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裡，剛從何府弔唁歸來的董卓一把扯下臂上白布。

“文優，如何？”董卓問道。

“天下間聰明人太多，豪傑太少。”李儒似乎所答非所問，董卓卻是哈哈大笑。

“豪傑少些纔好，不然如何輪的到咱們這些涼州蠻人坐鎮洛陽。”董卓眺望洛陽城中。

“文優，你說這些人是如何能夠坐享其成，又口口聲聲的罵咱們是涼州蠻子？連我這種人隻怕都做不到。”董卓問道。

“沉浸其中，自然而然。”李儒道。

“說的好，這次就讓我打醒他們的繁華夢，讓他們睜眼看看這繁華大世之下，埋的都是誰的屍骨。”董卓不自覺的又握住腰側涼刀。

並刀如水，涼刀似血。

“隻是這樣一來大人難免就要背上罵名。”李儒淡淡開口，他知道自己勸不住董卓，略儘人事而已。

“我是誰，我是董仲穎，又豈會怕區區罵名。”董卓一笑，不放在心上。

“再說一事，你今日看那陛下與陳留王如何？”

“陛下仁厚，陳留多智。”李儒皺眉想了片刻。

“劉辨太弱了，還不配做我的對手。陳留王有些野心，等他成長起來，會是個好對手。”董卓摸著下巴。

“大人是想以此來試探洛陽城中的反應？”

“知我者文優，那些有骨氣之人我董卓也是欽佩的，我定會送他們個全屍。”說完，他哈哈大笑。

李儒沉默的點了點頭，欲成大事，如何能不死人。至於死的是好人還是壞人，大勢之下，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此事交給我來辦。”李儒拱手道。

董卓點了點頭，又迅速望向彆處，這種小事，交給李儒就好了。

他隻是看著到處掛紅的洛陽城有些礙眼，塞外的風沙，涼歌離彆，與這裡似乎格格不入。

“欲成大事，先成梟雄，不是嗎？何遂高。”

後宮花園之中，少帝劉辨正沿著小路緩緩而行，一路慢行，低頭不語。

“陛下在擔心董卓？”侍立在他身旁的帝師王越道。

“董卓帶二十餘萬涼兵入洛陽，虎狼之心，昭然若揭。他現在隻怕是在尋找時機，趁機發作。今日在何府我看他看我與陳留王的眼神，有了些猜測。 ”劉辨道。

“他莫非敢弑君不成。”王越沉聲道。

“他有何不敢，大軍在握，殺我不過是易如反掌。”劉辨苦笑。

“王某定然護陛下週全。”王越伸手握住劍。

“王師，曾有人說過，學劍不過敵一人，學書不過記姓名，要學就學那沙場之中萬人敵。我當年十分不以為然。而今看來，如果當初不是隻讀那聖賢書，何以至此。”劉辨唏噓道。

王越低頭不語，沉默良久。

“天下劍術，最強者不過單人對決，所向無敵而已，帝王治天下，當靠心術，陛下當記得我與你所言的天子之劍。”

劉辨不語，如有所悟。

第二日，後宮之中，何後正與少帝飲酒。

“陛下，那董卓狼子野心，你要小心些。”何後囑托道。

“母後放心，孩兒心裡有數。”少帝答道。

董卓勢大，大軍在握，他一個孤身的皇帝再小心又能如何，可惜了大將軍。

“陛下小心又如何？地上的螻蟻再小心，又如何抵得住凡人一腳。”李儒自屋外緩緩走入，依舊是那一身儒衫。

“李先生來了，莫非來送酒不成。”劉辨笑道。

李儒身後，有兩人各捧木盒。

“陛下聰穎，可惜李儒人微言輕，不然定然保下陛下性命。”李儒扯了扯嘴角，就像說了一個不太好笑的笑話。

堂堂大漢帝王，竟然要靠他一個書生保命。

“我母後如何。”劉辨冷靜道。

“自然是與陛下同行。”李儒道。

劉辨身邊王越緊緊握住劍柄。

“帝師王越？莫非這天下真有萬人敵？王師是要我開開眼界不成？”李儒望向王越，語氣冰冷。

劉辨一手向後，製住王越。

“王師不必如此，我今日定然是活不成了，隻是希望王師以後能多替徒兒看看這大漢山河。”

劉辨深施一禮，帝王之禮，厚重威儀。

“你們不能殺辨兒，他是天子。”何後後知後覺道。

“天子嘛？又不是隻有一個，陳留王隻怕都等的不耐煩了。”李儒看向何後。

“你確實不如你那個弟弟，今日這種局麵，他哪怕跪地求饒也不會像你一樣赴死。”李儒又望向劉辨。

“總歸不是一路人，不是嗎？”劉辨笑道。

“自古帝王不可輕辱，拿鴆酒來。”劉辨喝道。

“陛下遺言，當聽之。”李儒示意左右捧上鴆酒。

“陛下可還有話講？”李儒笑問。

“朕隻恨生不逢時，不然定然不亞於光武。”劉辨臉上遺憾之色一閃而逝，舉起手中鴆酒一飲而下。

不過片刻，身形搖晃著倒在桌上。

王越幾次右手握住劍柄又最終放開。

天下第一的劍客，隻能看著他貴為天子的弟子慨然而死。

何後也是搶過鴆酒一飲而儘。

“王師，如何？看著自己的弟子死在眼前，而你這天下第一劍客卻不能拔劍，是不是很傷心。”李儒嘴角帶著一絲嘲諷。

“想死卻又不敢死，王師，我真是替你難過。”李儒又笑道。

“以後你自己出門小心些，走的夜路多了，難免撞上人。”王越也是冷笑一聲。

“王師不必如此，這兩人的屍體我就送你了，不如你帶著這兩具屍體去看看大漢天下？我希望能去幷州或者西涼。”李儒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第二日，官府門前，早早的就被人貼上了天子因病去世的告示。

天子去世，天下不知。

一時之間，群情激奮，朝堂上，功卿聚在殿前，要質問他董仲穎。

隻是直到朝臣們苦熬了許久，董卓才姍姍來遲。

“諸公久等了。”董卓笑道。

“董仲穎，你竟敢弑君。”有官員仗義執言。

董卓笑笑不說話。

“董賊，今日你休想全身而退，我等當為大漢鋤奸。”人群裡有人大喊道。

“你等？不是你嗎？”董卓玩味道。

“諸公且彆罵，請先隨我看一景。”說完，他當先朝著外城走去。

眾多朝臣隻得跟在他身後，沿途之上不是冇有人想要刺死董賊，隻是都被他身側的一個高大漢子生生以雙拳打死。

眾人隨他來到城門前，隻見數萬涼甲正在入城。

長刀如雪，黑甲如墨。一線潮水，不見儘頭。

董卓轉身笑吟吟的望向眾人。

“諸位，請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