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這時,田續終於押著八千多疲憊已極的將士趕到。

遠遠看到曝曬在烈日之下的鄧忠屍體,田續心頭又是興奮又是驚懼。

興奮的是,鄧艾痛失愛子,自己連日來被他針對羞辱的怒氣終於得以發泄。

驚懼的是自己貽誤了戰機,指不定這老東西會被趁機對自己嚴懲。

懷著這樣的心思,田續隻得躲在大部隊中,不敢主動來到悲憤到幾近喪失理智的鄧艾身邊。

倒是一旁的牽弘,見大部隊終於趕到,搶前一步,對鄧艾朗聲道:“將軍,卑職這就帶兒郎們搶關!”

鄧艾扭頭望了眼滿麵決然的牽弘,終於麵露欣慰,點頭道:“好!帶上所有兒郎,一旦搶下此關,關內蜀軍,一個不留!”

這,算是對江油關下達了屠殺令!

牽弘轟然答喏,領著剛剛趕到的八千多魏軍,奮不顧身地往江油關下趕去。

可憐這些曆經千辛萬苦,本以為可以在遍地是黃金、處處有美女的蜀中大肆劫掠。

卻冇想到,他們這一路,屢經生死,連番遇險,兩萬五千人到現在隻剩了八千多。

更讓人鬱悶的是,他們損失如此之慘重,卻連蜀中一兩黃金、半個女人都冇見著。

此時此刻,更不知道征西大將軍鄧艾許下的那些宏願,他們是否有命實現了。

八千兵馬又累又餓,護甲器具也殘缺不全,根本冇有半點鬥誌。

但礙於主將有令,牽弘打頭,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鄧艾常年帶兵,自然看出這僅剩的八千魏軍根本毫無戰意,不由怒從心起。

真想拔出長刀,上前砍翻幾個以壯士氣。

手中刀柄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終是強抑心頭怒氣,轉頭狠狠瞪著躲在遠處的田續,冷聲道:“田護軍,你去督戰!但有一人敢無令逃返,本將必取你項上人頭。”

田續被鄧艾如此瞪著,又聽到如此言語,全身好似墜入了冰窖。

想要爭辯兩句,但看到鄧艾那張可以吃人的猙獰麵目,話到嘴邊,又不得不咽回肚子,囁嚅了下嘴,悶悶地應了聲“是”,然後領著二十幾個親衛作為督戰隊,扯開長刀,尾隨在大部隊後。

隻要出現一個怯戰逃兵,定會被立斬當場。

有田續的督戰隊押陣,原本精疲力儘毫無鬥誌的魏軍隻能強打精神,加快衝刺的速度。

原本就不遠的距離,經過幾個呼吸的衝刺,八千魏軍眨眼間便衝到了江油關下。

可是,這些人兵器不全,攻城器械更是幾儘於無,即便衝到了關下,也隻能憑著蠻力撞城門。

個彆身手較好的,也在腰間繫了繩索,口銜長刀,沿著山石和城牆,徒手往關上攀爬。

初時,關上十分安靜,連剛剛射死鄧忠的數百弓箭手,好像都從關口上撤了下去。

八千魏兵冇有感受到關口上的猛烈攻擊,又是激動又是慶幸,不由加快動作,期冀趕緊搶下此關。

遠處的鄧艾見到此等情形,隻把眉頭緊鎖,一時間也不知道江油關的這份安靜,到底是因為田章給他們造成了重創,讓他們無法組織起有力的抵抗,抑或是江油關內,另有什麼驚天的陰謀。

鄧艾心中忐忑,隻將一雙眼睛瞪得老大,雙拳也捏得嘎吱作響,希望那些攀牆而上的魏軍兒郎能夠快一點,再快一點。

可是,世上事,又幾樁能如人願?

就在八千魏兵全部聚集到關牆之下,那些攀岩爬牆的兒郎也接近一半時。

異變突起!

原本寂靜非常的關口上,突然旌旗展動,鼓聲隆隆。

接著,無數鮮血淋漓的人頭突然從關內擲出。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等到半邊天空都是血雨,至少有四五千顆頭顱從關牆內擲到空中。

“嘭嘭嘭——”

無數人頭砸落地麵,砸在正準備搶關的魏兵頭上、身上、腳上。

猙獰的麵容,怒睜的雙目,伴隨著撲鼻而來的濃重血腥氣。

瞬間,那些意誌不堅的魏兵竟然彎腰埋頭,口中嘔吐出黃的白的,酸的鹹的。

八千本該生死不懼的曹魏兒郎,在這一顆,看到一顆顆同袍死不瞑目的頭顱,終於潰不成軍。

近處帶頭搶關的牽弘,遠處在後督戰的田續,甚至是三箭之外的主將鄧艾,見到此情此景,都是齊齊一怔。

誰也不會想到,田章的五千人馬竟會全軍覆冇。

他們更不會想到,蜀軍竟然如此殘忍,直接將五千魏國兒郎的頭顱給割了下來。

一場人頭雨落下,八千魏軍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鬥誌,瞬間瓦解得渣渣也不剩下。

已經攀到一半的矯捷之士立馬哭爹喊娘地原路返回,有些膽子較小的,更是手腳發軟,直接從半腰墜下,摔成了肉泥。

“不許退!不許退!違令者斬!”

鄧艾遠遠見到魏軍未曾交鋒,便已呈敗象,厲聲在後狂吼!

押陣的田續聽到鄧艾的呼吼,終於也反應過來,揮動手中長刀,直接一刀削掉一個正從他身邊逃跑的魏兵頭顱,對督戰隊下達死命令:“退者斬!”

督戰隊早已舉起長刀,聽到田續的命令,長刀狂劈,瞬間便砍死了十幾個惶惶奔逃的士兵。

迫於此等威脅,原本慌了手腳隻想後撤的魏兵終於冷靜下來,趕緊轉身,繼續迎著人頭雨往關下衝去。

但一輪人頭雨下,關上戰鼓聲愈發急促。

旌旗展動下,一排排頂盔貫甲的弓箭手、刀斧手、盾牌手突然閃身出來。

衣甲鮮明,軍容整齊,士氣高昂,遠不是狼狽已極的鄧艾大軍可比。

很顯然,這些蜀軍,早已作好了以逸待勞的迎敵準備。

鄧艾和師纂看著關上情形,直嚇得麵無人色。

且不論蜀軍軍容士氣如何,單單是數目,密密碼碼排列在關口上,少說也有過萬之數。

“將軍——這——這——這這——這江油關——怎——怎冒出了這許多人馬?”

作為參謀向來能說會道的行軍司馬師纂這時也變成與鄧艾一樣的結巴,有些不可置信地道。

鄧艾全身一軟,手中長刀脫手掉地。

長長一歎,悲聲道:“蜀軍早有防備,吾與譙周、黃皓所謀,怕是已經泄露了。今日,你我怕是真要葬送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