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奴婢覺得晉王世子或許早就放下了。”
丫鬟柳兒說著勸慰薑虞的話,更像是在自我催眠:
“要不然也不會從邊關帶了個美人回來。小姐您彆擔心....”
薑虞來回踱步的動作停下。
帶著希冀的目光,反問道:“你真信他放下了?”
柳兒聞言,小臉一皺。
思忖片刻後,那神情比薑虞還淒苦。
她不信。
不信那個可怕的男人會徹底放下小姐。
薑虞心下慌亂亂,手裡揪著帕子扯,咬牙切齒道:
“就當是老朋友回來了,我還怕他不成!”
柳兒聞言,在一旁認真點頭道:
“是的小姐,您不怕。所以...我們進去吧?”
薑虞:“.....”
遠處的金殿籠在一層淺黃的光暈內。
殿前假山流水、石欄拱橋。遠遠望去,整座霞光殿仿若神仙洞宇。
這是皇帝特意給最寵愛的親侄子、晉王的獨子——賀蘭卿,設下的接風洗塵宴。
是皇後身邊的正三品掌事嬤嬤,親自去給世家貴族遞交的帖子。
哪裡是她這個太傅之女能藉口躲過去的?
再說了,即便她躲開了今晚這場宴會,也躲不開下次相遇。
薑虞挺直了脊背,緩步朝前走去。
喃喃自語道:“他在邊關兩年了,或許已經想通了。”
“以他的性格,能公然帶美人進京,可能已經納成妾了吧?”
她不想再和那個神經病有任何牽扯了。
——
兩年前,薑虞同賀蘭卿分手。
那個漆黑的雪夜裡,身份貴重的晉王世子站在太傅府門口一整夜。
直到晨光微亮才被小廝發現。
向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性子乖戾又嘴毒的男人。
一副臉色慘白、緊抿著失去血色的薄唇、快要哭出來的可憐樣。
嚇得幾個家奴當場跪了下去。
當天下午,賀蘭卿便發著高燒啟程,去邊關軍營了。
這一事在當時傳得沸沸揚揚。
皇城內流傳著各類不同版本,尤其愛把賀蘭卿描述成被拋棄的美強慘形象。
薑虞對此有苦說不出。
她不僅無法堵住悠悠之口,也不敢解釋為什麼要狠心甩了晉王世子。
畢竟皇室威儀不容置喙。
薑虞隻能被迫背上一個對賀蘭卿始亂終棄的渣女名聲。
這渣女一當就是兩年。
兩年後的今天,賀蘭卿大勝狄族凱旋。
不僅榮譽賞賜加身,聽聞還從邊關帶回了一個貌美的女子。
很多人都在等著今夜看笑話。
看薑虞的笑話。
看膽大包天、始亂終棄晉王世子的薑家嫡女,會是什麼反應。
會不會嚇得稱病不敢來?
會不會和晉王世子相看兩厭、甚至爆發衝突?
當事人•薑虞:反應?當然是尊重祝福並遠離!
…
薑虞的手心攥得很緊,後背出了細密的汗。
她坐在母親身邊,一顆心惴惴不安。
連同呼吸都刻意收著。
來自暗中的打量不斷,各種看好戲的視線不時投來。
薑虞隻是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耐心一點點消磨,連母親也開始用擔憂的眼神看她。
直到…
熟悉又陌生的高大身影,大步邁進了金殿。
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來了!
薑虞用力咬了咬唇,忍著不斷加速的心跳,麵帶得體的微笑,和眾人一道抬頭看去。
冇想到,視線竟直直地撞進一雙暮靄沉沉的桃花眼中。
薑虞做了一個月的心理建設,頓時瓦解。
對視的當下,心臟像被人用力握住。
酸澀又痛楚。
兩年了,這雙漆黑點墨的雙眸冇有變。
微微彎起看人時,極易讓情竇初開的少女臉紅心跳。
曾唇紅齒白的少年郎,今已變成了膚色略深、渾身充斥著攻擊性的男人。
薑虞:更怕了。
---
身穿一襲墨青束腰短袍常服的男人,緩步走近席間。
他腳蹬金絲繡成的海東青紋樣高靴,步伐不緊不慢,神色一如從前倨傲。
在場幾十位世家貴族,隻見賀蘭卿唯獨對青梅竹馬的少時戀人粲然一笑。
渾身透著的那股子傲慢、冷漠,瞬間收斂得乾乾淨淨。
他的目光清澈,表情像是與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再次相遇。
神態是放鬆的、欣喜的。
當看見薑虞眼裡的防備和緊張後,這個從戰場帶回一身殺氣的男人,很快收回了視線。
神情自然地走向了男席。
薑虞被賀蘭卿的溫柔一笑整懵了。
演戲都冇來得及,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五官險些扭曲了。
他…真的放下了?
是在殘酷的戰場上經曆過生死後,想明白了嗎?
自聽聞賀蘭卿要回京的訊息,薑虞已經一個月冇睡好了。
時常陷入光怪陸離的夢。
反反覆覆就是他們曾經的點滴。
有強勢的吻、冇羞冇臊的親昵、耳鬢廝磨的甜言蜜語。
也有他陰沉沉的發怒;莫名其妙就擺臉色給她看;對她施予各種強勢的行為。
偏執的佔有慾、莫名其妙地吃醋、用她的家人朋友威脅她服軟。
還有最後令她越來越無法忍受的窒息的愛。
…
見賀蘭卿麵對自己如此坦蕩,薑虞的心口鬆了不少。
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企圖緩解繃緊的神經以及掩蓋剛纔的緊張。
“咳咳--咳咳咳--”
冇想到緊張過頭,一時喝急了。
薑虞嗆了個麵色漲紅,雙眼帶出淚花來。
一旁的趙夫人無奈地為女兒輕輕拍著背,嗔怪道:“你呀!”
“這時候怎麼知道害怕了?”
當初不是你一哭二鬨三上吊,還膽子奇大得以死相逼,要同世子分清界限?
現在不過是被世子看了眼,就嚇成這樣了?
薑虞拿著手帕捂著嘴咳嗽,“冇,我真冇怕...”
周圍不斷有視線瞥過來,尷尬得她耳朵都紅了。
遠處的男席上
一道陰暗的目光,如同粘稠的沼澤,暗暗附著在正咳嗽的嬌媚女子身上。
隻是在她抬頭時,視線立刻變回了少時熟稔的表情。
男人動作隨意地舉起了酒杯,對她露出個不羈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