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女子的淚水不可多流,流得多了便不值銀錢了,這是往日樓裡鴇母教會我的。”

“日日流淚隻會惹人厭煩,可若從來堅韌的人偶爾示弱,這份柔軟便會化為最尖利的武器,直刺人心。”

“你不知,這淚珠兒呀,無論男女但凡落下都是對他人的一種指控,是一種無聲的抱怨,是一種索取,是一種在你無理處於弱勢時,將他人貶為壞人的有力手段。”

“可這抱怨不可多用,要用至緊要處。”

傅二夫人伸手扶住雲纖手臂,掌心下的少女手臂很是消瘦,她輕輕捏了兩下心中一軟。

“你且記著若來日嫁去湘王府,萬不可跟湘王世子硬碰硬,男子都是要哄著順著的,你嘴上甜些,處事身段放軟些,日日嬌著些,然後……”

婦人收起麵上柔弱之色,將指尖點在雲纖心口:“心狠一些。”

“我當年不懂這道理,嘴上強硬得很,心卻軟得如泥,以至於落得今日這困於牢籠的下場。”

傅二夫人歪歪倚在雲纖身邊:“哎呦,你著實生得晚了些,未見過當年我的排場。在江南,達官顯貴想博我一笑者不知凡幾,能聽我彈奏一曲兒的,更是得喜上三天五夜難以安眠。”

“多少人捧著金山銀山求我一見,我都不屑一顧,嗤之以鼻。”

“可我呀,偏生蠢得被一個癆病鬼迷了心魂。”

傅二夫人垂著眸,語氣悵然。

她當年貴為頭牌,不知多少人想一親芳澤做她的入幕之賓,可傅紹光不過遞予她幾首酸詩,兩句愛言,她便一點點動了心,著了情。

“女子愛才,男子重色,我都知曉的。”

“在那等煙花場,我守著本心從不曾起心動念,可傅紹光對付女子著實有一套。”

“你不知,他的深情渾然天成,便是我這等風塵場混跡出身,也瞧不出半分虛情假意。”

當年呀,傅紹光守了她三月,卻從不曾逾矩,便是投下她的初夜,他也規規矩矩做了一整晚柳下惠。哪怕她使儘渾身解數,他也不曾露出半點饑色模樣。

“我想著他砸了那樣多的金銀,守了我這般久,這天下再冇有比他更君子的人了。哪怕我褪了衣衫撲進他懷裡,他也隻是輕輕將我推開,為我披上軟襖。”

“天涼,莫凍著。”

“瞧瞧,就這一句天涼,便將我騙進無間地獄,永世不得翻生。”

傅二夫人冷冷一笑:“可這天底下誰曾在意過我冷不冷,餓不餓呢?也難怪我一心栽了進去,再難掙脫。”

“那時候,我也曾真心以為遇見了良人。”

她傻得呀,在傅紹光推開後愁腸百結,隻當他嫌棄自己出身。

“我攬著他腰身低低哭求,我說妾本娼流,不敢奢望與君著錦繡之盟,今兒隻敢借色托愛,望君憐惜,哪怕來日恩情不在,我也可將此段情存於心中,時時回味。”

“我哭呀,愛重他,恨不能將一顆心都掏了給他。”

“他撫著我的臉讓我不要妄自菲薄,他說他以禮相待並非嫌我出身,而是想予我婚盟。”

“婚盟……小顛婆,你可知這二字令我們風塵女子如何嚮往?”

“我聽著開懷,可心中是不信的。”

傅二夫人若貓兒一般,慵懶抻著腰:“我怎會信呢?任他百般發誓我亦是不信的,可某一日他拿了良民戶籍來。”

“他說我知你顧忌,今日黃昏我於染翠樓外等你,你若來,我給你良民身份娶你過門,你若不來我今夜便回上京,此戶籍仍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