,但是收購價格比一般的收割商高出5%,而且付錢特彆痛快,所以,那個收購商給鎮裡所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雖然那一年大家賣得費勁,但是,因為蘋果價格高,大家把加強降低了一些,也全都賣出去了。
幾乎家家戶戶都賺錢了。
但是,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前年,蘋果行情依然火爆,這一次,石德坤書記組織的那個水果收購商又來了。
這次,他給出的價格比市場價格高出了10%,但是,他要求先支付20%的定金,剩下的資金等他把蘋果賣出去以後再全額帶利息返還。
因為這水果收購商是石書記請來的,再加上去年信譽很好,又給出了高於市場價格10%的收購價格,所以,當時很多農民全都把蘋果賣給了那個收購商!”
林飛揚點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應該是一個雙贏的結局。”
趙瑞強點點頭:“正常情況下,這的的確確應該是一個雙贏的結局,但問題在於,那個收購商把蘋果運走以後,就再也冇有提過支付尾款之事,石書記也頭疼不已,還親自帶著鎮裡的農民和收購商打官司,而且最終還贏了,但是,對方玩老賴,硬是賴著5000多萬的貨款不肯支付,強製執行層麵也冇有任何作用。
最終,這事隻能不了了之。據說,那名老賴在市裡很有勢力,黑白兩道通吃,石書記無奈之下,隻能以鎮裡的財政作為擔保,從銀行貸了2000多萬解了燃眉之急,但是,後來銀行就不肯再給我們鎮裡貸款了。
再加上鎮裡各項花銷都是定向定額的,再加上這兩年經濟形勢嚴峻,各級財政收入銳減,最終,隻能開始拖欠教師工資了。”
趙瑞強說完之後,鄭建偉苦笑著說道:“林書記,您可能還不知道吧,不僅僅是那些教師的工資被拖欠了,就是我們這些領導班子成員,也已經被拖欠2個月的工資了!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去找石德坤書記去,把那名水果收購商找出來,讓對方把拖欠的貨款全部歸還,到那個時候,我們破鑼鎮的困局就算是解開了!因為除了石書記,冇有人知道那個收購商到底是什麼身份?有什麼背景!”
鄭建偉說完之後,趙瑞強輕輕點頭。
這就是他趙瑞強為林飛揚挖下的超級大坑。
你林飛揚不是想要解決問題嗎?好啊,你有本事去找石德坤去,人家現在是彆的縣的常務副縣長,縣委常委,你找上門去,人家會鳥你嗎?
不鳥你,你怎麼解決?
就算你拿到了收購商的聯絡方式又如何?
石德坤那麼背景強悍的人都搞不定那收購商,足以看出對方能量和人脈關係有多麼強大,你林飛揚一個不知道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傢夥,你能擺平對方?
等到3天時間一過,隨著這次事件充分發酵,縣裡甚至市裡必然會追究責任,林飛揚鐵定會成為替罪羊丟出去,以緩解輿論危機!
林飛揚滾蛋了,鎮委書記的位置自然非他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