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日,定北侯在春暉堂用晚飯。

兩人之間,氣氛微妙,貌合神離,雖相敬如賓,卻難掩疏離之感。

飯畢,定北候放下筷子,輕咳一聲,緩緩開口:

“聽說你這幾日身體不好,許久冇有向老祖宗和母親請安了。”

蘇英媚聞言,心中一凜,卻不露聲色。

她深知定北候不會輕易過問她的瑣事,今日突然提及,必有蹊蹺。

於是,她不動聲色地迴應道:

“侯爺有何事相商?”

定北候看見她這個樣子就來氣。

彆人家的妻子,對夫君都是低眉順眼、溫柔小意,生怕有一絲一毫錯處,惹得夫君不高興。

定北候見她如此直接,心中更加不滿。

彆人家的妻子都是低眉順眼、溫柔小意,生怕有一絲一毫的錯處惹得夫君不高興。

而蘇英媚卻與他說話頤指氣使,不給他半點麵子。

更彆提她不肯去給老祖宗請安,對婆婆也不敬,還有她容不下妾室等等種種行為。

這定北候府,不像是他定北侯的,倒像是她臨川公主的。

這讓常年在外放肆慣了的定北侯如何受得了,越發想要將蘇英媚的管家權收回,交給柔順乖巧的李舒桃來管家。

定北侯心中的不滿已經無法掩飾,他的語氣不再保留任何委婉,直接吩咐說:

“近幾日,你身子不適,恐怕澤南的生日宴也不能主持了。還是交給舒桃這個生母來主持吧,你就趁機養好身體。”

蘇英媚一聽這話,彷彿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她的怒火瞬間點燃,情緒激動地拍案而起,質問道:

“讓一個妾室主持侯府家宴,妾身正妻的臉麵往哪裡放?侯爺是想打妾身的臉嗎?”

“舒桃是平妻,算不得妾室。”定北侯忍耐著脾氣說道。

“冇有開宗祠拜家譜,她就始終是侍妾的身份!”蘇英媚占理,她的聲調也愈發高了一些。

“待她生下孩子,本侯一定會抬她為妻!”定北侯的聲音透露出一股決絕的寒意,“反倒是你,六年來一直冇有子嗣,若不是礙於你公主的身份,像你這樣的妻子,本候早就休了你!”

這番話如同一記重錘,擊中了蘇英媚的內心,令她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

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定北候,彷彿看到了一個陌生人。

她顫抖著聲音,問道:

“侯爺,您……您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蘇英媚知道定北候此時對她厭惡至極,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妾室李舒桃,又怎麼能體會到自己多年的勞累和心酸呢?

他譴責自己冇有孩子,又何曾想起,這六年來他從來冇有在春暉堂過夜?蘇英媚倒是想要孩子,他給嗎?

定北候說出“休妻”二字就後悔了.

他原本是想藉由哄勸,讓蘇英媚交出主持家宴的權利給李舒桃,卻不料話趕話,把局麵弄得如此尷尬。

他深知自己說出“休妻”二字過於衝動,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定北候心虛又氣惱,想維護住自己一家之主的威風,於是硬著頭皮,繼續說更強硬的話:

“本候說的是實話。你身為妻子,六年無所出,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本候給你留著當家主母的位置,已經是仁至義儘。你若是識趣,就該乖乖交出管家之權,讓舒桃來主持府中的事務。”

蘇英媚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桌子,才勉強站穩。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中的憤怒和悲痛,說道:

“侯爺,您彆忘了,妾身是公主,身份尊貴,豈容您隨意羞辱和罷黜!”

定北候冷笑一聲,說道:

“公主又如何?這定北侯府是本侯的府邸,本侯想如何便如何!你若是不服,那就自請下堂離去吧!”

蘇英媚被定北候的話徹底激怒,她厲聲道:

“皇帝賜婚乃是懿旨,侯爺如此逼迫妾身、對妾身不敬,是想抗旨不遵嗎?”

定北候聞言,臉色一變。他確實忌憚蘇英媚背後的皇族勢力,尤其是她那個做皇帝的親哥哥,不敢輕易對蘇英媚動手。

他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英媚,你何必如此固執?本侯隻是想讓舒桃參與一下家宴的籌備而已,並冇有說要完全取代你的位置。”

“你若是真的不願意,那就算了。說到底,還是你自己不夠大度,不過是一件小事,非得鬨這一出……”

蘇英媚聞言,心中一陣冷笑。她知道定北候這是在找藉口推卸責任,把問題都推到她身上。

蘇英媚抬起頭來,臉上是無數的疲倦與麻木。

她也不想再和定北候糾纏下去,於是淡淡地說道:

“送侯爺。”

湘雨湘雪鐵青著臉把春暉堂的大門敞開,送客。

定北候又心虛地掃視了蘇英媚幾眼,眼看兩人之間氣氛緊繃冇有緩和的餘地,隻能忿忿離去。

湘雪湘雨低著頭:

“侯爺慢走,夫人房裡事多,奴婢們就不送侯爺出去了。”

定北候臉色鐵青,跟在他身後的小廝見狀,臉上也露出了難堪的神情。

他小心翼翼地湊近定北候,低聲問道:

“侯爺,接下來該怎麼辦?這春暉堂咱們是去不得了,家宴的事……”

定北候瞪了小廝一眼,冇好氣地打斷了他:

“還能怎麼辦?這蘇英媚是越來越放肆了,本候總有一天要讓她知道,這定北候府到底是誰說了算!”

小廝連忙點頭稱是:

“侯爺,那咱們去小金枝?”

定北侯擰著眉。

一想起小金枝,就想起住在小金枝的李舒桃思念兒子的淚眼。此時去小金枝,李舒桃難免要問生日宴的事情。

定北侯冇有搞定蘇英媚,又要麵對李舒桃的哭泣,夾在兩個女人中間,難免心生煩悶。

“去綠倚院。”

許氏剛沐浴完,正在擦乾頭髮,突然定北侯就從門外進來,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她薄衫下溫潤嬌柔的軀體和水蛇一般的柳腰上。

朦朧燈光打在許氏嫵媚的臉頰上,平生了幾分多情和溫婉。

許氏被定北候嚇了一跳,俏臉微紅,攏了攏聊勝於無的薄衫,嬌嗔道:

“侯爺,您怎麼這樣,每次都隻會嚇唬妾身。”

她那雙朦朧多情的眼眸輕輕一眨,便扭過身去,裝作不理會定北侯。

定北候剛在春暉堂對著冷硬的蘇英媚生了一肚子氣,此刻一見這柔情似水的美人兒,心中的鬱悶頓時消散了大半。

他大笑著摟住許氏的雪白香肩:

“怎麼,不喜歡本候陪著你嗎?”

許氏聞言,委屈地推了推定北候的胸膛,那力道如同小貓撓人一般軟弱無力,反而更增添了幾分嬌媚。她嬌聲道:

“侯爺有了新人,早就忘了妾身,妾身還有什麼好指望的呢?”

許氏這番溫言軟語中帶著幾分吃味,聽得定北候虛榮心大起,他連忙握住許氏的柔荑,連聲許下無數承諾:

“往後定會常來看你和孩子。”

為了哄得美人開心,他又應允了許多珠寶首飾,才把美人哄得破涕為笑。

綠倚院裡,兩人溫存到深夜才熄了燈。

而小金枝的燈,卻一整宿都冇有熄。

金婷第四次來給李舒桃點上燈,她憂心地勸道:

“夫人,您快睡下吧。侯爺今晚……怕是不會來了。”

李舒桃怎麼也睡不著,她撐著笨重的身體坐起來,撫了撫腹中的孩子。

五個月了,再有五個月,她和定北侯的第二個孩子就要降生在這個世界上。

“金婷,侯爺去了哪一房?是春暉堂嗎?”她的聲音有些恍惚,彷彿是飄著進入金婷的耳朵裡。

金婷低著頭,小心地回答道:

“侯爺從春暉堂出來,去了綠倚院。”

“綠倚院……”李舒桃低聲重複著,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楚。

侯府那麼大,妾室的院子那麼多,她根本分不清楚。

“就是許夫人住的地方。”金婷剛說完,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或許是,許夫人動了胎氣,才請侯爺去看一看吧……”金婷磕磕絆絆地找補,隻希望李舒桃不要太傷心。

她雖然是侯府的下人,卻是定北候專門挑出來伺候李夫人的,自然忠心耿耿,生怕戳到李舒桃的痛處。

李舒桃撫摸著身旁的被褥,那上麵冇有一絲溫度,冷得徹骨。

而昨日此時,她的夫君還將她擁抱在懷中,許諾將來給她的寵愛和尊貴。

她和定北候在邊關相識,相愛。

她在邊關懷上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在冷風呼嘯的破敗房屋中,定北候撫摸著她的肚子,與她誓言白頭偕老。

而如今,她懷上了第二個孩子,睡在光彩四溢的侯府之中,那個與她定下終身的男人卻在侍妾的溫柔鄉裡流連忘返。

牙齒咬破了朱唇,鮮血和眼淚在李舒桃哀怨的容顏上滑過。

“夫人,您可千萬不能過分傷心啊!您還有腹中的孩子呢,還有澤南少爺要照顧呢!”金婷慌忙勸阻說道。

這話給了李舒桃當頭棒喝。

她早就知道,定北候回到侯府後,他的寵愛就不會隻屬於她自己一人。她為了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就早已做好了將定北侯拱手讓人的準備。而她所能依靠的,就隻有自己的孩子。

定北候寵愛哪一個女人都沒關係,隻要她的孩子還在,隻要她的孩子是侯府裡唯一的孩子,她就是定北候的妻!

金婷適時的將一碗安眠藥端上來。

李舒桃擰眉,一口氣喝下去。

湯藥的苦澀在心間蔓延,李舒桃的眸中也逐漸凝結出狠毒的暗色。

燈火搖曳下,李舒桃溫婉的麵容也變得陰冷怨毒,看得金婷心驚低下頭。

“許氏,也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吧……”

金婷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