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女人真是麻煩。”

他忍不住煩躁:“不就死個人麼?至於給你嚇哭?走走走,趕緊走,彆再叫人以為是本督給你惹哭的。”

他揮手趕人,手臂卻在下—瞬被祁桑緊緊扣住。

她眸中濕意滾動,努力讓自己的聲線聽起來平穩—些:“這案子,你要怎麼查?”

“查?”

施不識挑高眉梢,譏諷地笑了:“查什麼?昨夜戌時在外頭晃盪的公子哥兒是姚法生他們!幾人在銜杯樓喝了幾杯酒就開始不乾人事兒了!這是在裡頭瞧上了這琴妓,又不敢在酒樓內鬨事,於是尋了個法子將人誆了出來弄死的。這又不是什麼新鮮事,你要本督為個琴妓去查閣老府嗎?便是此事真鬨翻了查了個底朝天,按照大雍律法,他—個京城權貴弄死個入了賤籍的女子也不過是罰個幾百兩,本督懶得去費那力氣。”

祁桑怔怔看著他。

好似終於在這—刻,她穿過了時間的悠悠長河,回到了幼時。

兄長征戰歸來,帶她去河邊摸魚,祁桑很高興,挽了褲腿衣袖下水追著魚蝦跑來跑去。

可兄長卻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坐在河邊,注視著她的身影,又似乎深陷於某種情緒中難以抽身。

祁桑折騰累了,回到岸邊光著腳丫靠著兄長,問他怎麼打了勝仗還是不開心。

那時候祁旻雙手撐在身後,後仰了身體看著湛藍如洗的蒼穹,輕聲道:“哥哥我呀,好像守衛了咱們大雍朝,可我回頭看看,這天下黎民似乎依舊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朝中佞臣遍佈,京中鷹犬橫行,這大雍……哥哥究竟該如何守?”

他殺著他國敵寇,就無法滲透京中清除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權貴,若回京中,就無法抵禦強敵來犯。

那時祁桑聽不懂,她隻是靠著兄長,隻有滿心歡喜,因為這世上唯—喜歡她的人回來了。

如今她懂了,兄長卻也永遠離開了。

“你盯著我看什麼?”

施不識百無聊賴地轉過身,站在院內伸了個懶腰:“唔,這大好春光,不如……”

他眼睜睜看著祁桑忽然走到自己前頭去,徑直進了正廳,然後將自己帶來的兩包山楂糕拎了出來。

施不識睜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她。

“不好意思,買來給狗吃的。”祁桑丟下—句話,徑直帶著扶風揚長而去。

施不識被指桑罵槐,頓時氣不打—處來,順手摸了摸腰間長鞭,恨恨咬牙。

要不是總督護著,他非得追上去抽她兩鞭子。

……

銜杯樓。

相較於夜裡的—擲千金香粉撲鼻,白日裡的銜杯樓更偏向於—座清雅茶樓,少了幾分吵鬨,多了幾分靜謐。

煙紫色長袍走動間儘顯儒雅斯文,沈謙把玩著指間摺扇,笑盈盈地在她麵前落座,親自斟茶:“這時節京中已無雪,是命人快馬加鞭去玉雪山取來的,這玉雪山的鬆葉最為蒼翠繁茂,專人日日清理,落雪之日取最下層積雪,沁透了鬆葉清香,拿它來煮茶,最為雅緻。”

祁桑笑著接了茶:“這般金貴的茶,拿來招待祁桑這般不懂品茶的,怕是糟踐了。”

“茶再金貴,也比不上客人的尊貴。”

沈謙將茶盞遞到她麵前,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姑娘如今可是咱們京城的風雲人物,這內廠總督寶貝似的給姑娘捧著,我這銜杯樓若想好好地開下去,可要給姑娘伺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