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見到蘇妹,方嫂嚇得臉色都變了。像彈簧一樣站起來,躲得離她遠遠的。

蘇妹瞪了方嫂一眼,徑直走到慶生旁邊,伸出手掌,左右開弓,打在慶生臉上。

慶生隻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痛,心中突然躥起一股無名火。平時,在家裡受罪倒還算了。當著彆人的麵對他大打出手,讓他的臉往哪裡擱?

那一刻,慶生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慶生平時殺雞都怕,哪敢傷人?回到家,氣自然就消了。

然而,他越是退縮,蘇妹便愈發步步緊逼。話不投機半句多,不管慶生如何謹小慎微,蘇妹總能會從雞蛋裡挑出骨頭來,先言語相譏,接著便拳腳相向。

眼見孩子一天天長大,這樣的父親形象,實在太丟人現眼了。

思前想後,慶生決定去找嶽父。

去集市買了兩條桂花魚,又從超市選了瓶白酒,坐車去了鎮上。

慶生嶽父是個屠夫,乾了二十來年了。長得五大三粗,人送外號鎮關西。

當然啦,千萬不要被外表迷惑。實際上,他可是個老好人。回到家,對妻兒更是好到冇話講。隻要有空,洗碗洗衣這種活,他都包了。

據說,他還給慶生嶽母端洗腳水呢。一點都不擔心,會影響財運。到了外麵,他更見人就講老婆的好。

熟悉的人都曉得,他和老婆是模範夫妻。至於鎮關西雲雲,純屬調侃之詞。他們鎮上,流行起綽號,但凡有點個性的,都以綽號代之,以示睦鄰友好。

嶽父冇有彆的愛好,唯獨喜歡吃魚。他吃魚不吐魚骨頭。一條魚吃完,連渣都不剩。

這可不是傳言,有人親眼見證。二十年前了,那時家貧,難得吃肉,骨頭也是香的,才煉就一門絕技。現在生活條件好了,他早不吃魚骨頭。不過,舌頭上的絕活猶在,吃完魚肉,可以將魚骨頭完整地保留下來。

慶生在肉檔上見到嶽父親,肉檔上隻餘一塊肉,約兩三斤的樣子。見女婿拎著桂花魚,嶽父極高興,當即把肉打包了,收攤回家。

跟在嶽父身後,進了院子。冇見嶽母來迎,屋內也冇有動靜,慶生便問:“我媽呢?”

嶽父笑吟吟道:“她走親戚去了,明日纔回來。正好,屋裡清靜,咱倆喝一個。”

慶生會心一笑,拎著魚進了廚房,繫上圍裙,正要動手,嶽父走了進來,讓慶生去客廳裡坐,他來辦飯。

慶生知道嶽父廚藝好,對魚的做法很講究,於是幫忙打下手。期間,幾次三番想說說蘇妹的事,話到嘴邊,又講不出口。

飯菜上桌,把酒斟滿,接連碰了兩杯。

酒壯慫人膽,慶生有了勇氣,打了幾次腹稿,東拉西扯間,終於談起了蘇妹。

“爸,有件事,我得向您坦白。”

“咋了?”

“我和蘇妹吵架了。”

“嗨,我當多大事呢。蘇妹這人,和她媽一樣,脾氣大。該管教時,就要管教。你放心啊,我絕對站在你這邊。”

“謝謝爸,我,我……”

“我說慶生,今天怎麼了,吞吞吐吐的。我都說了,爸不怪你。吵架算啥事,舌頭和牙齒還打架呢。”

“爸,我被家暴了。”

“唉,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講道理,為啥要動手呢?”

“不是,您誤會了,爸。是我被蘇妹家暴了。”慶生講完,脫掉上衣,露出身上的傷口。

嶽父望見傷口,端杯一飲而儘。

放下酒杯,他起身站起,像慶生一樣,也脫掉上衣,露出後背,給慶生看。

慶生緩緩站起來,看到嶽父左背肋骨附近,有一處傷痕。根據慶生的經驗,那是舊傷,有些年頭了。

“什麼時候受的傷?”慶生冇明白嶽父的用意。

“咱倆同病相憐啊。”沉靜許久,嶽父才重新舉杯,“來,喝酒喝酒。”

聞聽此言,慶生驚呆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慶生腦海裡跳出這句話來。他的心思全亂了,原本,是來找嶽父討主意的,想讓他和蘇妹談談話。嶽父出麵,雖說治不了根,至於蘇妹會有所收斂。

現在,希望破滅了,還知道了嶽父的秘密。

平時,在小賣部喝酒,還會受蘇妹管製。現在到蘇妹孃家,正好可以開懷暢飲。慶生心中煩惱,隻頻頻舉杯。

不知不覺,那瓶白酒見了底。嶽父酒量好,仍很清醒,慶生不勝酒力,有些迷糊。待嶽父收拾好碗筷,慶生告辭要走。

嶽父不讓,怕他醉酒出事,非要拉他坐下,他泡了熟普。喝完那壺茶,才肯放慶生回去。

道了彆,從屋裡出來。才走幾十米。手機響了,竟是嶽父。按下接聽鍵,聽到嶽父說:“慶生,回來一下,給你帶點東西。”

慶生返身回去,見嶽父坐在客廳裡,仍在飲茶。慶生坐下,嶽父指著茶杯,示意他飲。

慶生隻好照做。喝罷,嶽父纔開口:“三十六計,走為上。”

嶽父的話,慶生一時冇能領會。

“我以前去過深圳,你知道吧?”嶽父問。

“嗯。聽蘇妹提過一嘴。”慶生答得很謹慎。其實,箇中情形,他當然知曉,隻是在嶽父麵前,不方便提。

嶽父闖深圳的經曆,算起來快二十年了吧。那時,他與蘇妹媽新婚燕爾,突然說要出門打工,大家都想不通。

他有個同學,在深圳石岩當保安。在同學的操作下,嶽父得以進入那家電子廠。電子廠美女如雲,年輕漂亮。那時,工廠裡男少女多。深圳電子廠的男女比例在10:1,男孩進廠很難,但一旦進了廠,就成了香餑餑。”

那時,女孩子思想單純,不圖錢不圖財,隻要你對她好,就會死心塌地跟著你。還流傳這樣一個段子,隻要花兩塊錢,請女孩吃一份東莞炒粉,就能抱得美人歸。

進廠冇幾天,就有個女孩請嶽父宵夜,頻頻暗送秋波。麵對女孩的深情,嶽父的確動過心,但良心未泯,坦白了自己的婚事。

此事不知怎麼,傳到了家裡。兩人什麼都冇發生,但蘇妹媽媽急了。連夜坐車前往深圳,找到電子廠,見到嶽父,工資都冇讓他結,直接把他拉回老家。

“從那以後,蘇妹媽媽對我的態度,發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轉變。”嶽父飲了一口茶,從往事中回過神來,繼續說道:“你出去走一圈,讓蘇妹一個人在屋裡,磨一磨她的性子,我想應該能治住她。”

“謝謝爸。”慶生想了一會兒,又說,“你受委屈了。”

“過去了。都過去了。對了,你回去,可彆說這是我的主意。”

“當然,明白。放心吧,爸,我走了,您多保重。”

再次告彆,慶生滿心歡喜。出門時,嶽父要送他。他不讓,一路小跑著往外衝。剛出嶽父家院子,在拐角處,就與一個女人撞了個滿懷。

慶生抬頭一望,是箇中年婦人,趕緊紅著臉道歉。

“冇事,冇事啊。”婦人春風滿麵,穿件短衫衣,黑身緊身褲。儘管上了年紀,身材卻玲瓏有致。

婦人走後,慶生想起相撞時,誤撞到的柔軟之處,忍不住回頭,望見婦人一個側身,鑽進了嶽父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