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太太心裡啥子滋味都有。

早些年多少人說她，以後羅誠肯定不孝順怎麼怎麼的，她當初聽進一些，認真思考後倒是越發對羅誠好。

她深信人心都肉長的，她疼他寵他教導他，犯錯也會拿棍子抽他，真要是個不孝順，她也認了。

羅誠倒也不負她這些年的一片真心，讀書不行，倒是一身力氣，他要去碼頭扛貨，她給錢讓他組織一幫人，一年下來也能賺不少。

娶媳婦，她是看了又看，選了又選，終於選到一個羅誠喜歡的，她覺得也很好的兒媳婦王花兒。

成親就交出管家權，還有大半銀子，讓王花兒來管家。等有了孫子、孫女，她就啥也不管了，含飴弄孫不知道多快樂。

孫女大些就教繡花，日子是真的清閒安逸。

摔一跤瞎了眼，她是慌的。

兒子、兒媳婦、孫子、孫女的做法讓她心漸漸安定下來。

吃的、喝的、穿的比之前還精細，孫子、孫女輪流牽著去街上轉，去曬太陽，誰不誇她一句福氣好。

去看病要花錢。

今年天兒冷，錢不好賺，她捨不得去用，就不想去。

到了竇瑜家，得知診金一兩，她就要走，被兒子、兒媳婦拉住，強行要她看病，她急的不行。

“啥？”羅老太太驚訝的問。

“按照我說的，先紮針，再用藥外敷、內服，不出半月就能再見光明！”竇瑜輕聲。

在韓嬸端來的盆子裡洗手。

“真能治好？”王花兒驚喜、又不確定的問了一遍。

她親孃去的早，繼母刻薄，冇少陷害讓她被爹打，嫁給羅誠後，婆婆疼她信任她憐惜她。

都說前十年看婆，後十年看媳。

如今就是她孝順婆婆的時候。

“能好，不過以後每天要來紮針，我再做幾貼膏藥，晚上睡覺敷眼睛上！”

王花兒讓丈夫把婆婆揹出去，免得聽到銀子又不治病，羅老太太死活不肯走，哽著聲問了句，“那需要多少銀子？”

竇瑜算了一下賬，“診金，往後施針費用，調製膏藥一共五兩！”

羅老太太一聽診金這些就五兩銀子，當下就急了，一個叫嚷嚷著不要治，不要繼續看，她寧願瞎著。

羅誠小聲跟她講理，說以後看好了，還能教孩子們刺繡，還能教曾孫女。

王花兒點頭，“竇大夫，今日我們過來的急，銀子是帶了些，要不您先給我婆婆施針，開藥方，我這邊留下一個人陪著，一個去藥鋪抓藥，一個回家拿銀子，您看能行不？”

竇瑜頷首。

說實話，王花兒這做兒媳婦的，倒是讓她高看一眼。

她們過來帶了銀子，先去抓藥，可以省去一些時間。

羅老太太還是不依，“那萬一要是看不好，你還銀子嗎？”

“天底下冇有白吃的午飯，你信便留下醫治，不信隨時可以走，我並不會強留！”

王花兒連忙道歉。

對竇瑜說道，“竇大夫，您彆聽我婆婆的話，她就是心疼銀子不肯看病，不管結果如何，隻要您儘力了，我們都認！”又去哄羅老太太，“娘，這是最後一次，好不好咱們都花這個銀子，成不成？”

羅老太太想了想才點點頭，“那就最後一次，看不好以後我就這麼瞎著，你們不許再花錢了！”

真治不好，也是最後一次。

治好了以後還能幫著乾點活，帶孩子，或者收兩個徒弟，總比瞎著眼，處處讓人照顧強。

得了羅老太太鬆口，羅誠、王花兒兩口子皆鬆了口氣。

街長也不好多留，羅誠送他出去，約好改日請他家裡喝酒。

“這些都是小事，你娘看病要緊！”

羅老太太是個善心人，這些年冇少幫著街坊鄰裡。

王花兒留在竇瑜這邊陪著羅老太太，羅誠和他大兒子分彆去抓藥、回家拿錢。

竇瑜讓韓嬸上了熱茶，王花兒端了遞到羅老太太手中，輕聲跟她說，“娘，有些燙，您慢點喝！”

“哎！”

婆媳兩個間的感情，從這些小動作中就能看出來特彆好。

不是那種虛情假意。

竇瑜喜歡看這種平淡又溫馨的相處方式，她問羅老太太平時飲食起居。

望聞問切，竇瑜問的很清楚。

又給羅老太太認真把脈，對王花兒說道，“回去後買點菊花泡茶，茶水後的菊花渣渣，用紗布包了敷眼睛。亦可加幾顆枸杞，就當茶水一年四季喝，對眼睛有好處。等到來年秋天，可以去田野摘一些，洗乾淨了曬乾，拿來做枕頭！”

王花兒一一記下。

彷彿看見婆婆眼睛好起來，看她的眼神裡都是慈愛和喜歡，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多謝竇大夫，我明年一定親自去摘野菊花！”

“不單單老太太可以喝，你們也可以，菊花清肝明目，是好東西！”竇瑜添補了一句。

小乖跟著榮摯在灶房幫忙。

榮摯是真的笨，洗衣不會，燒火不會，還要小乖教他。不過他又很聰明，教一遍就記住了。

韓嬸本來想晚上吃麪條，麵都揉好了，可又想著今日進住新家，還有了生意，問了竇瑜後，打算炒兩個菜，燜燉個紅燒肉，那麪糰做成了花捲，晚上吃了，明兒早飯蒸一下還能吃。

等到羅誠拿著藥過來，按照竇瑜說的，直接磨成了粉。

竇瑜拿來小爐子、藥鍋，放了一點在鍋裡攪拌成糊糊，讓王花兒看著火候，不要糊掉。

自己動手給羅老太太施針。

一針下去。羅老太太疼的眼淚直流，一個勁的倒吸氣。

羅誠心疼的不行，王花兒也頻頻看來。

她那大孫子急的不停搓手。

這一家子，都很重感情。

“你那個時候摔了，腦子裡還有淤血並未散掉，壓迫神經失明，現在會疼正常，一會敷上藥膏，等藥膏揭下來還會流些血水，回去晚上睡覺再敷一次，明日就能見到微微的光亮。不過我這邊建議不要睜眼久看，用塊布把眼睛蒙起來，等上十來日再睜眼，那樣子你這眼睛才能好的徹底！”

這話讓羅家人激動不已。

聞到灶房傳來的香氣，肚子又餓的咕咕叫。

拔出銀針的時候，羅老太太已經感覺到眼睛有東西流出，竇瑜給她把藥膏糊糊抹眼睛上，她先是覺得火辣辣的疼，很快覺得從眼睛裡，好似有什麼慢慢鑽到腦子，針紮一樣疼，但又疼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