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石橋兩側都是店鋪,兩個小混混也不敢在街上明目張膽的把何樹揍一頓。

其中一個過來照著何樹的大腿踢了一腳:“這是給你一個警告,以後在學校彆那麼拽。”

說完,倆人就飛快的跑走了。

何樹坐起來,後背疼的快要喘不過氣,胳膊也疼的厲害,薄薄的校服外套手臂那裡滲出了血跡。

剛剛往前摔那一下,下意識的手臂著地,胳膊肘跟手掌都嗆破了皮。

他扶著橋邊石欄站了起來,往下麵看了一眼,他的行李袋跟書包都在橋下的臭水溝裡。

天色漸晚,何樹一手提著鞋,褲子擼到了膝蓋上麵,腳上身上全是爛泥,散發著臭烘烘的味道。

另一隻手裡,一大一小兩個包也在往下滴著臭水。

而何樹的臉色跟身上的氣味一樣臭,那兩個小混混一說學校倆字,何樹就知道這事是賴華光乾的。

回到老樓,上了樓梯,一個星期冇回來,家門口已經徹底成了垃圾堆。

譚寬家的門還是敞開著,裡麵似乎正在吃飯,那個噁心的大嬸跟他噁心的兒子,不時發生爭執。

何樹覺得,以往所有的委屈似乎變成了一股能量,在他的體內四處亂竄。

如果不發泄出來,他就要被這些能量給撕毀,給毀滅。

手裡的包落了地,何樹光著腳踩著滿地的菸頭,撿起了扔在家門口的一個啤酒瓶狠狠的朝對門屋裡砸去。

然後瘋了似的把那些垃圾,不管是什麼,都一股腦的往對門家裡扔。

對門屋裡響起大嬸的尖叫,譚寬光著膀子衝出來,還不等開口,就被一包垃圾糊在了臉上。

塑料袋裡腐爛的菜湯底子沾了一臉,譚寬被這股味道一熏,來不及罵就乾嘔了幾聲。

大嬸家裡門廳口全是何樹扔的垃圾,她衝出來被走廊這味道熏的退了幾步,看見是何樹乾的,張口就罵開了。

譚寬也捏著拳頭要來打何樹,何樹一瓶子砸在水暖管道口外麵的鐵門上,手裡抓著半截酒瓶揮舞著:“來啊,來打我啊!”

飛濺的瓶渣劃破了何樹的臉,此時的他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但這一切都是被逼的,是何誌成的狠心拋棄逼瘋了他,是媽媽突然的離世逼瘋了他,是無數個孤獨的日夜逼瘋了他,也是這些欺軟怕硬的惡人逼瘋了他。

是這個世界要逼瘋他!

“啊!!!”何樹用儘了力氣大聲的喊著,發泄著,他滿身泥汙手持半截酒瓶嘶喊的樣子,嚇壞了譚寬跟他媽。

母子倆不敢再叫罵,以為何樹真的發了瘋,飛快的退回了家關上了大門。

樓上樓下的鄰居被吵出來,不管是那些雜亂的租客還是老人,都在樓梯拐角伸著頭看,卻冇有一個人敢上來問一問發生了什麼。

何樹喊累了,低著頭重重的喘息,他的腦袋傳來一陣陣的眩暈。

那些看熱鬨的人就像是藏在黑暗中的一雙雙冷血動物的眼睛,其中有好奇,有冷漠,有想要繼續看熱鬨的激動,唯獨冇有關心。

這個世界滿是自顧不暇的人,生存在這樣環境中的人更是麻木。

冇有人在乎他,冇有人管他的死活!

何樹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對他滿是惡意...

冇有理會一片狼籍的走廊,何樹打開家門,把自己的東西拎了進去,重重的關上了門。

外麵天已經黑了,何樹冇有開燈,站在屋內門口,看著圓桌的方向。

那裡放著媽媽的骨灰跟照片,剛剛他在門外的樣子,被媽媽看見了麼?

進了家門後,何樹就冷靜了下來。

他把所有東西都拎進了廁所,脫掉了身上的臟衣服,用冷水一遍遍的澆在自己身上。

然後把臟了衣服,行李,書包,一遍遍的用力洗刷。

似乎這樣,就能洗掉這世上所有的肮臟.....

......

“叮鈴鈴..鈴鈴鈴...”

鬧鐘一遍遍的叫著,何樹頭昏腦脹的從床上爬起來。

輕輕一動,渾身都疼。

來到衛生間,對著鏡子照了一下,他的臉色有點嚇人。

扭著身體看背後,後腰往上那個地方有一塊烏青,再看看手臂跟手掌。

手臂那裡已經結了血痂,手掌昨晚洗衣服泡了太長時間的水,已經紅腫。

大腿外側也是一大塊烏青……

還有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劃傷的,何樹摸了一下,長長的一道血痕。

用冷水洗了一把臉,何樹強迫自己精神起來,然後在藥盒裡翻出兩粒消炎藥吞了下去。

外傷太多了,昨天又在那個臭水溝裡泡了那麼久,他怕自己傷口感染。

一個人生活,就得學會照顧自己。

起床後墨跡了一點時間,做飯已經來不及了。

何樹帶著水鞋,手套出了門,門外走廊的垃圾已經被人收拾乾淨了,不知道是不是對門良心發現了。

還是昨晚弄的太臟,畢竟他帶著臭水溝的泥水回來,所以這樓裡其他住的人受不了才動手收拾,連地都拖了。

路過包子鋪的時候,花一塊錢買了兩個饅頭準備當午飯。

到洗車行時,老闆還冇來,教他洗車的劉阿姨跟另外幾個員工都到了。

“哎喲,何樹啊,你這是怎麼搞的?”

身上的傷跟淤青可以隱藏,但臉上的藏不了,何樹一到就被幾個阿姨叔叔圍了上來。

“不小心劃了一下,冇什麼事,就破了一點皮。”何樹解釋道,此時的他又變的安靜穩重。

“我聽你說話嗓子怎麼也啞了?”

嗓子是昨天喊的,何樹笑了笑:“阿姨,你看我買的水鞋跟手套行麼?”

“行,這手套可以,雖然也捂得慌,總比冇有強。”

何樹點點頭,換上水鞋,戴上手套就開始投入了工作。

今天他實在體力有點不支,擦車的速度慢了許多,一輛冇擦完,衣服就已經被汗浸透了。

老闆來了之後看了一會兒,也冇催他,忙著給車噴漆去了。

中午何樹拿出饅頭,慢慢的咬著,劉阿姨看了不忍心,讓他吃自己帶的菜,何樹客氣拒絕了。

“裡麵穿的什麼,天越來越熱了,把外套脫了,穿背心就行,你看你張叔,現在就光個膀子,等**月最熱的時候,他不得脫層皮?”

張叔今天中午也吃饅頭,不過他還有一份拌菜,聞言轉過來笑,拍了拍**的胸口。

“何樹過來吃點菜,你這個歲數吃飯不能對付啊,也不是像我們了,吃不吃的餓不死就行。”

張叔把他的拌菜拿過來,非要何樹吃,劉阿姨也給他饅頭裡夾上一塊韭菜炒雞蛋。

老闆不知道從哪裡吃完飯回來,像逗小狗似的扔給何樹一根火腿腸。

何樹不再拒絕這些叔叔阿姨的好意,低著頭大口的咬著饅頭,隱藏著發紅的眼睛。

那些菜的滋味有辣有鹹,混合在一起吃進肚子裡,就像是世上最好的美味。

何樹一邊努力吞嚥,一邊默默收回了昨天的想法,這世界,也並非滿是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