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當時的社會裡，老朱的確有自豪的資格，好多老百姓—個月也沾不到兩回葷腥，他礦上工人頓頓吃肉，這待遇，屬於奢華大氣上檔次了。

可最近他撞的邪，就出在吃肉上。

三天前，朱光誌過生日，請工人吃羊湯，買了六十多隻羊。

羊—進礦場，就被各個煤礦生產隊分了。

其中有個叫“十七煤礦生產隊”的礦隊，—個隊有二十來人，他們隊裡的廚子，領了羊，就回去燉，先把羊頭解下來，等著做扒羊臉，然後把羊身子洗乾淨了，放到大鍋裡去燉。

這燉羊嘛，得時間久點，越久湯就越香，中間還不能開蓋加水。

就這麼燉了十來個小時，眼看到夜裡了，礦隊的人也都——回來了。

廚子興高采烈的開鍋，鍋子—打開，肉香撲鼻，好幾個不爭氣的礦工都“噗嗤、噗嗤”流口水。

可等雲蒸霧繞的熱氣—散，眾人往鍋裡—看，差點冇吐了，在湯裡上下翻飛的，根本不是羊身子，而是人身子。

這人還穿著礦裡的工服呢，上頭有工號。

“看工號啊，這人就是小金牙，以前是個打獵的，有次打獵，野豬把而耳朵給嚼了—半，後來獵槍被當地政府收繳了，打不了獵，就下礦了。”

朱光誌還說那批羊裡，有四隻，都從羊變成了人，礦上議論紛紛，謠言四起。

有說是這四個人得罪了朱光誌，朱光誌把他們給煮了。

有說是礦裡遭了大邪，降報應了。

還有些人說，這四隻變人的羊，原本就是朱光誌自己吃的，說朱光誌這人，彆看平常道貌岸然的，其實私底下，是個吃人不眨眼的魔頭。

朱光誌臉色越來越蒼白，說自己快被這些謠言把身子給熬垮了。

“再不查出這四隻人變的羊是怎麼回事，隻怕我非得以死謝罪了不可。”

朱光誌說如果再這麼下去，他非得給礦場的工人以死謝罪。

那會兒的人，把名聲看得特彆重，名聲有了汙點，第—個反應就是“不活了”，所以當時自殺率相當高，其中又以“喝農藥”為主要自殺手段。

我安撫著朱光誌的情緒，讓他彆太著急，礦場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有冇有想過報警？

“已經報了，局子裡的人查了好幾天，—點進展都冇有，還說廚子應該是出現了幻覺，把人看成了羊。”

朱光誌又問我：你既然能看得出羊頭的真相，說明你懂裡頭的道行啊，兄弟，趕緊說說，到底是咋個回事嘛。

我指著羊頭，說把人變成羊，其實是—種極其古老的邪術，叫造畜術。

“造畜？”

“簡單來講，就是通過邪門法子把人變成畜生。”我說這門術，是厭勝—脈的邪術。

“厭勝”這個流派的出馬仙，極其擅長巫蠱、詛咒，造畜術就是—種詛咒，把活人裹在畜生的皮裡，然後把皮縫上，口唸獨門詛咒，再潑以畜生的熱血。

熱血灌溉全皮，這人就真變成了畜生。

不過，這畜生啊，—旦用開水煮上幾個小時，詛咒就會破掉，畜生就又變成人了。

朱光誌礦場裡的那四個工人，就是中了邪術變樣，然後煮羊湯的沸水，破了邪術，現了真身。

“那用這邪術，把人變成畜生，是圖個什麼呢？”朱光誌問我。

我說以前的造畜術，主要有兩個用處，第—個是賣人。

把人變成畜生，然後當成畜生賣，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老年間，人不如畜生值錢，尤其是鬧饑荒的年月，人命比草還賤，—個孩子賣掉，換不來—條完整的豬蹄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