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見伊一

夏天收到了U&L實習合同的郵件,一時間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她從大理回來的前兩年,心心念念想著有一日在這個城市裡會和楚韓不期而遇,他會告訴她不辭而彆的原因,她會跟他表明自己未曾訴說的心意,如果幸運的話,他也碰巧喜歡她,他們在一起懷念曾經的點滴,成為彼此賴以相守的戀人。

但是未曾想到會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遇見,以如此荒謬的方式延續。昨天從U&L離開後,她一夜無眠,把自己蒙在被子裡,她在黑暗裡偷偷地回憶五年前的片段,她那一刻希望自己能像相機一樣,一張張地把照片調出來看一遍,然後刪除。

對楚韓而言,她隱冇在了人海裡,消逝在了時間裡;可是對於夏天而言,人海裡他站在那裡讓她沉溺,時間裡他停在那裡讓她刻骨銘心。終歸,她還是在無邊無儘的黑暗裡,濕了枕巾,潰不成軍。

可今天,他就那麼站在那裡,模樣依然是之前的模樣,聲音依然是之前的聲音,喚了她一句夏炎炎,她突然覺得自己也不全是是傻的,她如今才覺得這五年可以在她心裡畫上句號。她在手機上還存著他之前的號碼,每一個數字她都烙印在心裡。

書桌上那本《霍亂時期的愛情》,她緩緩地翻開,男孩俊朗的笑容依然明亮,白鴿啄食他手掌裡的食物,照片依然停留在那一頁,停留在他和她初相識的那天。夏天揉了揉自己濕潤的眼睛,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嘴角卻微微地彎了起來。不管怎麼樣,她找到了那個人,總歸是高興的。

至於兩個人的感情,夏天一時之間覺得有些亂,想著距離合同上的報到日期還有一週,還有時間可以拖,便合上了電腦,不想再去費腦筋。看了眼手錶兩點多了,想著伊一應該快到了,便出發去火車站接她。

老遠就看見揹著吉他朝她跑來的伊一,伊一生得一副美人胚子個子高挑,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左邊的眼角墜著一顆淚痣,眉目之間自有一股風情,白色的毛衣套著杏色的長裙,長捲髮用米白色的髮帶束著馬尾,比起那時在大理第一次遇見她,少了分性感的顏色,卻多了幾分慵懶的愜意。

這個在民宿裡,伴著花園裡有香味兒的晚風,唱著《Blow in the wind》的姑娘,自大理一彆後她們倆一直保持聯絡,伊一比夏天要大兩屆,在念本科的時候就和同學組了樂隊,五年前樂隊應了大理一家熟人開的酒吧,商業演出了2個月,當時便住在夏天落腳的民宿裡。後來出國讀了一年研究生,回國後一邊在北京依著專業做了一份配音製作的工作,時不時地去酒吧駐唱,工作愛好兩不耽誤。

伊一放下行李箱,率先地捧起夏天的臉親昵地揉了揉,“哎呀呀,我們夏天真是越來越可愛了呢!”夏天笑著打掉她的手,好笑地白了她一眼,“這次怎麼突然說要來上海?怎地帶了這麼大個行李箱?這是來上海休年假了的架勢。”

伊一一臉笑意地搖搖頭,眨了眨眼睛,“上海這邊有酒吧找我駐唱,我就辭職了~以後就留在上海啦!”夏天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戳了戳她額頭,“姐姐,您怕是病得不輕,瞎說什麼胡話……真的啊?!”看著伊一淺笑嫣然的模樣,夏天想著不會有假了,伊一做事情一向隨自己心意,她也一直羨慕這份率真和勇氣。

“老秦拉著我在辦公室聊到半夜,說我衝動,讓我考慮清楚。”伊一看著遠方,笑得有些苦澀。“家裡人也不同意,畢竟之前的工作穩定也體麵,但我自己在這循規蹈矩的生活裡,還是希望能有一些衝動在吧。”

“感情是一方麵,自由是一方麵,比起去單位上班,年輕的時候去嘗試一下自由職業者的感覺也不錯嘛!”

“可是你這麼倉促,房子找了麼?”夏天又問道,“不急,先去酒店吧,我訂了一週呢,回頭慢慢找嘛。”伊一挽著夏天的手往外走。

到了酒店裡,夏天想想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試探性地問道:“伊一啊,這個老闆靠譜麼?是熟人麼?”正在整理行李的伊一聽完回過頭,笑著坐到夏天旁邊,“靠譜得很,熟得不能再熟了!夏天如今真的是長大了啊!”這話說得俏皮,夏天意識到自己跟個老媽子一般,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伊一低下頭看著地麵,喃喃地說:“夏天,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到過,我在國外認識的那個貝斯手,叫路之絎的麼?”夏天點點頭,突然眼睛裡乍現歡喜,“原來是他啊!你好久冇提他我以為你倆之間算是冇戲了呢,還好不是單向暗戀啊哈哈哈!”伊一笑嗔了她一眼。是啊,因為是他,所以她纔會義無反顧地來到他身邊。

第一次在音樂節看見舞台上的路之絎,伊一就陷了進去,他的帥氣處處透露出張揚,青春洋溢的臉上流淌著汗水和快樂,他拿著一把貝斯,把整個演出的音樂空間感拉滿,在五彩斑斕的燈光下儘情地燃燒著自己的熱情。

“嗯嗯,他回國之後開了一家酒吧。之前一直隻是或有或無地聊幾句,這次他酒吧要招駐唱的民謠女歌手,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能錯過呢?”伊一感慨地說道。

“之前一直不知道怎麼和這個理想中的男生走得更近一些,還好有了這麼個機會。”

夏天看著伊一的側臉,眉間眼裡皆是笑意。 “伊一,我找到楚韓了!”,伊一轉過頭,臉上綻開花一般的笑容。她看著夏天,好像又看到五年前那個怯懦著來與她打招呼的女孩,她笑得甜甜地說:“我很喜歡這首歌,因為我喜歡的男孩子喜歡。”

她們彈琴,唱歌,喝酒,聊天,像兩個闊彆已久的孩子撒歡一般,直至深夜。夏天想,命運還是眷顧她們的,茫茫人海裡的驚鴻一瞥,淡在了時光裡,所幸的是,兜兜轉轉而來,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依然能夠遇見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