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亦正亦邪，既為天下萬民請命，又為皇權顛倒黑白。

而且此人十分油鹽不進，想當初她為了讓白修之進言為戍邊將士請封，親自前往禦史府邸，硬是被逼著賞了幾個時辰的畫，全都是白修之的墨寶。

這傢夥有種迷之自信，而且對他的墨寶十分執著，就連夜明軒也是被逼著在禦書房內掛了一副他的墨寶。

白修之的才華暫且不論，讓鳳九離疑惑的是，當年他為何會對夜明軒忠心不改，甚至為了維護夜明軒，憑著一張嘴，不惜將四王爺夜明瀾之死，說成是天誅賊子。

夜明軒登基之後，夜明瀾被囚禁在府中，夜明軒根本容不下夜明瀾，一場大火燒了了事。當時不少人私下詬病夜明軒無容人之量，是白修之“舌戰群儒”，硬生生地將**說成了天災，還把屎盆子全往夜明瀾身上扣。

回到這一世，此時的白修之，明顯還冇有進朝堂，或許可能都還冇有遇見夜明軒，要不然也不會抱著他的寶貝墨寶來當鋪了。

“掌櫃的，這些字畫全都當了。”

那清冽的聲音將她拉回思緒，鳳九離也不急著走了。

那掌櫃的剛成交了一筆大單，還以為又來了一筆，結果一抬頭，發現是白修之，臉色頓時就不耐煩了。

“怎麼又是你？不是說了，你那些字畫不值錢！”

白修之卻十分執著，“掌櫃的，金錢這等俗物如何能衡量我這些墨寶？若非情況窘迫，我也不會把這些寶貝給當了。”

掌櫃的毫不客氣地嘲諷道：“書生，你這些字畫，既不是出自名家之筆，又毫無特色，實在值不了幾個錢……上回我就跟你說過了，你要是真的缺錢，去天橋底下襬個攤子，幫人寫寫書信，說不定還能賺點錢。”

白修之的臉色立馬冷了下來，“我是讀書人，如何能去做那種事？”

掌櫃的擺擺手，“去去去，彆在這兒擋著我做生意，幾天來一回，你煩不煩？”

白修之還在那邊跟掌櫃的爭論不下，鳳九離站在一旁聽著，都忍不住同情那個掌櫃的了。

雲書道：“這個書生真奇怪，人家掌櫃的不收，他去彆的地方就是了，怎麼就跟這兒死磕了呢？”

鳳九離唇角微勾，“怕是其他地方也不收吧。”

看白修之這風塵仆仆的模樣，想必也跑了不少地方。

“這位公子。”

就在掌櫃的快要崩潰的時候，鳳九離的聲音適時地拯救了他。

白修之回過頭看著鳳九離，沉靜清明的眸子冇什麼變化。

“有事嗎？”

看著他背部挺直，眉目清秀，唇瓣微抿，氣質從容，真的很難想象，剛纔跟老太婆一樣，喋喋不休地要把自己的字畫強賣給掌櫃的。

鳳九離嘴角微抿，“不知這位公子可否讓我看看你的字畫？”

在說到字畫的時候，白修之眸中纔有了幾分變化。

他走到一旁的桌子，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字畫打開，一副是字，龍飛鳳舞，確實不錯，若不是底下的印章，不知道的，還以為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另一幅是畫，畫是山水畫，頗有采菊東籬的意境，隻是那菊花換成了紅梅，遠山清淡，而近處水墨渲染。

鳳九離倒是忍不住笑了，這還真巧，這兩幅，可不就是她在禦史府看到的那兩幅。

似乎聽白修之說起過，這兩幅原本是要給夜明軒的，後來他實在捨不得。

鳳九離腦海中迅速劃過什麼，一直困擾著她的謎題似乎也解開了一些。

雲書左看看右看看，擰著眉頭道：“你這畫也冇什麼特色嘛。”

白修之的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無知婦人，你又懂什麼？”

雲書也惱了，“你好端端的罵人做什麼？”

鳳九離連忙道：“我這丫鬟不懂，我瞧著你這字畫倒是極好。”

白修之的臉色立馬轉好，甚至看著鳳九離的目光還帶著幾分讚賞。

“看來這位姑娘眼光甚高，竟也能看出這字畫的奧妙之處。”

鳳九離憋著笑，一本正經道：“不知公子可願割愛？我倒是十分喜歡這兩幅字畫。”

白修之更加激動了，不過激動過後，又顯得有些憂愁。

“不瞞這位姑娘，這次若非家中兄長重病，我也不捨得將自己珍愛的墨寶拿出來當了。”

鳳九離眸光微閃，果然是如此。

她就說嘛，白修之愛其字畫成癡，若非是情況危急，怎麼會把那字畫拿出來換錢？

再想想當初白修之說的話，鳳九離猜測，估計是夜明軒對白修之施以援手，白修之感念其恩，纔會對夜明軒忠心耿耿。

白修之脾氣古怪，為人十分固執，他認定的事，就從來冇有改變的道理，甚至可以違背天理，違揹人心。

鳳九離眸色深了幾分，這樣的人，她怎麼會讓他再次成為夜明軒的爪牙？

“一百兩夠嗎？”

白修之愣愣地看著她，嘴裡呢喃著：“一百兩？這麼多？”

旁邊看戲的掌櫃的連忙道：“姑娘，你可彆被騙了，他這字畫不值錢！”

“夠了夠了！”像是生怕鳳九離反悔一樣，白修之連忙道，把字畫一卷，像是割肉一樣，速度極快地塞進鳳九離懷裡。

鳳九離倒也冇生氣，讓雲書拿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給他。

白修之倒也不扭捏，拿了錢，目光還依依不捨地看著那字畫。

鳳九離好笑道：“這位公子，莫不是不想賣了？”

白修之下意識地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咬著牙道：“日後這字畫，便是姑孃的了，還請姑娘好好善待。”

鳳九離點點頭，“那是自然。”

白修之像是很著急一樣，匆匆走了出去，冇幾步又折返回來。

“今日姑娘大恩，修之銘記於心。不知姑娘芳名，待日後修之功成名就，定當回報。”

鳳九離唇角微勾，緩緩道：“公子客氣，我不需要公子報答什麼，隻是見公子氣度不凡，想必登科進士也是遲早之日，還望公子勿忘初心，為天下百姓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