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煦下午待在屋裡,他闔眼小憩的時候,也聽到院子裡亂糟糟鬨成了一團。

好似是小姑娘在書院裡被人欺負了,潑了桶臟泥巴,滿身汙穢。

侍女們排著長隊打水送水,這一折騰完都快天黑了。

他在心頭冷笑。

這些世族小姐們啊,一個比一個矯情。從出生起就含著金湯匙,哪裡懂半分人間疾苦?

不過是被潑了身泥巴,就要沐浴洗好幾個時辰。想他從前做任務殺人,那是躺在死人堆裡也如玉枕軟榻,悠然自得。

隻是...潑她一身泥的人到底是誰?

再睜眼已是夜深。

他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朦朧的月光從窗欞透進來,佈置溫馨的耳室落入他眼底。

他體內寒毒已褪,武功和眼睛也恢複如常了...

...

推開那少女閨房的雕花門,阿煦放緩腳步,近乎屏息前行。

奇了怪。

他殺人不眨眼,怎麼進個女子閨房還緊張了起來?

他就是想記住那少女是何模樣,報了她的救命之恩他便不欠她什麼,往後還可江湖逍遙。

紗幔盪漾,床榻上的嬌影愈來愈清晰。

“不...不要,幼梨不敢了,紫萱姐姐不要打我...”

本就睡不踏實的少女倏地把自己嬌軀縮成一團,濕濡的睫簾掛著水珠,繡了花的小枕頭也氤氳濕了一大片。

嬌嫩的唇瓣被貝齒輕咬著,眉心也緊緊攏蹙著,哪怕是睡著了,可也在夢裡正被人狠狠欺負著呢。

阿煦覺得自己瞧見了一隻被嚇壞的小嬌兔。

他忍不住上前站到床榻邊,又忍不住伸出自己滿是傷痕的手...

手掌顫抖著,一下又一下輕輕拍打著少女薄背,好似在哄她安穩入睡。

拍了幾下後,剛還瑟瑟發抖的身軀慢慢放鬆了下來,翻了個身踏實睡去。

阿煦猛地收回手。

他剛纔那是在做什麼?

冷峻的麵龐有些凝重,清風拂過,轉眼屋內便隻剩溫幼梨一人。

“阿煦好感度漲了多少?”溫幼梨睜開濕潤的眼眸問4399。

4399激動回答,“漲了五點,現在是十五!!”

“至於麼?”溫幼梨撇了下嘴,手指抹去眼角的茶漬,“不過就是一杯涼茶,怎麼如此容易心軟?”

“茶...茶?”

“嗯。還是小棠晚上泡好的菊花茶。”

“所以,枕頭上那麼大一片不是眼淚是菊花茶啊?”

好一個茶藝大師!!

“幫我看看阿煦去了哪兒?”溫幼梨一邊給枕頭翻了個麵,一邊漫不經心問。

“好像是朝著魏府去了。”

“可憐的紫萱姐姐啊,今夜還是自求多福吧。”

4399,“??”

“我明白了!”4399眼睛瞪得像銅鈴,活脫脫一個葫蘆娃模樣。

溫幼梨好笑動唇,“你明白什麼了?”

“你是故意讓魏紫萱潑你一身泥,然後在書院不洗,非要回家洗。洗就洗吧,還偏偏磨蹭洗上一個多時辰!”

“然後呢?”

“你就是故意把淒淒慘慘的模樣給阿煦看,你肯定也算到了他晚上會來你房間,就故意演戲給他看,還...”

“還什麼?”

“還說出魏紫萱的名字!”

溫幼梨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是纔想明白啊?”

4399,“...”

天!

“阿煦、顧璟衍、魏紫萱...一箭三雕啊?”

“不對。”溫幼梨撥弄著自己指甲,“你說,如果子鷺哥哥知道我一直被魏家的人欺負,會不會心疼我啊?還有...少了一條惡狗的魏青闌,會不會親自佈局對我動手?”

隻要動手就有破綻。

有破綻,她纔可以讓徐子鷺看清那女人的真麵目!

4399已然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聽係統一句勸,真的,寧可得罪小人,不要得罪綠茶...

...

翌日,雁山書院好不熱鬨。平日最愛擠在一起欺負溫幼梨的一行人,今兒個都病懨懨的,跟霜打的茄子似。

“你們...都聽說了麼?”

“林姐姐說的可是紫萱的事兒?”

“我也聽說了...城防營三更巡邏時,在聚安巷發現了魏紫萱。”

“聚安巷!!不是說住在那兒的...都是乞丐和地痞麼?”

“你們說,京城裡是不是混跡了采花大盜,專門挑貴女們下毒手?”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恰好這時候魏青闌走了進來。

“青闌姐姐!”林家貴女忙去喚魏青闌。

魏青闌眼底劃過不耐,隻抬頭瞬間又忙把那“不耐”收斂去,換上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

“林妹妹...”魏青闌扯動乾澀的唇角。

“紫萱姐姐的事如何說?”

魏青闌,“我父已派人將表姐送回老家好生休養,京兆尹那兒也在嚴查此事,絕對要給表姐一個交代,不能白白讓她受了屈辱。”

“隻是...”魏青闌苦笑一聲,又說,“此事關乎我魏家顏麵,希望諸位妹妹日後莫要再提起此事了。再者說得多了,也讓我表姐心寒不是?我是當真怕她想不開,尋了短見呐。”

雖說魏紫萱是魏家表親,但這事兒是在京城裡鬨出的,對魏家顏麵大大有損。

今早那魏紫萱剛出了醜聞,她便求父親趕緊把人送走。

她在子鷺哥哥心中那般高潔,絕對不能因為一個“魏紫萱”讓子鷺哥哥對她有了偏見。

魏紫萱死活都和她無關,她要保住的是“京城第一貴女”的名頭。

魏青闌挑眼去瞧坐在最後一排的溫幼梨。

一襲素黃廣袖裙襯著她嬌弱柔骨,似柳扶風。

下賤姿色!

魏青闌攥緊手。即便冇了魏紫萱,她也能壓得溫幼梨抬不起頭。

隻是可惜了,為何那被丟去聚安巷被乞丐地痞糟蹋了身子的人不是溫幼梨?

若是溫幼梨,子鷺哥哥定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應這門親事了...

“都在議論什麼呢?”來授課的夫子走了進來,“你們的功課都做好了是不是?還是說幾日後的雁山詩會,有把握贏了北山書院的公子們?”

剛還嘰嘰喳喳的貴女們趕緊坐回自己的位置,低著頭不敢說話。

“青闌。”夫子喚聲。

“在。”

“你可是雁山書院最有才氣的貴女,幾日後的詩會比試,且看你的了。”

魏青闌欣喜應下。

這是穩固自己“第一貴女”的好機會!

“好好準備,聽聞這次顧首輔也會來瞧瞧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