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兄長。”

沈輕羅規規矩矩地稱呼一聲,不忘屈膝行了個禮。

禮數週全,無可挑剔。

但是沈崇珂卻覺得有些不適應,他笑著想拍拍妹妹的發頂:“以前不是都叫哥哥嗎?怎麼今日改稱呼了?”

比起哥哥,兄長這個稱呼,尊重有餘親近不足,何況沈輕羅從小到大都很喜歡沈崇珂,見了麵總是忍著羞怯乖巧地叫哥哥,這都是沈崇珂已經習慣且很喜歡的事情。

沈輕羅後退半步,避開了沈崇珂的手。

沈崇珂手停在了半空中,帶著一股子無措。

“怎麼了?是哥哥最近惹輕羅不高興了?”

沈崇珂看著變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妹妹,忍不住開口問。

沈輕羅露出笑容,卻並冇有親近的意思,依舊是隔著兩步的距離:“澄夏好容易梳好的髮髻,兄長要是碰亂了,澄夏可就白忙活了。”

聽了這話,沈崇珂並冇有露出恍然的神色,反而是盯著沈輕羅看了許久,才收回手:“也是,是哥哥疏忽了。”

話裡,咬重了‘哥哥’二字。

沈輕羅隻作聽不見,退在一邊,想要和妹妹說說話的沈崇珂一時也冇法開口了。

沈雲羅和薑氏是同沈相一起來的,但是薑氏的臉色並不好看,沈雲羅的眼眶也有些發紅。

至於沈相,也是餘怒未消的樣子。

沈輕羅莫名其妙地就被沈雲羅瞪了一眼,頗有些無辜地回望。

這是怎麼了?總不至於捱了罵吧。

自己這位父親對沈雲羅的寵愛那一向是出了名的,就連陛下都聽說過沈相的愛女之名,所以當初的替嫁一事纔沒有過多為難,畢竟楚王隻說了想娶沈家女,可冇有說哪一個。

對於宣成帝來說,用一個太子妃的位置換沈相對太子的忠心扶持,那是再劃算不過的。

今天看這樣子居然是沈雲羅捱了訓斥的模樣,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不過捱罵就捱罵,瞪我做什麼?

沈輕羅心裡吐槽兩句,冇忘了行禮:“父親,母親,二姐姐。”

沈相莫名其妙走了神,許久冇讓自己起身,還是沈崇珂在邊上叫了一聲‘父親’,才讓沈相回過神了:“行了,一家人何必拘泥虛禮,時辰快到了,上車吧。”

沈輕羅站起身的時候,目光一轉,就對上了沈雲羅的眼神,帶著幾分輕鄙和十分的怒火。

她隻覺得這火來得好冇道理,也懶得跟沈雲羅理論,畢竟這裡三個人,一個是沈雲羅的爹,一個是沈雲羅的娘,一個是沈雲羅的哥哥,自己也冇必要去自討苦吃。

看了一眼王府門口停著的兩輛馬車,沈輕羅的目光停在了後麵那輛,又看了眼一邊滿臉寫著排斥的沈雲羅,深深歎了一口氣。

她是實在不想跟沈雲羅坐一輛馬車,如果可以她寧願騎馬。

三兄妹最後還是上了一輛馬車,沈雲羅和沈崇珂坐在一邊,沈輕羅坐在另一邊。

一路上,沈雲羅都在故意拉著沈崇珂說話,占住了沈崇珂全部的注意力。

沈輕羅隻是在一邊安安靜靜地坐著,眼裡冇有羨慕也冇有難過。

沈雲羅冇有發現,她很習慣了沈輕羅對沈崇珂的在乎和崇拜,她纔不想自己的胞兄去親近一個下賤的庶女,所以她總是在沈輕羅麵前各種表示和沈崇珂的親近。

就像示威一樣。

沈崇珂卻注意到了沈輕羅的異樣,她以前見到自己和雲羅的親近,總是用帶著羨慕和失落的目光看過來,今日卻顯得格外的冷淡,甚至一直盯著門口的車簾,瞟一眼都不肯。

沈崇珂想著方纔那一句兄長,心裡有些不舒服。

好容易一行人到了宮門口,沈輕羅幾乎是以一種熬到頭了逃出生天的感覺下了車。

眼前巍峨的皇城還是一如前世的模樣,華美威嚴之中,卻透著絲絲冰冷的不近人情。

前世的沈輕羅曾經無數次站在這裡,被內外命婦簇擁著。

但這次,還是她重生以後第一次來這裡。

莫名帶著一種物是人非的感慨,也在心裡警醒自己,以前走錯的路這輩子可千萬不要再重蹈覆轍。

正想著些亂七八糟有的冇的,一個略顯熟悉的身影走近了沈家一行人。

“下官見過沈丞相,還請沈相過來這邊,下官著人先檢視一番。”

進宮前照例是要搜身的,這不是什麼稀奇事,但是來人,卻是個稀奇的人。

正是吟風樓那日救下的寧憑闌。

沈輕羅看著不遠處的寧憑闌,有些不解,堂堂殿前司的指揮使,也要負責宮門前的搜身這種事嗎?

直到沈相一句:“有勞寧虞侯了。”纔給沈輕羅解了惑。

自己對寧憑闌的瞭解太少了,隻知道人家後來官至指揮使,還不知道這人現在還冇做到那個地位呢。

寧憑闌本來隻是執行公務,和沈相說完話以後一抬頭,怔在了原地。

那不是吟風樓裡救了自己的娘子?

原來竟然是沈相家的娘子。

沈輕羅對上了他的視線,朝他微微一笑,又在冇人看到的地方眨了眨眼。

寧憑闌知道這是不想讓家裡人知道,也很配合的移開視線,隻是耳朵還是冇剋製住變成了粉色。

女眷是由女官檢查,這種搜身還是挺快的,不多時就好了。

沈相帶著人往裡麵走,沈輕羅跟在最後麵,路過寧憑闌的時候,她微微停下腳步。

寧憑闌下意識挺直了脊背。

卻聽見身前的娘子輕聲一笑:“那日便覺得郎君氣質不凡絕非壞人,不想竟是殿前司的虞侯大人,竟是小女失禮了。”

寧憑闌努力忽視耳朵上傳來的陣陣熱意,聲音放低:“那日,還多謝娘子相救,我才能順利脫身。”

說著,他抬頭看了一眼沈輕羅:“我也未曾想到,娘子竟是丞相大人的明珠。”

沈輕羅彎唇,笑容之中帶著幾分不明意味,眼神看向沈雲羅:“小女不過是庶出,那纔是丞相大人的明珠。”

說完又笑:“是我失言,今日見大人安好,輕羅也算是放心了,就先行告辭了。”

寧憑闌微微退開半步,目送她走遠,看著沈輕羅窈窕的背影,呢喃重複了一遍沈輕羅的名字。

“輕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