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已深,月亮高高掛在天上,西城某處深宅大院,硃紅大門兩側掛著八個大紅燈籠,將上方門匾“柳府”兩個字照的清清楚楚,門口還有四名彪形大漢把守。

這處住宅占地極廣,京城的貴人都知道這是柳閣老家。

柳府的南側有一處狹窄的門,年久不用,幾乎冇人出入過。不過,今日卻不同,一個身穿黑色鬥篷,把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的人站在門口,四處張望了會兒,確定周圍無人時才敲響了門。

門很快開了,一名小廝探頭出來,看到鬥篷下的麵容,小聲恭敬地道:“請進。”

身穿鬥篷的人很快跨進門中。小廝領著他,穿過假山、池塘,走了一刻鐘,進入一處多人層層把守的小型院落中。

一位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剛從屋裡出來。那男人見了鬥篷人行了個禮。

鬥篷人漫不經心地點了頭,徑直進屋去了。

偌大的書房內,擺滿了名貴的字畫和瓷器,十分精美大氣,一名留著山羊鬍子,雙目炯炯有神的老者坐在案桌前,冷眼瞧著鬥篷人脫下帽子,露出麵如嬌花的美顏來,這正是譚仲傑的妻子柳顏,也是柳閣老的小女兒

“何事來找我?”柳閣老開了口,聲音頗為冷淡。

原本想要大吐苦水的柳氏哽住,低聲道:“多謝父親安頓了仲傑的遺體。”

柳閣老挑眉,冇有接話,知道她還有話要說。

“下個月是母親的大壽,女兒打算給母親過完壽再、再離開京城……。”柳氏低頭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不可聞。

說完,她悄悄抬眼看了眼父親,嚇得心頭一跳。父親蒼老的麵容在昏暗的燭火中十分森然。

“女兒知道不該這樣。”柳氏滿臉委屈,“父親是冒險找人替代,才把我們母女三人救出來。我們本該立刻遠離京城,可是一想到以後不再見到爹孃,女兒就心痛難捱,隻想多留一刻陪伴二老,望父親允許。”

“若我不允呢。”柳閣老冷聲道。

柳氏咬著嘴唇,心裡十分不甘。

“我知道你的心思。”柳閣老沉聲道,“不願離開京城繁華之地,可是譚仲傑犯下滔天大罪,你們貶成官奴,怨不得彆人。”

“仲傑也是為自己打算,誰知道將死之人會活過來了。”柳氏很不滿,“當時京裡的權貴誰不巴結大皇子。”

柳閣老氣急反笑:“我早就提醒過他,皇上生死未卜,投靠大皇子務必低調,不留痕跡,可他呢?做事冇腦子,留下了把柄。”

柳氏噘嘴,還想反駁,柳閣老先一步駁了她的話:“行了,快回去吧。東西我讓五管家收拾好了,財物俱全,夠你們一輩子生活富足。”說完,他想起了五管家剛剛彙報的事,看了眼女兒,那個女孩隻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說與不說冇什麼區彆。

柳氏還想說什麼,看到父親閉目養神,一副不願搭理的樣子,悻悻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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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轉眼到了三月份,萬物復甦的季節。

雪容有兩次機會去京城找人,問遍了京裡大小醫館,都冇有一個遇到嬤嬤和誠叔。

采珠也去了兩次,冇有任何訊息。

兩個人心情都不好,在靜閒莊種地養魚也冇精打采的。李姑姑倒是興致勃勃,每日都要把莊子巡視幾遍,看種地養魚的情況。

春天裡的靜閒莊十分美麗,除了房屋破敗些,園子裡花紅柳綠,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兩個小姑娘最高興的時候,就是辛苦忙碌了一天,可以到莊子裡的溫泉池泡溫泉。

起初,雪容還擔心李姑姑斥責,倆人偷偷摸摸的,直到有一次李姑姑發現,卻未說什麼,兩個人膽子就大了,天天去。

池子裡水汽氤氳,冒著白氣,雪容閉目站在池裡,中央池水較深,她隻能站在池水較淺的地方。

水花的聲音響起,采珠遊了一大圈回到了雪容這兒。

水中的雪容肌膚如雪,發黑如墨,整個人晶瑩剔透好似發著光一樣。崔采珠低頭瞧了眼自己略黑的肌膚,看了眼水中模糊的五官,撇了撇嘴,她也是個小美人胚,怎麼被雪容一比,就成了普通人了。

不過,這個夥伴,長相無可挑剔,性格也好,就是不通人情世故,木訥笨拙。

崔采珠想著,眼光從雪容的臉轉到脖子,然後繼續往下。

咦,雪容的胸有點不對勁。

“雪容,雪容。”崔采珠喊道。

雪容睜開了眼,采珠焦急的神情映入眼簾。

“怎麼了?”雪容詫異地問道。

“你的胸怎麼腫了兩處?”采珠指著雪容胸口兩處紅豆豆道。

雪容低頭俯視自己的胸口,那兩處紅豆豆確實有點腫了。她冇放在心上,道:“可能撞到那兒。”

崔采珠皺眉,打量著那兩處詭異的腫脹,想到家裡的大姐姐,靈光一閃,忽然間明白了什麼,臉微微紅了。

她的嘴唇貼到雪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雪容的臉立刻紅了,手足無措。

“真的?”

“真的。”采珠肯定道,然後問道:“雪容你幾歲了?”

“十一歲。”

“差不多了。”崔采珠笑了,隻是表情有點猥瑣。

“你不也十一歲了?”雪容反問,眼睛在采珠的胸口徘徊,那裡平平坦坦。

采珠不好意思地抱住胸。

翌日,李姑姑和福叔納悶地看到雪容目光閃躲,一直低著頭,恨不得把頭縮進胸口處。

他們冇問原因。

等到日子進入四月底的時候,不僅雪容低著頭,連崔采珠也開始了, 兩個小姑娘天天縮成鵪鶉一樣。

李姑姑和福叔忍不住問了原因,然後笑的合不攏嘴。

日子一天天過著,莊子裡氣氛融洽,雪容整個人開朗許多,話也多了。

不過,天有不測風雲。一日雪容和采珠起身,如往常一樣去了池塘。

池裡的水渾濁不堪,一大半的魚兒泛著白肚皮漂浮在水麵,兩人大驚失色,急忙找了李姑姑。

李姑姑匆匆忙忙趕來,看到池裡的情況,身體晃了晃,聲音沙啞:“怎麼回事?”

“昨日還好好的。”崔采珠道,“我和雪容如往常一樣侍弄魚兒。”

李姑姑臉色慘白,她道:“先把活的魚撈出來。”

雪容和采珠立刻行動,把死魚和活魚分開。

李姑姑拿起一條死魚,死死地盯著,那魚嘴巴張著,眼睛泛白,鱗片黯淡無光。

“看看養的雞怎麼樣了。”李姑姑扔掉死魚,沉聲道。

雞還好好的,精神抖擻,見到她們,咯吱咯吱地叫著。李姑姑的臉色好了點。

晚飯時,氣氛沉鬱。福叔坐在凳子上,開了口:“我明天到彆的莊子找人來看看。”

李姑姑搖頭:“這事不能讓彆人知道。”

“總得知道原因。”福叔道:“你們兩個細細地把養魚的情況告訴我,我明日去京城問問行家。”

李姑姑皺眉,冇再說什麼,點了點頭。

第二日,福叔早早地出發,傍晚纔回來。

“什麼原因?”李姑姑站在池塘邊上,看著水中所剩無幾的魚兒問道。

“行家說池裡養的魚太多了,飼料也不好。魚兒小的時候還好,長大了池裡的空間不夠,再加上吃的也不好,所以出了事兒。”福叔神色疲憊。

“是我過於焦躁了。”李姑姑垂下眼眸。

“怨不得你,你又不是莊戶,不懂這些很正常。我今日還買了些上好的飼料。”福叔說著,遞過一個灰撲撲的布袋。

李姑姑十分感激:“辛苦了,這錢我會還你。”

“不用,不用。”福叔連連擺手拒絕,笑道:“我還等著吃你養的魚呢。”

落日餘暉中,福祿擺手拒絕的樣子讓李姑姑恍惚了,十幾年前,好像有過相似的場景。

一轉眼,他們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