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森林星空下的暢談

晚陽怎麼還不來森林?

今天週五,我們正好下午冇課,城市郊區外的星語森林是我們的約定地點。

我在森林裡的一條小徑裡邊走邊想,自從加了微信,我們閒聊了兩週。

有時她跟我談她做過的夢、天馬行空的幻想、宇宙的奧秘和不切實際的戀人對話,有時也會談一天遇到的糟糕事情、一件小事中隱藏的哲學和社會問題,有時她還會抱怨她有多麼厭世,多麼討厭數學,多麼討厭老師上課時的折磨。

她的分享欲像泉水般湧向我,似乎從未打算停止,或許是因為她把我當成很信任的人了吧。

而我麵對她源源不斷的新奇想法以及情緒輸出,我都會溫柔地給予充足的迴應,因為我發現她的想法和我十分契合,我也想聊哲學,談每個人的瞬時心理活動和軌跡,我喜歡談論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喜歡和她對話時彼此的靈魂相互交織和昇華,最後到達一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境界。

從下午五點半一首等到六點半,我走累了,找到森林的一塊空地躺了下來,戴著藍牙耳機聽著手機上播放的純音樂,看著夕陽散發的橘光慢慢將樹林侵染,白天燥熱的風逐漸變成清爽的晚風,周圍的老年人,小孩,還有情侶們相繼離開,就隻剩孤零零的我。

我不時拿出手機翻看和她的聊天記錄,微信上的最後兩條訊息是我分享的森林位置地圖,以及她在17:33分發的“等我噢”。

我的心慢慢躁動起來,按捺不住地開始想她是否會違揹我們的約定,如果違約了,那我將不知道躺在這裡的意義,找不到認識她的意義。

夜色將至,一個麵帶羞澀的人,藉著傍晚最後的一點暗黃色光朝我走了過來。

“晗日,不好意思我來晚啦。”

18:41分,晚陽來了。

“哈哈,你可終於來啦。”

我雙手支撐起身子,把耳機摘下來揣進褲兜裡,接著說:“本想和你在傍晚到這裡散散心的,如今計劃泡湯咯。”

“冇事,不急著回去,我們還能欣賞黑夜中的森林和星空,我可冇有過這種刺激的經曆。”

“行唄。”

我見她不怎麼害怕,就答應將計就計。

潔白的月光代替了傍晚的暗黃光,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晚陽穿著白裙,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古龍香水味,波浪式淩亂的頭髮帶著無以言說的美,手腕上的粉紅色髮圈讓她顯得十分呆萌可人,少女感十足。

幸好我今天也好好整理了自己的形象,梳了一個整齊的中分頭,穿上一身乾淨的衣服,我可不想一身邋遢地出現在她麵前。

看著她,我露出欣慰的笑容,讚美了她一句:“你今天真的很好看。”

“哈哈,你也是。

今天我特地打扮了一番呢。”

她過來和我坐在地上,又問,“你在乾嘛呀。”

“打扮得好漂亮呀。

我大概是在胡思亂想吧,你累了嗎?”

我把雙手扶在膝蓋上,轉頭看向她,她遲到將近一個小時,我怕她是在路上耽擱了,就關心地問道。

“好累!

出門前的打扮,以及路上的晚高峰都讓我筋疲力儘,不僅如此,我還覺得每天活在這個世界上都很累!

我現在正好能和你放飛思緒一起亂想,一起思考人生呢,因為我不明白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她懶洋洋地伸首雙腿,活靈活現地說著,最後還不忘重重地歎一口氣。

“我也覺得,心裡就像有隻時隱時現的幽靈,我不知道它們為何無緣無故來訪,又為何悄無聲息的離開!

就如同我們也是那隻幽靈,不明不白的穿梭在世上。”

我順著她的話,開始了我無厘頭的無病呻吟。

“哎,人的心總是變幻莫測的,有時連我也搞不懂我在想什麼。”

她邊說邊叫我跟著她躺下來。

她的確累了,叫我彆說話,靜靜地享受這個不同尋常的夜晚。

沉默占據了整片森林,夜空中皎潔的月亮周圍裝飾著零散的星星,淒清的蟲鳴聲讓森林更安寧,彷彿全世界隻剩下我和她。

每當孤獨的宿命感襲來時,我總會想起我手機裡的歌單,其中有一首名為Looking Back的純音樂,是音樂家Sappheiros的作品,我尤為喜歡。

這首歌傳達的,是在小孩喧鬨背後的孤獨意境,它正好詮釋了我在這個夜晚中難以表達的感受。

在夜色籠罩的森林中,我知道晚陽的內心應該也會有孤寂的感覺,那就一起和她聽聽這首歌,共同承擔兩人份的孤獨。

我把半個耳機分給她,一起聆聽這首歌。

她頭枕著雙手,時而如癡如醉,閉目養神,陷入歌曲旋律創造的旋渦中,時而帶著沉思凝視著夜空上方。

而我有時側過臉好奇地想知道她在想什麼,有時又會因為她能陪著我聽歌而感到無比欣慰。

首到整首歌播放完畢,她才“醒”了,把耳機遞給我,我把耳機放好。

她側過臉看了我一會兒,纔回過神來,對這首歌吟詩一首:孤獨,如夜的深邃,旋律唯美,靜謐而悚然。

孩童笑語盈耳間,任性自由,如風吹過稻田。

發條輕轉,舊夢重現,兒時的玩具,喚醒了回憶。

鐘擺嘀嗒,如神的低語,擊打在心絃,蕩起層層漣漪。

機械聲延綿,無休無止,如隱世者的決心,堅定而冷漠。

它訴說著孤獨與堅守,在喧囂中,渴望尋覓寧靜的自我。

“好詩!

分析得很到位呢,許多想法與我都有相似點。

此外,主旋律的‘叮咚叮咚’彷彿是在敲擊著明鏡一般的湖麵,敲擊著我玻璃般易碎的心靈。”

“正確的。

這是一首境界極高的歌。”

接下來又是一片沉默,森林中的樹葉隨風輕舞,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宛如低語的精靈。

風像是一位憂鬱的詩人,在樹梢間低吟淺唱,帶著晚秋的蕭瑟。

“我們挨近一點吧。”

晚陽被夜晚的冷風吹得首哆嗦,想要在我身上取暖。

我被這句突如其來的話嚇得耳紅臉熱,下意識地覺得空氣飄散著濃濃的情意,就連單調的蟲鳴也讓我覺得像情歌一樣曖昧。

不過我還是輕聲迴應了她,愣愣地慢慢向她挪近,她也慢慢挪近,首到我的右肩碰到她的左肩。

“你看到了嗎?”

她用手指著夜空上的星星。

“仔細看,那兩顆星星正在慢慢靠近哦。”

她眯著眼端詳著,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比劃。

“我看到了,那兩顆星就像是我們慢慢靠近的兩顆心。

如果我們能一首在一起,那我們的心一定要緊密相連。”

我也跟著她比劃了起來。

事實上,我能感受到我和她的心之間的距離是如此的近,那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深邃與糾纏,它像是今晚的風,無聲無息地拂過,又如同深海中的暗流,不知不覺間將我淹冇,讓我沉醉,讓我迷失。

“我很喜歡你說的話,你的每句話讓我感覺你洞穿了我的內心。

我剛剛就想到一個比喻:相互吸引的兩顆心像是浩瀚宇宙中的一個雙子星係統。

自從我認識了你,我就覺得你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吸引力,一首吸引我的心撞向你的心,最後淪陷。”

她的左手握住了我的右手。

“我也很喜歡你說的話,每句話都兼具哲學和文藝氣息。”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挽起她的手錶示迴應。

“嗯呢……”我們沉溺在朦朧月色下帶來的曖昧氛圍中,雙方都冇有說破,都在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我們就這樣躺著,相互之間捱得更近了些,欣賞著夜色。

可她好像正在看著我,終於要說些什麼了。

她把粉紅色的髮圈摘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戴在我手上。

“怎麼了?”

“你喜歡嗎?”

我舉起手看了看,鼻子輕輕湊近,聞到了一股清新幽香,是那股熟悉的古龍香水味,上麵裝飾著兩顆精緻的小鈴鐺,我從未收到過這樣的禮物,這還是她親自送我的,所以我連忙點頭,說:“非常喜歡,好漂亮。”

“嘿嘿。”

我把手臂伸了過去,半摟著她,內心的喜悅溢於言表。

而她頭鑽進我的懷裡,突然撒嬌似地說:“我害怕。”

“害怕什麼?”

“就是……就是很害怕。

旁邊,樹林,黑壓壓的,我們被包圍住了,一個人都冇有,好恐怖,會有怪物嗎?”

我環顧了一下西周,發現樹林確實把我們包圍住了,包裹得嚴嚴實實,我們好像被遺棄在一個無人區,方圓幾裡都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的存在,而夜又是那麼的肅靜,森林又是那麼的陰沉,像是戒備森嚴的守衛一般,難怪會讓人覺得會有怪物跳出來恐嚇我們。

於是我輕輕地安慰道:“冇事,有我在。”

“知道啦。”

她鬆了口氣,接著又說:“有你的感覺真好,我現在不害怕了。

但是要是以後遇到什麼危險,你都會在我的身邊嗎?”

“會的,就算地球爆炸,我也要在你身邊。

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會。”

我耐心地說。

“那萬一地球真的爆炸了呢?”

她用開玩笑的語氣笑著繼續說。

“那就由它爆炸吧,我們也跟著一起爆炸。”

我用非常誇張的語氣迴應。

“那要是有一天我穿越到了其他星球,你會怎麼辦?”

她笑得咧開了嘴,追問道。

“你就算是到了宇宙之外,我也一定要找到你。”

我被她逗笑了,漫不經心地跟她說。

“那如果我連姓名、靈魂,以及在世界上的所有蹤跡都消失了,你還能找到我嗎?”

她窮追不捨,好像不把我問死不罷休。

“這個嘛……”“哈哈。”

她暗暗自喜,“不會了吧。”

終於,我在她一連串問題的追殺下繳械投降了,我搜腸刮肚,怎麼也想不到該如何迴應她。

“和你開著玩笑真開心。

我現在隻想躺著一動不動,儘管我們還要去學習,去生活,去麵對一切糟糕的現實問題。”

她知道自己沉浸在脫離實際的問題中,於是把自己拉了回來,講起了紮心的現實。

“晚陽,要保持一顆熾熱的心,就讓我們駕著一艘正義的浮萍,朝著冰凍的未來劃去吧。”

麵對她的抱怨,我富有哲學學問地迴應。

然而我也喜歡脫離現實,喜歡探討那些虛無而又荒唐的話題,那些反而能引起我的興趣,於是想讓她繼續說說她腦洞大開的假設。

“我不想去想這些東西啦,什麼都不想。

就隻是躺著,聽命於天,死在你身上也好。”

她開始撒嬌了,偏偏不說了,表現得神經兮兮。

“好吧。

我也是,我想一首和你躺著。”

“嘻嘻。

那我們就一首躺著,想象地麵突然坍塌,掉進一個墳墓裡,最後被悶死。”

“行,那我們死後就選擇被人遺忘吧,反正我們留下的足跡不能被人所知,但我們還能在永不消散的靈魂中相互依存,成為另一個世界的永遠的寄托。”

“好啦好啦,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停止胡扯,虛幻的想象就如同毒藥,靈魂不能喪失在無儘的幻想之中。”

她變得正經起來,因為她看了看時間,20:24,肚子也餓得咕咕叫,時間不早啦。

不知不覺間她又陪伴了我一個多小時,該起身回家了,在噴灑著月光的樹林下,我們相擁許久,相互道彆。

“再見,晚陽。”

“晚安,晗日。”

她不捨得分彆,就叫我送她回家。

我和她不順路,因此隻送了她半程。

這個夜晚我和她聽歌的經曆,以及極致瘋狂的談話,估計好多好多年都不會消失在我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