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勝五負
京畿,南郊。
盛夏的炎熱彷彿把任何一絲微風都灼燒儘了。
滾燙的烈陽映照在官道青石板上,即使穿著履襪也能感受到滲透的熱意。
一行五人在官道上行駛。
他們有的身著衣著錦繡華服,有的披著厚重的盔甲。
騎著一匹匹或黑或棕的高頭大馬。
這五人自然就是奉詔征討賊寇的將軍劉甫,副將張邈和劉甫的三個兒子了。。
位於隊首的劉甫額頭佈滿了細密的汗珠,高瘦的文人之軀何曾受過這樣的苦?
汗水黏連住他有些斑白的頭髮,上好的綢緞早己濕潤的緊緊貼著胸腹。
此時的他緊鎖眉頭,眯著眼。
企圖在太陽光照下看清遠處的道路。
“周侍郎好手筆呀,此次剿匪,竟然隻允了我們兩個千戶。
自開國以來,哪次剿匪會隻有這點兵力?”
比劉甫稍後半個身位,一個同樣身著錦繡,身材矮胖的男人抱怨道。
這個人自然是原來的張邈張侍中。
隻因為前些日子在朝廷中看不慣蔡氏欺劉,憤然出班維護,現在也被朝廷以“獎賞”的名義跟著劉甫當副官。
劉甫聞言,勸慰道:“叛賊雖多,但多是一些未習過武功,也無什麼鋒銳兵器的烏合之眾。
且饑民遍佈,揮刀的氣力都冇有拿什麼和我們官軍相比?
雖是兩千對三千,但我們衛所出來的兵馬足矣以一當十了。”
兩人正說著,前方有兩匹快馬麵向車隊,飛快疾駛過來。
正是在前麵探路打聽訊息的劉成和弟弟劉平。
“成兒,平兒。
有冇有探聽到什麼訊息?”
劉甫見狀急忙去問劉平勒馬後最為心急,連忙說:“此去向南三十裡的馳京驛己經傳來訊息。
據說福山的賊首張洪久攻福清不下,轉而繞過福清圍困麥糧縣。
麥糧縣令猝不及防,一日便丟了城。”
眾人聽說,心中一凜。
福清府的地形最為獨特,周圍為東西兩段福山所環繞,中間卻存留一大塊低窪平原。
福清位於平原之上,東,西,南麵皆為山勢阻隔,唯有北麵一座名為麥糧的小縣通往外界。
外有敵時,隻需守住北方麥糧,福清便是易守難攻之地。
然如若內部出了亂子,賊寇隻要占據北方麥糧一小縣,福清就成甕中鱉城。
周圍一眾人自然曉得其中道理,劉甫低頭沉默,張邈呆然若癡,劉成扶著馬背若有所思,劉平急得抓耳撓腮。
片刻後,劉甫歎道:“張洪此次既能破城,想必追隨他的人又多了不少。
如今宜速領兵去救,去得越遲,越難撲滅。”
隊伍後麵的劉能奇怪的問:“阿父為何不向朝廷稟明此事,讓朝廷再多與我們些兵馬?”
冇等劉甫回答,前麵劉成無奈道:“征討逆賊之事本就是蔡家意欲圖謀我等,此時若回京稟告畢讓蔡家捉到一個把柄,若他向聖上讒言我們畏敵如虎未戰而萌生退意,擾亂軍心。
或者乾脆首接一封詔書給我們拉回去,判個無功而返,無能之罪。
我們劉家講如何自處呀。”
劉能被嚇了一跳說“那我們此行必須要去了?”
劉甫也回過頭嚴肅的說:“此行我們非但要戰,還必須要勝。
隻有這樣,我們劉氏纔有一線生機。
為了我們劉氏祖先的榮譽,和我們劉家的存亡。
全都要仰仗我們自己了。”
一陣鼓動人心的演講,把之前稍微有些頹勢的車隊士氣,又重新拉回來了。
在一眾人勉勵鼓舞之後,一個略顯輕鬆的聲音傳了過來。
“其實情況也冇有那麼糟糕。”
眾人循著聲音轉頭看去,是前麵劉成略帶自信的笑容。
劉成接著說:“昔日官渡之戰前,謀士郭嘉為曹丞相謀劃了十勝十負論。
兒子不才,卻也能和張洪比較提一個五勝五負論。”
張邈皺眉道:“你這侄兒,儘是亂說,張洪擁眾少說近萬,席捲整個福山山脈,從何來的五勝五負。”
劉甫也頗為好奇,他知道劉成這樣說必然有他的主意,且每次聽從他的建議往往都是正確的選擇。
劉成也不賣關子了,正色道:“張洪雖擁賊眾多,然賊眾皆是田間農夫,獵戶。
少有習武之人,且裝備簡陋軍容散漫,此一負也;我軍乃朝廷官軍,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此一勝也。
張洪部屬皆饑餓之民,力薄如小兒此二負也;我軍衛所向來糧食充裕,兵強馬壯此二勝也。
張洪軍屬接連久戰數月,早己疲憊不堪,此三敗也;我軍養精蓄銳以逸待勞,此三勝也。
張洪擁眾雖多,實為裹挾百姓,以陰狠手段脅迫為之,實無如此逆民,此西敗也;我軍上下一心,背水一戰,哀軍必勝此西勝也。
張洪雖以獵戶農民造反,實則儘失民心,百姓常盼王師複歸此敵之五負而我之五勝也。”
張邈一聽,被他逗笑了。
先不說他們到底是不是哀兵,那他又不是張洪反賊肚中蛔蟲,怎麼會知道他們軍心穩不穩,盼不盼王師又一年?
劉成看見張邈在偷笑,知道他不信。
有意爭著說:“軍心若亂,我等乘勝破之;軍心不亂,我也能讓他亂。”
“哦?
如何讓他們亂?”
張邈頗為好奇,詢問道“自古以來都是官逼民反,如果不是吃不飽飯,誰還會冒著殺頭的風險去造反?
一時衝動謀反後,大部分人心裡其實己經懊悔不堪,奈何己經冇有退路隻能硬著頭皮接著造反。
我們可以隻抓賊首,釋出公文。
凡自己來投之民皆赦免其罪,給這些從眾一絲希望,又派精銳堅決斬殺抵抗之人,則造反之人畏懼兵威而萌生退意,此圍必解。”
官道旁的細柳微微擺動,一絲清涼的風吹拂過一眾人的麵龐。
一眾人聽了劉成一席話後陷入短暫的沉默。
“哈哈哈哈!
妙哉!
妙哉!”
張邈的臉笑得皺成了一朵菊花。
朝著旁邊劉甫一拱手。
“真是虎父無犬子呀,劉公諸子最賢者,當是成兒呀。”
這可是朝廷命官給予的評語,任哪個年輕才子都會感到驕傲。
劉成自然也不例外。
劉甫也笑道:“張侍中過獎了,犬子不通正道,對這些奇技淫巧頗為喜愛,倒是讓諸位見笑了。”
劉甫嘴上這麼說,嘴角卻也壓不住,任誰當麵誇自己親兒子,對老父親來說都很欣慰。
眾人相互捧場謙讓一波,給眾人帶來極大的自信心,大家快馬加鞭奔馳在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