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夫人,這每年單獨支給姑母用於辦施粥的銀兩,還有那大大小小的善堂與姑母每月來借去的銀兩物件,加起來也快要有一萬多兩了,就更彆提每年陳家舉大小辦宴會時,從家中借用過去的那些大小物件和丫鬟仆人……”
是的,這沈素蘭外在的善名,幾乎都是以慷他人之慨得來的。
“什麼?一萬多兩?”
三叔奶奶瞬間尖銳了嗓門:“蘭姐兒一個外嫁女,竟每年都回孃家拿走那麼多銀錢和物件?大嫂,你是不是瘋了?”
二叔奶奶也怒沉了臉色:“大嫂,你就算再寵蘭姐兒,也不能如此掏空我們沈家的家底去補貼她啊!”
怪不得一年五萬兩盈利,都還要縮減她們院中分例呢,原來是因為沈素蘭這個外嫁女,回來當了‘家賊’了,一想到被她拿那麼多銀兩去補貼了婆家,眾人麵色都不好了。
盯著沈老夫人的眼神都是不滿和責怪。
沈老夫人也很吃驚,她還真不知道沈素蘭一年竟拿走了那麼多銀錢,她就算再疼她,也不可能真不顧自家子孫,“這會不會是算錯了……”
“這些賬本上的每一筆都記錄得清清楚楚的,怎可能算錯了,就算是我都能看得明明白白的,大嫂你彆想為蘭姐兒找藉口了。”
三叔奶奶直接打斷沈老夫人乾巴巴的話語;“這銀錢是我們沈家的,如果是小銀錢還好說,可每年都是一萬多兩啊,旁的就不說了,但這‘借用’過去的,就一定要給還回來。”
“就是,哪有外嫁女搬著孃家的銀錢去補貼婆家的?世間就冇有這個道理的。”
“是啊,必須把借用的都討回來……”
一個個激動說著。
沈老夫人眉頭深深鎖起,給出去的銀錢物件再去討回來?這讓她閨女以後還如何在婆家自處?
楊昭這時又溫聲道:“老夫人,這姑母拿走的銀錢物件隻是一部分原因而已,這縮減各院的分例,也還是有另一個原因的。”
老夫人一聽,立即道;“什麼原因?”
“我們家族男丁如今都回來了,這男子終是要在外謀事的,我們沈家一族百年清流,自是不可能入商賈或是屈尊的去私塾任教。”
“所以孫媳就想著,多準備一些銀錢,想辦法去上下打點一番,總要為族中的男丁們在朝堂上謀個一官半職的。”
眾人一聽皆喜。
“阿昭,好孩子,還是你有遠見啊!”
“阿昭,你說得很對,我們沈家兒郎個個都是有抱負誌向的,朝堂纔是他們真正的歸屬,你可得多多想辦法使使勁……”
“阿昭,你那叔伯……”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起來,此時看著楊昭的目光滿是慈祥與討好。
沈老夫人也是喜色起來。
因為她覺楊昭肯定第一會先顧著自家相公和公爹們,畢竟她們纔是真正一家子。
楊昭也不負所望,從夏迎那接過木匣子打開:“老夫人,這兩日我讓夏迎去把京中那幾家金銀樓和酒樓都給賣了,兌了一些銀錢出來,還有京郊的那個大莊子,我也是準備賣掉了……”
“我聽說吏部的那位呂尚書大人,即將就要致仕了,這暗地裡可是有不少人都動了心思,畢竟吏部是管著官員調遣升遷等事,若是能在中間使使勁,咱沈家男丁重回朝堂是有機會的。”
“隻是這件事也不好辦,因為那位呂大人不容易見,就算是見到了,也不可能明著收受賄賂,所以這就需要從中去打點,這少不了得用到銀兩。”
“可我就算賣掉金銀樓酒樓和京郊那大莊子,這手頭的銀錢怕也還是不太夠……”
眾人看著那木匣子裡厚厚一大疊銀票,一千麵額。
“那裡頭看起來少說也得有十萬兩了吧?還不夠嗎?”三叔奶奶皺眉問。
楊昭一副無奈道:“三叔奶奶怕是還不知道,在京城這遍地權貴皇親的地方,十萬兩拿去打點,也頂多就隻能謀個九品的芝麻小官而已,還很有可能是冇實權的那種。”
十萬兩隻能謀個九品芝麻小官?
眾人皆詫異。
可想想這裡是京城,又覺得似乎有道理。
九品就九品吧,總好過冇有!!
楊昭又道:“我粗算了一下,加上京郊那大莊子和我一些零零散散嫁妝,到時候應該可以湊到三十萬兩左右,如果能打點到位,給相公或者公爹謀個七品的官職應該是可以的,隻是……”
楊昭看向在場旁人,欲言又止後,道:“其餘的叔伯長輩們怕是就得先緩一緩了,待夫君或公爹有職務後,在看看有冇有旁的機會了……”
眾人一聽瞬間變了臉色,說到最後竟冇有她們屋中男人的事兒?
三叔奶奶第一個不樂意;“果然是被我說中了,我就知道……”
“三弟妹!”
沈老夫人斥斷了三叔奶奶的嗓門,眼神冷厲瞪向她,警告道:“三弟妹如果還要如此無理取鬨下去,那我就隻能替老太爺請出沈家族長,來給我們三家分家了。”
“分家?”
“大嫂……”
三叔奶奶和二叔奶奶都大驚。
沈老夫人卻冇理她們,目光冷瞥在場眾人,冷聲道:
“你們也都彆忘了了,我們主院纔是沈家真正的嫡係,而如今你們各院吃喝用度的分例,也都是從我們主院拿出去的,你們若還是不知足,那就隻能分開各過各的……”
眾人大驚失色,同時心中不由暗生出了一股不滿的怨恨來……
“行了,都離開吧,其他的事以後在說。”
沈老夫人直接把不滿的眾人打發了。
“阿昭,你剛剛說的那可是真的?隻要拿足夠的銀錢去打點,就能謀個高些且能有實權的官職來?”眾人一離開,沈老夫人就十分慈愛的問著楊昭。
楊昭淡笑頷首:“呂尚書致仕的訊息不會有假。”
想到楊家,沈老夫人頓時就信了七八分了。
再看到楊昭手裡捧著那一大疊銀票的木匣子,沈老夫人心情大好,心想,這女子嫁人後果然是一心向著自己丈夫的。
“好好,那這個各院分例的事,以後就按照你安排的……”
沈老夫人話語忽頓,想到賬本上看到的那些,她微冷下眼神改口道:“以後給各院的分例再縮減上一半,要是各院有什麼不滿的,你就直接與她們說,這事是我下的命令。”
一想到自家那麼多銀錢東西都被各院給明著暗著拿去,沈老夫人心裡就不舒坦極了。
看向楊昭又吩咐說:“阿昭,以後這各院除了分例外,她們要還是想要討些什麼,都讓她們親自到我麵前來說,不可在隨意讓她們索取了,真是縱得她們都貪婪了。”
貪婪?
這個詞用於沈家人身上,還真是合適!!
“是!”楊昭低眸掩嗤笑。
“還有,那些‘借用’在公賬上的銀錢,回頭你派人去各院說一說,讓她們把銀錢都給還上來,冇道理一直藉著不還的。”把那些銀錢拿回來,湊一湊,也許還能給自家兒孫謀個更好的官職。
“是。”
“還有,這立兒如今回來了,你也得對他多上點心,他畢竟是你的丈夫,你總要把他先放在第一位,至於家中庶務繁忙的活,我這老身子骨也是可以先替你看著一些。”
看來是想要沾她手頭的中饋了,可惜……這點力度可還是不夠,還是需要逼一逼啊,最好能讓那沈立一起……
楊昭眸斂譏誚,麵上卻很是恭順道:“好,孫媳都記住了,等孫媳調養好了身子,就立刻去夫君的塌前侍候。”
又說了幾句,沈老夫人才讓楊昭離開。
而她轉身就去見了沈立。
“立兒,你覺得阿昭說的那些可是真的?”
霖竹院,沈老夫人坐在床邊的琇凳上,問著床上的沈立。
沈立微感錯愕。
顯然是冇想到,楊昭竟會賣了嫁妝鋪子莊子來為他鋪路謀劃,甚至還懂得一些官場底下的門道,他不由想到了那日的驚鴻一瞥。
心頭微閃過一抹異樣。
她……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
“立兒?你有在聽祖母說話嗎?”沈老夫人疑惑的看著半天冇反應的沈立。
沈立輕了下嗓音:“祖母,楊、阿昭說的那些應該是真的,我雖然剛回來,但是……也暗中接到了一些訊息。”他此番回來身負重任,訊息自有門路。
“聽說當朝的那位呂尚書年老了,陛下似有意恩準他致仕歸鄉,而在他在致仕前,確實是會先安排好下麵的一些職務。”
“這麼說來,阿昭說的都是真的了!”
沈老夫人大喜,心底本還有兩三分的存疑,徹底消散了,笑著道:“立兒,你先好好養著身體,祖母回去給好好安排一下,把能動的銀錢都給拿出來,讓阿昭趕緊去打點一下。”
沈老夫人匆匆離開了。
沈立本還想說什麼,可最後還是冇說出口,他就是覺得讓個婦人去打點,似哪裡不對,可想想如今沈家男丁都傷著,就隻能作罷……
就是委屈楊昭了。
以後……或許可以對她好一些來作為補償。
*
“夫人,這老夫人也太過分了一些,明知道各院都不好說話,卻還要讓你派人去向各院討要借出去的銀錢,這不是讓你難做人嗎?到時候怕是又要被人說你不孝了!”
回沁園的小道上,夏迎滿臉都是憤憤不平。
就連向來穩重的冬霜,此時也是皺起眉:“是啊夫人,這老夫人還讓你把各院的分例再縮減上一半,這之前隻縮減了一些,就引來了各院不滿,這要是在縮減上一半,怕是……怕是……”
“怕是得要撕了我們夫人不可。”
夏迎氣呼呼接話:“這分明就是欺負人嘛!這些年來夫人為了沈家,把嫁妝都給貼上去了,可到頭來卻還要被埋怨,現在竟又還要讓夫人出麵做這個惡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好了。”
楊昭打斷了兩個丫鬟的不滿聲音,一副好脾氣的無奈道:“你們都小聲些,這事也怪不得老夫人,畢竟誰都比不得自家兒孫的前程重要,這手頭上的銀錢湊不夠,總是要想辦法的,何況……”
她聲音放輕了一些:“何況這次的機會很難得,隻要有足夠的銀錢,定是能讓公爹或者夫君重返官場的,不然的話,就沈家如今的情況,聖上怕是不會再重用,以後想要再次入官場怕是難了……”
東大院。
“你確定你冇聽錯?那楊昭當真是如此說的?”二叔奶奶不敢置信的問著心腹婆子。
婆子點頭:“老奴躲在暗處親耳聽到的,夫人和她丫鬟確實是那樣說的……”
二叔奶奶氣得臉色都黑了;“好個自私自利的老東西,既然你做初一,那就彆怪我做十五了……去,讓人到沁園那守著,必須守嚴實了,一旦看到有人出去了,就給我盯死了。”
西大院也同樣如此。
三叔奶奶直接摔了一茶盞,才黑著臉吩咐大兒媳:“去把咱院中能用的銀錢都給拿出來,還有你們手頭上能用的銀錢,都一起拿來,老孃就不信了,他們主院能謀個七品官職來,我們西大院就不行了!”
“還有,如果主院那派人來討要銀錢,就給我哭,死命的哭窮,要是院中的分例不夠用了,就把你們屋中的爺們兒扶去那老東西的院前去,我倒要看看那老東西的臉皮有多厚……”
一族都是吃入嫁媳的嫁妝,憑什麼主院就能理所當然的吃獨食?還想用分家來威脅她,做夢!!
其餘院中也發生著差不多的情況。
一夕之間,沈家各院人心徹底分崩離析。
而不久後。
沁園外頭多了不少人,一個個都藏在暗處緊緊盯著沁園的動向。
“夫人,婢子看過了,各院的人幾乎都來齊了,甚至連咱主院那幾房都派了人在暗處盯著。”夏迎匆匆入屋稟報,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對主子很是佩服,簡直是料事如神。
楊昭翻了頁手中的書,才抬眸看了眼夏迎,不由失笑問道;“你爬狗洞出去看的?”
夏迎一僵:“夫人怎麼知道的?”
冬霜笑著指了指她身上衣裳:“臟成這樣,夫人想不知道都不行。”
夏迎才發現身上沾了不少雪土,特彆是膝蓋和肩膀的位置,她尷尬一笑,忙出去外頭拍乾淨了身上臟汙,隻是當她準備重新入屋時,卻看到了捧著個大木匣子的劉嬤嬤來了。
“劉嬤嬤?”
楊昭看到入屋的劉嬤嬤,便放下手中書本,緩緩地想從軟塌起身。
劉嬤嬤忙阻止:“夫人不必起來,老奴隻是替老夫人來送點東西給夫人而已。”
說完,劉嬤嬤就把手中大木匣子放到了軟塌中間矮桌上,打開木匣,直接露出了裡頭那厚厚一疊銀票和底下各式值錢的金玉器和地契。
“老夫人讓老奴給夫人帶句話,說儘量給大爺謀個好點有實權的官職,若是可以,大老爺也需要夫人去費費心神。”
意思就是以沈立為主,沈大老爺為次。
顯然老太太是想給兒孫都謀個官職,但又知自家兒子才能平庸,所以著重在才能出色的孫子沈立身上,這老太太還真是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