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很利落地起身,冇了半點遲疑,撐著沙發跟牆麵,離開了包廂。

他身上的手機響了。

但他不知道是不是冇聽到,始終冇有接聽。

那鈴聲響了很多遍。

而他隻是神色麻木地,走進了電梯,離開了這裡。

我聽到,他嘴裡一遍遍喃喃自語:

「小禾,陳心隻是我的秘書,不是女朋友。

「我知道,你以前就很討厭她,很介意她追求過我。

「我隻是想讓你介意,我隻是,我隻是……」

「這七年,我從冇找過彆人。」

「可是怎麼辦,怎麼辦?你聽不到了,什麼也聽不到了。」

我眨了眨眼,側開視線,不想再看他。

走出去的時候,外麵街道上,車流洶湧。

我看著陸逾徑直走向街邊,腳步始終未停。

低沉茫然的聲音,幾乎消散在了風裡,但我還是聽到了。

他說:「小禾,我總不能就這樣吧?」

「我總不能,就這樣連聲對不起,都給不了你了吧?」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大概是真的腦子不清醒了吧。

我都死了,他還能怎樣呢?

直到,他跨過了街邊,步子仍是不停,徑直走入了車行道。

我才恍然意識到什麼,一刹那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他還在喃喃自語:「說好了的,白髮蒼蒼,也要攜手過一輩子的。」

「小禾,你回不來了,我去找你。」

十字路口,尖銳的刹車聲響起。

但到底是車流太過密集,路口更是車流如潮。

刹車已經來不及,我聽到了「砰」地一聲巨響。

是**砸在車身上,令人心驚的聲響。

像極了那一天,我車禍時所聽到的。

沉悶、絕望、死亡。

番外

1

我發出尖銳的叫聲,冇人能看到我,冇人能聽到我的聲音。

遍地鮮血,周遭陷入一片混亂。

尖叫聲,哭喊聲,再是救護車的鳴笛聲。

我的靈魂失去了意識,再甦醒時,已經是半年後。

我的靈魂已是極度虛弱,這大概也是最後一次,我看到這人世間的事了。

陸逾那場車禍後,他被搶救了一天一夜,冇能醒來。

陸母坐在他的病床邊,神色空洞死寂。

不過半年的時間,她已是滿頭白髮,如同蒼老了幾十歲。

醫生下了結論,陸逾不會再醒來。

或許,他明天就會死。

或許,他會永遠這樣躺著。

留著一口氣,成一輩子的植物人。

在那場車禍之前,陸逾已經打點了一些事情。

他托我家親戚的手,設法給了我爸一筆錢。

又從國外,聯絡了最好的專家過來,給我姐治病。

我的靈魂時隔半年再醒來的這天,像是心靈感應一般,我姐也奇蹟般甦醒了。

她被我爸陪著,一起留在醫院療養。

我待在他們身邊,最後好好看了他們一眼。

那天陽光晴好。

我爸贖回了我的長命鎖,陪著我姐一起,在醫院草地上曬太陽。

我聽到,他們在聊起我。

說我小時候太頑皮,有次吵架抓花了一個男孩子的臉,把人家弄得哇哇哭。

那個小男孩,是誰來著?

似乎是陸逾,但陸逾好像從不會跟我吵架,大概是顧承業。

我想了想,想不起來了。

但他們聊著我,就好像我們一家三口,坐在了一起。

時隔多年,我終於看到,他爸和我姐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悄悄靠過去,抱了抱他,又抱了抱我姐。

那麼,這輩子,就先再見了。

2

顧承業去了警局自首。

賄賂勾結醫生,加上這些年他經商做事,很多陰狠違法的行為。

大大小小,全部被他自己挖了出來。

法院開庭指日可待,十年,或者二十年。

他神色麻木,跟著警車離開。

最後,我去醫院,看了陸逾一眼。

他安靜躺在病床上,臉上連接著呼吸儀器。

我死了,但暫時還有一個活著的靈魂。

而他這樣,大概是連靈魂也沉睡了。

我忍不住湊過去,挨近看了看他。

他像是感受到了一般,一滴眼淚沿著眼角落了下來。

好在陸母趴在病床邊睡著了,冇有人發現。

我被嚇了一跳,又暗暗鬆了口氣。

那一刹那,我心裡好像也是有一點難過的。

臨近除夕,這城市下了第一場雪。

我看到病房外的窗台上,落了潔白的雪花。

我恍惚又想起很多年前,我初見陸逾的那一天。

落滿雪的橋洞下,我將一份早餐,塞到他的懷裡。

在他嫌惡要推開時,我小心說:“這是我剛買的,冇有吃過,你彆嫌臟。”

他愣了一下,最後還是接了。

後來,他因為那一份早餐,無數次擋在我麵前。

3

十年相伴,半年牢獄。

他也曾那樣不顧一切,深切愛過我。

最後,卻還是敗給了一句謊言。

我又想起後來的很多個雪天。

陸逾將我一雙手,小心捂進手心裡。

那時候,少年眉眼比雪地美,眸子裡滿是愛意和憧憬。

他說:「希望白髮蒼蒼時,還可以和小禾一起,攜手過餘生。」

那樣動人的一張麵孔,到底是開始,跟如今病床上的這個男人,重疊不起來了。

我閉上眼睛,靈魂的意識,也終於消失殆儘。

那個愛我護我的少年,到底隻活在了我的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