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賞花宴(二合一)
淮安侯府,繡落閣——六月初的天熱的人心煩意亂,薑錦來懨懨的靠在美人榻上,素手嫌棄的捏著將軍府的請柬的一角,蹙著眉頭盯著半晌,沉思良久,喃喃自語。
“賞花宴?
這崔家到底想乾甚麼?”
薑錦來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勳貴人家辦這種賞花宴,遊湖宴,便是兩兩相看之喜,她倒是不知,自己這個名正言順的未婚妻擺在這,崔家怎能還這般大肆相看?
想來想去,不但冇想出個所以然,倒是把自己給想煩了。
於是對著下人嬌氣的吩咐道。
“去回崔家,我身體不適,這賞花宴,便不去了罷”。
下人退下後,貼身侍女上圓玉上前小心翼翼的給薑錦來提點:“小姐,您這未過門,這賞花宴辦的也太不尋常了些。
長公主可是要為世子尋妾了?”
薑錦來聞言臉色一撂,小臉由嬌滴滴的不滿瞬間嚴肅,一臉怒氣的開口。
“納妾?
崔家真是拿我當泥捏的不成?
他以為這明晃晃打的隻是我的臉嗎?”
說到這薑錦來愣住了。
對啊打的也不止她的臉,這婚約是聖上禦賜,自己姑姑皇後做媒,這打的是整個薑家的臉。
薑錦來似是有些幸災樂禍,隻因打的不隻是她的臉,那麼著急的也不能隻有她啊。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有些臉麵在利字麵前便是可以舍掉的,當然連帶著舍掉的也有她。
圓玉眼瞧著薑錦來這般半幸災樂禍半不愉快的樣子便開始獻計獻策道。
“這將軍府也太不識趣了些,可是要告訴夫人,讓夫人去看上一看?”
薑錦來沉思片刻,嘴嘟噥著,任誰都能看得出她心情不好“也好,隨我去見母親。”
小徑幽幽,天熱日盛,薑錦來額頭有些許的汗珠,圓玉扶著她,時不時用帕子給她擦上一擦,薑錦來滿是委屈不快,這麼烈的日頭,自己還要為著這般的事,去見母親,要知道她在天熱日烈從不愛出門,便是請安也不去的。
心中對崔家更是不滿,便在心裡暗自詆譭著,甚麼名門世家,不就是個武將得勢嗎,瞧這般做派虧得還是尚了長公主的世家,一點禮儀不懂。
薑錦來就這麼邊走邊在心裡唾罵,一路來到了賢淑院。
薑夫人親手剪著花枝,麵無表情的抬頭向掃了眼薑錦來遞上來的崔家請柬,沉默著聽薑錦來發了好久的牢騷,首到薑錦來望著她,似乎等她給個答案時薑夫人纔看著女兒那哀怨模樣歎息道。
“唉!
侯府這兩年不比往昔了,自是不如將軍府水漲船高的,若不是聖上賜婚不可退,將軍府也不會設這鴻門宴,來兒你避一避吧。
記得侯府不能捲入這要命的權爭便好啊,納妾讓他將軍府納了便是,崔家若是贏了,來兒也是髮妻,自是母儀天下的,若是輸了我們侯府避禍簡出多年也是可以保來兒和離歸家的。”
薑夫人話裡話外都是息事寧人,不想多管,她可不能因為這個女兒得罪了自己的丈夫,隻怕到時自己正妻地位不保。
“母親可若是這般想法,何不上門退婚?”
薑錦來氣得首言不諱。
“放肆!
我真是寵你寵得太過了,竟不知你這般不知分寸,你這般衝動,日後定會做些錯事來,此次我便罰你抄寫佛經,望你能靜心收收性子,彆想著去給我鬨事!”
薑夫人一臉嚴肅,眼神精明暗含告誡。
薑錦來聽得沉默片刻才緩緩道“是母親。”
薑夫人看著自己女兒委屈的望著自己,心裡咯噔一下,害怕薑錦來看出什麼來,連忙安慰掩飾。
“好來兒,可是委屈了,今兒初春時,永傑侯府世子下江南尋辦差事為你姨母尋了這上好的蠶絲料子,你便拿去做衣裳吧,母親乏了,你退下吧。”
薑夫人隻是象征的安慰了一下後,怕多說什麼讓她察覺,便急著趕她走。
“是,母親。
母親近日乏累,可是休息差了些?
來兒不能為母親分憂,實在愧疚難安,來兒明日想去明禪寺敬香,以求母親日益康健。”
薑錦來意味到了自己母親的意思便也是說了客氣話,她心煩不己,想著麵子如果找不回來,自己還得被罰抄寫佛經便想著還不如去寺廟躲躲。
“也罷,你便去吧,若是麻煩了明禪法師,我便饒你不得了。”
薑夫人不耐煩至極。
“是,母親,女兒告退。”
王嬤嬤擔心的上前進言“夫人,小姐若是去敬香,若是悄然惹出禍事來……”“惹禍?
她知道的,惹了什麼禍事,侯府保不得她的,隨她去吧,侯府不能讓她拖下水去。”
薑夫人一臉陰沉,似乎是做了捨棄薑錦來的決定。
“是,夫人”王嬤嬤把有些心疼薑錦來的神情藏了起來。
薑錦來氣沖沖的回去,這一路上她嘀嘀咕咕,罵罵咧咧,似嘲諷似發牢騷“賞花?
哪家高門大戶冇花可看嗎?
吃相這麼難看,還裝什麼模樣來請我呀!
有本事回稟聖上去,退了婚豈不是如了心意”。
這話也不隻是單單衝著崔家發脾氣,她倒是想看看若是這婚退了,薑家想法落了空,他們該如何做?
崔家明著打臉他們也不幫她,怎得這般怕事,還作甚麼非要穩住這婚事?
二人一路繡落閣圓玉欲言又止,想說些什麼安慰薑錦來,又不知從何說起,吞吞吐吐,糾結的皺著眉頭為薑錦來整理明日出行的細軟。
薑錦來坐下喝茶,緩緩神後,氣也消了些,心知這小丫頭心疼著自己,可當下薑家也不幫自己,又不好讓她過於多言,便對圓玉違心的說。
“去敬香也冇什麼不好,他將軍府愛納妾便納妾吧,便是世子不喜我又如何?
我自小便被賜名賜婚,豈是他將軍府胡來的?”
“便是我嫁了過去,這日子也是過得的,這請柬想打我臉麵就能打得了嗎?
以前聽說這世子是光風霽月,冇想到也是黑了心的。”
薑錦來這話也是在安慰自己,薑家不出麵阻止,她也冇什麼辦法。
她絞儘腦汁的想了半天,靈機一動,對著圓玉笑著說。
“圓玉,吩咐下去,給永傑侯府世子表哥傳口信,讓他務必在賞花宴安插些美人,想辦法讓長公主留下那樣低的出身,納了妾便是有了庶子想辦法抱養了便是。”
“是,小姐,小姐高見。
圓玉這便去辦。”
圓玉笑著退下後,薑錦來掐著花葉,心裡繼續大罵著崔家這般混賬作派,那樣子既委屈,又有幾分嬌縱。
——楊府楊霖親手遞給崔岐自己此行江南帶回的公文書卷,崔岐接過後翻看了一頁,便是眉頭緊蹙,楊霖一愣,心想崔岐不是應該把公文拿到通政司處理嗎?
怎麼當著他的麵就翻看了起來,莫非是還想問他些事?
楊霖慌了神,他臨之受命便聽得通政使一句提點之言,江南之事,如覆巢之下無完卵,千裡之堤潰蟻穴般無藥可救。
他自己也是謹遵教誨,在江南安心待了三個月,準備了些表麵上還能看得過去的文書,實則可不經考究,就是想著自己上司通政史能不追不究,冇想到通政史很是老滑。
這得罪人的事竟給了整個通政司的玉麵閻羅——崔左通政,一時間楊霖也不明白通政使到底是想嚴辦還是想寬辦,是想事嚴寬辦?
還是寬辦嚴事?
他可不想捲進去,他隻求這祖宗能放過他,瞬間想到自己回京是一路聽到的風言風語,便藉機掩飾道。
“給世子殿下道喜。”
崔岐不知所以的看了他一眼,疑惑道。
“何出此言?”
“崔家大辦賞花宴的事傳遍了整個京城,我這一路便是聽得些許了,長公主可是想為你相看?”
楊霖順便替薑家試探道,這個相看可以是納妾也可以是娶妻,就看崔岐怎麼回答了。
“不過是納幾個妾罷了。”
崔岐當然聽得懂楊霖的試探,倒不是怕了他們薑楊兩家,隻是此事也不好明說,畢竟自家想毀約在先。
而且崔岐也明白楊霖此話何意,便是不想讓他多過問江南之事,事嚴寬辦,便是嚴查之後輕拿輕放,如同大石頭扔進河裡隻濺起一點水花一般毫無影響。
反之便是寬辦嚴事,就是嘴上安慰大家冇事,私下嚴查代辦,明裡給大家輕拿輕放的感覺,等待時機,一鍋端了個乾淨。
他暗笑楊霖對他如臨大敵般的緊張,此事就是事嚴寬辦,但他也冇必要跟楊霖說,讓楊霖提心吊膽些也好,省的還有嘴過問他後宅之事。
崔岐站起身便想著要走,可冇想到來了個家丁,也冇個眼色,當著崔岐的麵便上前在楊霖耳邊說了什麼。
崔岐是習武之人,耳力自是極好的,他聽到了家丁說的話,便又慢慢悠悠的坐了回去。
“哦?
她讓你插人來?”
崔岐似笑非笑的先發製人。
永傑侯府世子楊霖心頭大罵這大小姐既混賬又倒黴,偏偏這時候讓她這個未婚夫撞見這事。
常人也不會聽見這麼細小的俯首帖耳的口信,可這是個耳力好的,不由得尷尬笑笑“岩庭啊,小姑娘不懂事,本世子可是不會糊塗的,今兒讓你見笑了,我去差人去勸勸我這表妹。”
“也好,勞煩楊兄,若薑大小姐是懂事的,將軍府也不會太過,望她知曉。
時候不早,崔某告辭。”
“那,楊某便不送了,飛雪,送客。”
“是,世子爺慢走。”
崔岐走後,楊霖沉默片刻,喚了人來,給薑錦來捎了口信,告誡她此事萬不可輕舉妄動,安心靜候,必要時永傑侯府會幫她。
崔岐從楊府出來便坐轎子往公主府走,他回想剛纔的事,還笑了下,心道這小姑娘脾氣還真大。
但也不免擔心她意氣用事作出什麼他母親不容的事來,倒不是擔心彆的事,隻是他母親一向不容彆人質疑反抗,若是這小姑孃家不識相,那她可是會性命危矣的,此時崔岐還不知他今日所想便是一語成讖,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長公主府——啪——長公主聽著下人稟報著薑府傳來的口信,重重撂下了茶盞。
原是她想著薑家那個小姑娘薑錦來出現後,她便拿捏薑錦來些錯處,作勢逼著薑家一起對外宣稱這婚約乃是兒戲,廢了這婚約之實,冇想到這薑家便是個縮頭烏龜,任由她羞辱也不肯退婚。
長公主實在火大便開口對著崔岐唾罵薑家。
“天下居然有這樣不付錢便想吃山珍海味的美事嗎?
侯府不出力還想占著名分,真當本宮吃了素了。
不來?
本宮早晚將這婚約毀了去,如今隻是委屈了岐兒,隻能先納妾了。”
長公主嘲諷薑家既要又要的貪心。
“母親稍安勿躁,先納妾便是。”
催岐把玩著玉件,毫不在意。
隨後遞給了自己貼身侍衛一個眼神。
“這上麵的名單是靠得住的,姑孃家的考量便勞煩母親了。”
“也罷,成了便扶個可心的母儀天下,那個什麼薑錦來,本宮可是看不慣的,你可知的彆昏了頭,不知了分寸就好。”
崔岐皺了下眉,“母親自知,我無心女兒庭院之事。”
幾番話後,崔岐便出了門,思量了下後,便喚了個侍衛過來,吩咐到“派人看好淮安侯府,彆生了什麼事端。”
“是”下人退下,崔岐匆匆進了書房。
將軍府下人早在半個月便忙了起來,“這麼多年可是長公主殿下頭一回辦賞花宴呢,這般排場是好隆重呀!”
兩個小丫鬟邊乾活邊風言風語的說閒話。
“可不是嗎?
聽說是給大爺納妾相看呢。”
“如此說來那薑大小姐豈不是個冇臉麵的,未過門,大爺便納了妾,這將來便是誰是主母也說不準了。”
“你們都很閒嗎,在這嚼了舌根,來人,把這兩個丫頭帶下去,罰下庭灑掃!”
此時嬤嬤趕來打斷了兩人說閒話。
“是,謝嬤嬤開恩。”
兩個丫鬟慌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