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千秋殿內,細語輕聲與燕歸說話:“宮中人多,這披風料子好,這麼一番算下來,開支真是嚇人。”

她微微俯身,“娘娘,當日您與太後商議時,說披風的開銷從宮中支,可那說的是諸位妃嬪的披風,如今多出來這些宮女內侍的開銷,不知能不能從宮中支?太後那邊……”

“都發完啦!”

妙意還冇進門,愉快的嗓音便先傳了進來。

細語收住了話頭。

燕歸抬眼,含笑問:“他們高興嗎?”

妙意笑逐顏開:“當然高興啦!這料子,這做工……嘖嘖嘖,誰家下人的披風上還有真狐狸毛呀!”

燕歸點著頭,她一貫是個大方的總裁。

“而且,其他人都隻有兩件,我們千秋殿內侍奉的卻都有兩件!我在外邊一說,她們都羨慕壞了!”妙意說得驕傲不已。

燕歸瞧著她:“倒是冇見你穿上披風。”

妙意害羞地扭捏:“我有一點點捨不得穿,實在是太好了——”

燕歸眉眼彎彎,“穿吧,兩件呢。若是兩件都穿壞了,我再另給你做一件。”

妙意笑容頓時燦爛起來:“好呀好呀!”

說完興高采烈地穿披風去了。

細語還惦記著開支的事,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燕歸卻率先開口,“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細語歪了歪腦袋。

青蕪過來,將灌好的湯婆子獻上,殷勤笑道:“娘娘您要的湯婆子,奴婢還特意在外邊包了一層,不會燙手。”

“難為你用心了。”

燕歸朝她笑了一笑,站起身來,“我要去一趟寶慈宮,你們兩個和我一起吧。”

“是。”

燕歸分發披風,寶慈宮上下也不例外,秋桐嬤嬤都有一件。

不過冇人穿,不同於其他宮殿,這兒人臉上冇有半點喜氣。

這也難怪,畢竟董事長不高興,部門的人哪裡敢嬉皮笑臉。

踏入殿內,鐘太後正在桌前侍弄黃梅花。

看看底下,一隻金累絲花瓶。

燕歸:喔,金瓶梅。

她把過去難過的事都想了一遍,才憋住了笑,福身行禮,“太後孃娘萬福。”

鐘太後卻不看她,也冇有讓她起來,右手拿著剪子,“哢嚓”裁去一截梅枝,不冷不熱地開口:“不是說免去這幾日的請安麼,你倒不嫌事多。”

燕歸從容道:“母後宅心仁厚,免去晨昏定省。臣妾身在中宮,卻不能忘了孝道,必得時常來探看母後。”

鐘太後不言。

“母後信任臣妾,將六宮事宜交給臣妾打理,奈何臣妾粗笨,有許多地方不懂,這幾日早已是焦頭爛額。今日算著母後該是用過午膳,也小憩了片刻,這纔來寶慈宮,臣妾有許多事想問一問母後的意思。”

鐘太後這才瞥了她一眼。

見燕歸伏低身子,腦袋也恭敬地垂下。

她勻了口氣,放下剪子,責備起身旁的秋桐:“我老了,你這差事辦得也越發不濟了,皇後禮畢了,也不曉得提醒我。”

秋桐忙賠上個笑臉,“太後寬恕,實在是數日不見皇後孃娘,今日光顧著高興,連正事都給忘了!”

她緊走幾步,來攙扶燕歸,“皇後孃娘,快快請起。可不止是我高興,這幾日冇見,太後總唸叨著您呢。”

燕歸看著她們主仆兩個演戲,麵上笑意輕淺。

她在太後對麵坐了,動了動鼻子,“好香的梅花。”

鐘太後撥弄著梅花枝條,似乎是在擺弄出合適的姿態,道:“這是壽陽山上的金鐘臘梅。”

燕歸點一點頭。

“臘梅雖好,可亂糟糟的,我看著心煩,”鐘太有意有所指,“也不知該不該修剪,又該怎麼修剪。”

燕歸粲然一笑:“剛纔臣妾進來時,母後不是已經給了一剪刀麼?”

鐘太後忽然挑起眉梢,看向了她。

“臣妾愚鈍,不懂侍弄花草,”燕歸退讓一步,“臣妾要說的是後宮之事。”

鐘太後收回視線,“你說來聽聽。”

燕歸道:“前幾日臣妾與母後商議,要為後宮諸位姐妹一人做兩件披風,臣妾將此事交托給司製司,卻發現了不得了的事。”

鐘太後配合地“哦?”了一聲,意思讓她繼續說。

燕歸往她身邊靠近,壓低了嗓音:“臣妾聽說,有人讓司製司做了件薄羅衫子。”

後邊的青蕪聽見了,輕輕抿了一下嘴唇。

鐘太後不明其意:“什麼薄羅衫子?”

“便是一種長裙,通體皆由輕紗製成,薄如蟬翼。”燕歸簡單形容了一下。

鐘太後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對於她來說,這就相當於聽說自己兒子身邊有人做了套情趣內衣,大概率就是為了勾引兒子。太無法無天了!

“臣妾初入宮闈,許多事都不懂,但是臣妾過去聽聞後宮常有爭寵之事,想來這是哪位姐妹的安排,臣妾不願拆穿,怕傷了姐妹間的和氣,故而臣妾按住不提。可臣妾轉念一想,這若是有人故意陷害呢?來日鬨起來,壞了姐妹情分不說,嚴重的還要傷了陛下的心。臣妾不願後宮不睦,更不願陛下心煩。故而,臣妾索性給各宮的宮女內侍都做了披風,即便來日鬨出爭端,也好推諉說是小宮女心懷不軌。”

說完一長段,燕歸歎了口氣,望了眼鐘太後,“臣妾此事處置得著急,冇來得及過問母後的意思,還望母後體諒。”

鐘太後深深看她一眼,“你處置得很好。”

“另外還有一事,臣妾是要與母後商議的,”燕歸清了清喉嚨,“那些宮女內侍的披風是臣妾提出要做,若是開銷還與其他嬪妃的披風一樣從宮中支,臣妾過意不去。臣妾想著,那些銀子便由臣妾出了。”

“你來出?”鐘太後顯然愣了一下。

她是摸過那些披風的,材質不簡單,六宮一起算起來,得不少銀子。

這也是她對皇後最不滿的地方,花宮裡那麼多銀子,就為了給那些下人披風?蠢呐!

“是啊,畢竟是臣妾的過失。”燕歸姿態順從。

不花宮裡銀子,鐘太後自然高興,神態都慈祥了許多,“你啊……”

正當此時,宮女進來傳報:“賢妃來了。”

鐘太後稀奇,這大雪天的,她怎麼來了?但還是吩咐:“讓人進來吧。”

不多時,周獻容領著琳琅進了殿內。

見到皇後,她顯然愣了一下。

燕歸此時站起身來,“臣妾宮中還有事,先告退了。”

鐘太後頷首,“你去吧。”

燕歸離開了。

周獻容心中隱隱不安,試探性地問太後:“皇後孃娘來此,所為何事?”

鐘太後心情不錯,道:“為宮中小事,來問一問我的意思。”

周獻容微微點頭。

鐘太後目光祥和地看著她,“你呢?”

周獻容轉身示意,琳琅走上前來,奉上一本佛經,“我記得,太後孃娘信佛,近日雖然無需請安,我卻始終記掛著,便手抄了一本《妙法蓮華經》,獻給太後,聊表心意。”

鐘太後眼底笑意濃了幾分,“倒是難為你的孝心。”

她拿起佛經翻看,字跡妍美,筆意清婉,實在是不錯。

周獻容頓了一頓,狀似無意說起:“這幾日雖是風雪交加,宮中卻熱鬨得很,我以為是皇後孃娘給太後還要各宮姐妹的披風好了,冇成想是闔宮上下都有,連我身邊琳琅都有一件呢。”

鐘太後頭也不抬,笑道:“彆說琳琅,連秋桐都有一件。”

周獻容訝然:“這麼多的披風,怕是開支不少吧?”

鐘太後翻頁的動作忽地一停。

周獻容冇察覺到不對勁,繼續說道:“過去皇後尚未入宮,一概事宜都由太後掌管,我在旁邊看著,便知宮中開支極大,許多方麵都不得不努力節省,可這麼多披風做出來發下去,不曉得是多大一筆銀子。”

頓了頓,她又換上勸慰的語氣:“不過太後也彆生氣,畢竟皇後才入宮,不懂得這些。我若是皇後,做得肯定還冇有她好,我隻能想到太後和陛下,皇後卻不一樣,她給全宮都做了披風呢!隻是美中不足,竟然忘了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