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八,不早了,早點睡吧。”
當今世上敢叫朱元璋重八的,有且隻有一個人,那便是當朝皇後馬皇後。
馬皇後是朱元璋的結髮妻子,在朱元璋還叫朱重八的時候,她便已經和他患難與共了,在朱元璋成就帝業之後,她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大明的皇後,而她私底下仍舊習慣叫朱元璋重八。
朱元璋嗬嗬一笑:
“妹子,等等,再等等。”
馬皇後也不惱,笑道:“重八,怎麼了,突然看書看這麼晚?”
“嘿嘿。”
朱元璋笑了笑,剛想說什麼,卻又突然欲言又止,改口道:“冇什麼,就是有個問題想不通,妹子你先睡,不用管我。”
事實上,朱元璋雖然跟馬皇後感情很好,但是關於政事,他還是不想馬皇後過多參與。
特彆是現在事關他為大明打造的百年戰略。
現在卻被楊炎指出了致命的問題。
天下養朱。
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朱元璋的腦海,揮之不去。
如果不找出解決之道,他就算睡覺也不會睡得安穩。
夜已深。
馬皇後不理朱元璋,已然睡去。
房間內,燭火依舊在搖曳。
朱元璋仍舊埋頭在書海之中。
他小時候雖然不得讀書,但愈是這樣,他就愈發知道知識的重要性,所以後來他不恥下問,刻苦鑽研,也算是自學成才。
彆看他戎馬半生,但是他不僅精通兵法,在書法詩詞歌賦上同樣有著不淺的造詣。
在製定國家戰略政策時,同樣是以史為鑒。
封王戍邊之策,便是他總結西周以來的曆代統治經驗,施行漢唐郡縣製與元朝分封製相結合的統治體製,即設立官府管理百姓,分封藩王拱衛朝廷。
同時更是加上了自己獨到的理解進行完善,利用山河險地構築三道防線,互相牽製,製定藩王無詔不可入京,不可同時回京等製度,防範藩王作亂的狀況發生。
但現在這個他自以為完善的戰略不僅被楊炎讀穿,還被楊炎指出了致命的問題……
朱元璋不停的翻閱著。
突然。
他的手停住了,目光也停留在了紙麵上,久久不曾移開。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朱元璋麵露思索之色的低語一句,眼神卻在逐漸的發亮……
……
第二日,禦書房內。
“稟皇上,駐陝永兵衛屯耕一折,臣已奉旨辦理,半月之內,在籍軍戶定能到位,準許民間開礦一事,臣也已經會同戶部工部,酌擬冶金律六條,特呈皇上禦覽!”
稟報的臣子不是彆人,正是中書省參事胡惟庸。
剛剛上位中書省左丞相不到一個月的楊憲被朱元璋誅殺以後,胡惟庸展示出了他的才乾,獲得了朱元璋的認可與歡心。
今天他就是來稟報這段時間的政績來的。
然而……
讓他意外的是,今天似乎有點不一樣,皇上的心思似乎完全不在他的話上。
因為他稟報完了,皇上還不知道在想著什麼,話也不回他,一臉沉思之色,把他晾在一旁。
“皇上,皇上……”
被涼了好一會的胡惟庸終於忍不住輕喚了兩聲,朱元璋這才從沉思中醒來。
“彙報完了?完了你先回去吧。”
“啊……是。”
胡惟庸一怔,也隻能悻悻的告退。
昨晚李相就跟他提了一嘴,說皇上和劉伯溫不知道去了哪裡,回來之後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皇上和劉伯溫之間有秘密。
難道說,浙東黨剛去了一個楊憲,又要重新起勢了嗎?
胡惟庸不禁有些心虛了。
事實上,朱元璋的思想的確被楊炎提出的問題所占據了,他昨晚雖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他感覺自己的這個想法極好,已是最佳解決之道,但是他還是想要聽一聽楊炎是怎麼說的。
是否和他想得一樣?還是另有高見?
亦或是壓根就是嚇唬人的,危言聳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朱元璋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胡惟庸走後,朱元璋在屋內來回踱步,最終還是忍不住往太子朱標的所在的春和殿而去……
……
春和殿。
朱標正埋頭奮筆疾書,案桌前堆著一堆高高的奏摺。
如果不知道,還以為他纔是皇上。
事實上,朱元璋已經在有意的培養他的這個繼承人。
“日臨群臣,聽斷諸司啟事,以練習國政。”
大明的很多政務已經交由朱標來處理,朱標也冇有讓朱元璋失望,不僅勤勉,而且政務處理得井井有條,隻不過朱標的希望實行“寬通平易之政”的理念與朱元璋有些不和。
這一次楊憲案,朱標也是希望能夠避免過多殺戮而與朱元璋起了爭執,這才被朱元璋關到牢裡好好反省,從而認識的楊炎。
朱標冇有埋(mán考試常考)怨朱元璋,相反的,他很慶幸自己這一次入牢反省能夠認識楊炎這樣的奇人。
天下養朱。
關於楊炎留下的這個課業,朱標也一直在思考,昨晚也是在大本堂翻閱書籍到深夜。
不過現在他還不能去找楊炎。
因為還有一件急事,需要他處理。
“標兒,在忙什麼呢?”
朱元璋見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不由得眉開眼笑。
聽到朱元璋的聲音,朱標也是放下了手中的筆,站起身來迎了上去:“父皇,兒臣在處理不久後將舉辦的恩科大試的事務!”
“嗯,很好!”
朱元璋點了點頭,突然問道:“標兒,包括前朝在內,到現在有多久冇有舉辦過恩科大試了?”
朱標從容回道:“稟父皇,從前朝至正初年開始,科舉已然名存實亡,到現在至少有二十年冇有舉辦過科舉大試了。”
朱元璋語重心長道:
“所以呀,咱們大明新朝首屆恩科,一定要辦好,讓天下學子們都看到,咱大明是重視科舉,崇尚儒學,有纔有能的學子,朝廷定會量才錄用,要讓他們覺得,在咱們大明新朝裡為學,那是前途無量,咱大明新朝那是翻天覆地之變化啊!”
“是!”
朱標拱手笑道:“稟父皇,國子監,聚賢堂,還有考試院都已整備一新,科考大試的日期,考生的人數已經定了,以及朝廷預備給各省考生的糧米路費也已經頒至各省了。”
“好啊!”
朱元璋滿意的點點頭,笑道:“不過標兒,你也不要太累,該休息就休息,彆累壞了身子!”
朱標聞言微微一怔。
因為以前,朱元璋總是告訴他一定要勤勉,更是以身作則的教育他。
“咱從作皇帝以來,從冇偷過懶,一切事務,惟恐處理得有毫髮不當,有負上天付托。天不亮就起床,到半夜才得安息,這是你天天看見的。你能夠學我,照著辦,才能保得住天下。”
怎麼今天卻反倒是勸他該休息就休息了?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不過朱標還是覺得心裡暖暖的,笑著回道:“父皇,我不累。”
“誒,話不是這麼說的,你看現在都是吃午飯的時間了,勞逸結合,該吃午飯就去吃午飯,吃飽了纔有力氣乾活嘛,你說咱說得對不對?”
朱元璋笑嗬嗬的說道。
“是,父皇教育得是。”
朱標有些感動的回道:“父皇,那我讓人去準備一下,咱一起用個午膳?”
不想朱元璋卻是抬手道:“不用了,咱吃過了,而且咱啊還有點事要去辦,隻是順道過來看看你,你趕緊去吃午飯吧!”
說罷,朱元璋便轉身離開了春和殿……
……
春和殿外。
朱元璋在來回踱步,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不久之後,便有人疾步上前。
不是彆人,正是毛驤。
“怎麼樣?”朱元璋帶著幾分焦急問道。
毛驤連忙回道:“回皇上,太子果然讓人備好酒菜,往天牢方向而去了!”
“嘿嘿!”
朱元璋忍不住嘿嘿一笑,自語道:“知子莫若父也,標兒果然不想一人獨自用膳,忍不住又去找那人了!”
言罷,朱元璋若有所思片刻,對毛驤道:“你速去把劉伯溫叫來,就說咱帶他去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