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王動暫時讓鐘正顯告假待在靖邊堡內。
以後幾日靖邊堡內外也似乎平靜了下來。
很快進入秋分,靖邊堡軍戶們已是在忙著秋播耕種。
不過這些時日,保安州各地忽然流入一些匪賊。
他們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幾十上百人,隻是在保安州各地劫掠,各堡都是戒備。
王動也是命令靖邊堡嚴加防守,連出外耕種的軍戶都隨身帶著刀槍。
王動又令韓朝領著夜不收去查明這些匪賊是從哪裡來的。
八月十六這天,忽然一個驚人的訊息傳來,舜鄉堡防守官許忠俊病死了。
“來來,王老弟,路過我董家莊,便進去坐坐,今日哥倆痛飲幾杯,不醉不歸。”
王動帶著韓朝、鐘調陽等人與張貴一行從舜鄉堡回來,路過董家莊時,張貴便大聲招呼王動道。
張貴與王動臉色都有些不好,舜鄉堡此行,讓二人心情都不是很好。
許大人病逝,舜鄉堡大小官員都前往靈堂拜祭,王動與張貴也不例外。
可以看出,許忠俊交遊廣闊,不但州城,甚至衛城許多官員都有前來。
保安州城操守官徐祖成也是親自前來,在靈堂前還流了淚,讓許家老小更是哭聲一片。
意外的,保安州儒學學正符名啟也是前來,送了一副親筆書寫的輓聯。
雖未正式任命下來,但杜真已是以舜鄉堡的防守官自居,這些時間舜堡一乾大小事務都是他在主理,連許忠俊的喪事也是他一手操辦。
這點上,杜真確是辦得不錯,一乾事物處理得井井有條,讓操守徐祖成看了很是點頭,對杜真的能力大為讚賞。
在徐祖成看來,許忠俊一直是自己的心腹,而杜真是許忠俊一手提拔的,自然算是自己一係的人,平時他對自己也是恭敬有禮,年節該有的儀金也是不少。
舜鄉堡掌控在杜真手裡,間接的,也是掌控在自己的手裡。
在他心目中,這杜真已是接任舜鄉堡的不二人選。
在舜鄉堡,徐祖成看到了前來祭拜的王動,他對這個年輕人很是欣賞,當時就大大慰勉了一番。
杜真也是跟在徐祖成身旁,大大誇獎了王動一陣。
不過人後他看向王動那有意無意陰森的目光,王動雖麵上平靜,卻是心中暗凜。
張貴見到徐祖成,自然也是努力巴結操守大人。
不過可以明顯看出,操守徐大人雖對自己也是神情和藹,不過遠冇有對杜真那麼親近,想必這防守官的位置肯定輪不到他張貴。
加上杜真對張貴那有意無意的怠慢,在他麵前那種趾高氣揚的樣子,也是讓張貴心下憤恨不已。
徐祖成、符名啟等人當日就回去了,王動與張貴等一乾舜鄉堡軍官又在堡內待了數日。
這幾日,王動可說在舜鄉堡日子難熬之極,不說每天杜真對他陰著臉,就是他一乾親隨手下,如杜恭,肖大新,吳善幾人,每次見了王動總是陰陽怪氣,冷嘲熱諷。還有周莊,胡莊,茶房堡幾堡的屯長,那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幾人,見了王動也滿是興災樂禍的神情,不時的風言風語。
王動雖人前平靜,但內心已是怒火熊熊。
對杜真的幾個親隨,如杜恭與吳善兩人,還有賈多男、鹿獻陽、張叔鏜等一乾屬下,他們對自己充滿惡感自己可以理解,畢竟自己與他們有過利益的衝突,不過那董家莊貼隊官肖大新也對自己冷言冷語,王動就覺得有些奇怪。
似乎從去年年底的四傾梁剿匪開始,這肖大新就對自己冷淡,總是陰陽怪氣的,想想自己並冇在什麼地方得罪他。或許他是單純的看自己不順眼,又或許是嫉妒,這一個人要對另一個人產生惡感,是最冇有理由的事。
在舜鄉堡幾日,王動的幾個隨從也是接連受到挑釁,韓朝與鐘調陽還能保持剋製,但是高史銀與韓仲卻是怒發如狂,全靠王動喝止住他們,為防出事,王動先打發韓仲與高史銀回靖邊堡了。
在舜鄉堡幾日,王動與張貴都是受了一肚子的氣,加上前途莫測,二人心情好得起來纔怪。
……
此時聽了張貴的話,王動也是心下氣悶,他也不推脫,便隨張貴等人進董家莊去。
一鍋羊肉,幾碗下酒的小菜,一壺濁酒,王動與張貴坐在桌前對飲。至於韓朝、鐘調陽幾人,則是在另一張桌上與張貴手下家丁隊頭張堂功喝酒吃肉。
肉是好肉,酒是烈酒,張貴大叫道:“喝,今日哥倆不醉不歸。”
王動也需要用烈酒來澆滅心頭的火氣,他也是叫道:“喝就喝,今日一醉方休!”
二人大碗大碗地喝著酒,眨眼便喝了幾壺。
張貴越喝臉越紅,雙目都是泛起了血絲,王動則是越喝雙目越銳利,隻是臉色青得厲害。
猛地張貴一把將酒碗頓在桌上,一聲大響,碗上的酒都灑出了一大片。聲響惹得鄰桌的韓朝幾人看來,張堂功擺了擺手,他們幾人又繼續喝酒吃肉。
張貴臉色通紅,腮上的短鬚似乎根根都在戟張,他紅著眼大聲罵道:“杜真,他算什麼東西?小人一個!”
他高聲叫道:“忘恩負義,鼠輩,冇有許大人,他會有今天?”
“許大人提拔了他,看他往日是怎麼對待許大人的。現在大人一死,他迫不及待又開始謀奪許家孤兒寡婦的田地產業了!”
王動聽得一驚,這訊息自己還是第一次聽說。如果這樣,這杜真也太過份了。
張貴冷笑道:“往日他為百戶時,任著一個管隊官的職務,人前就象狗一樣,在我麵前也是恭恭敬敬的。現在發達了,就人模狗樣的開始囂張了。
這裡麵似乎涉及著張貴與杜真的舊怨,王動隻是靜靜地聽著。
張貴越說越氣,他高聲叫道:“老天何其不公啊,論資曆,我比他杜真老,論能力,我不會比他差。憑什麼他杜真能任防守官,我不能?”
他大聲叫道:“我不敢說我任防守官後會將舜鄉堡治理成什麼樣,至少我不會象他杜真那樣的窄腸心眼!”
張貴道:“象王老弟這樣的人,如果我成為防守官,肯定會重用。不用說,這董家莊管隊官的位置是你的,那靖邊堡的屯長也是一樣讓老弟兼任著。現在能乾事的人少,董家莊交到老弟手上哥哥也放心!”
王動靜靜地道:“我是支援老哥你的!”
從張貴的話中也可以看出各人心態不同,知道了王動的實力後,張貴第一反應是加倍拉攏,而杜真是打壓削弱。
張貴紅著眼,他口中酒氣四湧,他低聲道:“老弟,哥哥再透露一個訊息給你,你要有所準備。”
王動道:“什麼訊息?”
張貴低聲道:“我已得到確切的訊息,等過些時日,那杜真正式上任後,他第一件事便是將你調離靖邊堡,由他那個新任大舅子吳善擔任靖邊堡的屯長。”
王動大吃一驚,那邊韓朝幾人聽到,也是一下子站了起來。
王動快速平靜了下來,他示意韓朝等人少安毋躁,他淡淡道:“張老哥說的可是真的?”
張貴見王動這麼快就平靜下來,也是心下暗暗讚賞,他冷笑一聲,道:“那杜真以為舜鄉堡是鐵桶一塊,不想那邊也有我的人。老弟不必懷疑,這訊息千真萬確,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依張貴說的,往日這各堡的管屯官人人惟恐避之不及,不過靖邊堡現在發展起來,人口土地眾多,可是人人垂涎,任了這靖邊堡的管屯官,大有油水不說,杜真一係還可以嚴重打擊王動的力量,可說是一舉兩得。
況且原來那個吳善與王動有仇,由他來擔任靖邊堡管屯官,分外有報仇的快感不是。
王動心中閃過殺機,這靖邊堡是自己的心血,是他最後的底線,任何想動靖邊堡的人,都得拿命來換。
他玩弄酒碗良久,最後說道:“多謝老哥告知我這個訊息。”
……
出了董家莊百戶官廳後,韓朝與鐘調陽焦急地想說什麼,王動一擺手道:“先回去再說。”
他對韓朝道:“韓兄弟,你帶些人去舜鄉堡,探聽清楚這訊息是不是真的。”
韓朝鄭重地答應了。
幾天後,不斷有風聲傳來,舜鄉堡暫代防守官杜真,放言靖邊堡管屯官王動才能出眾,有意將其提拔重用,可調往輝耀堡任貼隊官,原輝耀堡任貼隊官王有金另有他用。
靖邊堡堡內軍戶也聽到一些風言風語,人人都是慌亂,他們在王動的帶領下剛剛過上好日子,如果王動被調走,他們怎麼辦?誰知道新來上官是怎麼樣的。
堡內人心惶惶,這些天總旗官廳外滿是來探聽訊息的堡內軍戶。王動隻是安撫堡內大小軍戶,言道謠言不足信,自己身為靖邊堡的屯長,永遠都會是他們的屯長。
王動讓他們隻管在堡內安心生活耕種,並讓齊天良領著各人繼續秋播不能斷。
……
八月二十二日這天,韓仲與高史銀也是急沖沖而來,詢問王動那舜鄉堡傳來的訊息可是真的?
王動見韓朝已是從舜鄉堡回來,便招集幾個心腹議事。
在王動書房內,韓仲、齊天良,楊通,高史銀,鐘調陽幾人都是端坐位上,聽著上首的韓朝彙報自己從舜鄉堡探聽所得。
書房內這幾人,便是王動在靖邊堡的決對心腹了,至於鐘榮,他是文人,有些事情不方便讓他聽到。還有堡內的王天學與李茂森等人,他們現在還不屬於王動這個核心圈子。
韓朝說道:“小的去了舜堡幾日,依小的探聽到的情報,張貴大人說的確是事實。小的曾在茶肆聽那吳善對手下放言,說是不久自己就會調到靖邊堡去任屯長,到時眾人一起調去,大家吃香喝辣。小的還聽那吳善得意放言,說是大人往日得罪他,現在是報應懲罰,他迫不及待想看調任當日大人臉色如何……”
轟的一聲巨響,卻是韓仲一把將眼前的椅子踢飛,那椅子飛撞在牆上,立時四分五裂。
他大聲喝罵道:“那吳善是什麼東西?
將自己的親妹子獻給杜真為妾,這才成了杜小兒的親隨,他也配成為靖邊堡的屯長?
這慫貨老子當日便想打他,他算什麼鳥,我們辛辛苦苦,他也敢來摘桃子?”
楊通與齊天良也是對王動叫道:“大人,這靖邊堡是我們的心血,一磚一瓦,每一畝田地,都是我們辛辛苦苦建成的。如果我們調走,便什麼也冇了,大人快想想辦法。”
鐘調陽沉默地坐著,隻是看著上首的王動,他旁邊的高史銀出乎意料的冇有說話,隻是神情猙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動平靜地坐著,下麵各人叫了半天,最後都是安靜下來,隻是用目光看著王動,看他怎麼做。在靖邊堡,王動向是各人的主心骨,他們隻希望王動拿個主意出來。
王動淡淡道:“也不是冇有辦法!”
他手上端著瓷杯,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
他在書房內來回走了幾步,忽然冷笑一聲:“那杜真以為我王動是個任人搓揉之輩。”
一聲脆響,竟是王動將手中的瓷杯生生捏錯,由於用力過猛,幾塊瓷碎甚至深深紮進肉內,鮮血流了出來。
王動低頭看了一會自己的手,他抬起頭來,目光已是陰沉寒冷:“我會用事實向他證明,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