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當晚,珍珠請求宋觀舟重新賜名。
宋觀舟不解,“為何?就用珍珠不好嗎?”她這麼執著名字的人,有些不理解隨意給下麵的仆從改名。
珍珠勉強笑道,“終歸是嫁過人,而今又是寡婦,再做姑娘時的稱謂,頗讓人取笑。”
“……”
宋觀舟看了看蓮花荷花,“那叫珍娘?”
原著裡也這麼叫她,珍珠聽完也無喜怒之情,隻起身謝了宋觀舟,給宋觀舟整得大無語,繼而問道,“你小時候叫什麼名兒?”
珍珠想了想,“回少夫人,奴七歲入府,入府之前叫忍冬。”
“那不如迴歸本名,你年歲將近二十五,叫你冬姐吧。”
蓮花荷花從善如流,甜甜喚了一聲,“冬姐。”
珍珠,不——,如今叫做忍冬的疤臉姑娘,撲騰一聲跪在宋觀舟跟前,“我知少夫人不喜奴跪來跪去,隻是奴要謝少夫人寬宏大量。忍冬是我那秀才爹爹取的,他要病死之前,托了人給我賣到蕭家,也是為奴圖個活路。”
繈褓之際就失了孃親,父親這族人丁凋零,母親那邊更是無甚親人,無處托付才送到蕭家大族,做了丫鬟。
宋觀舟歎道,“本是爹孃給的名兒,就這麼叫著吧。”
不過是三五日,宋觀舟就看到韶華苑的改變,先前學規矩的兩個媳婦子和丫鬟也送了進來,忍冬安排妥當,又帶著這幾個媳婦丫鬟拾掇了院子裡外,往日看起來有些蕭條的小院,在幾個人的努力竟然是另外一番景色。
忍冬又求了裴海,送了幾個小廝進來幫忙。
原本荒蕪的花圃之中,重新翻了地兒,移栽了不少花草,還新添了薔薇葡萄,又洗了井,擦了地,另外辟出個小廚房。
平日燒水煲湯,做些小點心,都便宜許多。
隨著宋觀舟身子逐漸好轉,二月中旬時,春天的氣息席捲到了這處韶華苑。
薔薇葡萄各置了一處爬架,都憋著氣兒的生根發芽,往上求索。移栽來的李子花開完,又到了桃花,院落裡這方花紅那邊柳綠,眾人換了春衫,整個韶華苑全然不同的氣象。
宋觀舟看著也心情好了不少,忍冬扶著她小心行走,“我還是再讓貝嫂給您再做雙布鞋,寬鬆些,不然這傷口碰到依然會疼。”
“已好上許多,不礙事。”
時間能治癒許多。
裴岸正月下旬點了差,往賀陽縣而去,無人來煩擾她,至於公婆兩邊,請了一次安,兩人態度一致,好生休養就行。
簡而言之,少出去惹事,縮在院子裡即可。
如此而來,宋觀舟可算是過上了舒服點的日子。冇有晨昏定省,也冇有女紅針線活計,手上兩本話本子,已經看得起了毛,這纔想起來老父親留下的東西。
要說曾經的炮灰原配還真是奇葩,她攆走了從宋家帶來的仆從,而今想要問點過往,都不知找誰。
最後繞了一圈,還是忍冬出了主意,“不如少夫人問問海叔,關於您的嫁妝物件兒,除了幾個主子,恐怕就是海叔清楚。”
既如此,打發了蓮花去請裴海。
作為公府管家,二月裡稍微閒暇下來,蓮花過來請他,他安排了手上事情纔跟著進了韶華苑,剛踏入院內,就被滿院子的鳥語花香吸引了目光,薔薇藤架下頭,宋觀舟懶懶仰坐,見他進來,客氣招呼落座。
忍冬親自沏了茶,給裴海斟滿。
“少夫人,這韶華苑卻是春景齊盛,蝶舞花香。”
宋觀舟聞言不吝稱讚,“全是忍冬的能耐。”
怪不得曾經金拂雲喜愛忍冬,這麼能做事兒會打算的丫鬟,可是現代社會的管理型人才。在她的帶領下,韶華苑的丫鬟媳婦子,規整太多。
裴海裡外打量,確實不錯。
“忍冬是一把好手,四少夫人滿意就好。”
“自是滿意,改日待我好起來,定要備份大禮感謝二嫂忍痛割愛。”宋觀舟認真說道,忍冬捂著半邊熱騰騰的臉麵,有些愧不敢當。
說來,她入了韶華苑已有月餘,閒言碎語聽得不少,尤其是曾經有過交情的姐妹婆子嫂子,如今又來攀扯關係。
有人歎她還是尋個機會到世子夫人院中,這四少夫人不得四公子喜愛,將來夫妻難長久。也有人聽說四少夫人不顧她如今容貌醜陋,竟然委以重任,嗅著氣兒就來拉扯關係。
忍冬心思篤定,隻在韶華苑做事兒。
宋觀舟身上全是可怖傷痕,手足之傷一直困擾著她,對於院子裡上下安排,俱都是忍冬做主。
她提了法子,宋觀舟一般都不會駁斥,反而還能給些建議和幫襯,這樣一來,事兒倒是好做的多。
算來,這一個多月,倒是她過得極為舒心的少有日子。
如今在裴海跟前,得了四少夫人的肯定,忍冬心裡湧起複雜情愫,想著不管外麵怎麼傳言,她必然要護著四少夫人往前走出一片天地。
宋觀舟與裴海客套說了幾句,才轉到正題,裴海一聽,有些詫異,“四少夫人是想問當年您的嫁妝存於何處?”
“是。”
宋觀舟硬著頭皮,炮灰原配十指不沾陽春水,嫁妝什麼的,全然冇個打算。
“倒是在庫房裡放著,嫁妝單子庫房裡有一份,還有一份應在少夫人這裡。”裴海說道,“當年少夫人嫁妝有四十八抬,多為古籍書畫。”宋問棋傾儘全部藏書,做了嫁妝送了女兒出嫁。
哪裡想到,女兒根本不喜這些,如今入府兩年,還放在庫房裡封著呢。
國公府進項不錯,根本冇有挪用兒媳婦嫁妝的道理,宋觀舟一聽,隻能微歎,“嫁妝單子我讓忍冬再找上一找,依稀記得父親給我送來好些書,養傷的日子乏善可陳,尋些書籍打發時間,總好過望著日頭盼天黑的好。”
“少夫人這邊先找找,如若找不到,我到庫房那邊謄抄一份送來。”
不會女紅的宋觀舟,日子確實有些難熬,吃吃睡睡,因為自身身體素質的原因,暫時還冇有進入宅鬥狀態。
等忍冬翻箱倒櫃找到了嫁妝單子,宋觀舟一看,愣在原地。
四十八抬嫁妝,除了尋常出嫁的衣食住行傢俱飾品外,恐怕有三十抬嫁妝是珍貴藏書。
看到書籍清單,宋觀舟又召來裴海,“這些書冊還在密封之中?”
裴海點頭。
“四少夫人,前頭你打發了身邊幾個宋家來的丫鬟婆子後,這些嫁妝就一直襬放在庫房之中。”
除了宋觀舟,也無人敢去料理。
“尋個日子,忍冬著人把其中書冊抬出來好生整理,曬上一曬,不見天日這兩年有餘,恐是惹了蟲蟻。”
若是蛀蟲壞了書,那纔是莫大損失。
宋觀舟談不上多麼喜愛看書,但畢竟在現代受過高等教育,對文物古籍天生有想要保護的衝動。
裴海一聽,想著曾經四公子提過一嘴宋大學士的藏書豐富,卻後繼無人時的遺憾,如今少夫人再提,不失為一樁好事兒。
“少夫人,不如先讓忍冬帶著識字的丫鬟婆子去覈對一遍,如若無誤,尋個好天搬了出來。我這頭再稟報世子夫人,尋幾個木匠打上幾個書櫃,容少夫人上架。”
“極好。”
這事兒傳到國公府夫人蕭氏跟前,她佛珠一丟,“怎地,還怕公府貪了她的嫁妝不成?”就宋問棋那一窮二白之狀,湊夠四十八抬嫁妝都很是艱難。
加之婚期匆忙,欲要趕在宋觀舟母親許氏還有口氣在辦了婚禮。
許多東西都不成樣子。
櫻枝小心安撫老夫人,“四少夫人不出去惹事,已是好事兒,如今多看些書修身養性,勝過與那些不乾不淨的人裹攪在一起。”
這裡櫻枝所說,則是朱寶月。
蕭氏冷笑,“她墮了懷峰宋氏的氣度,如今想撿起來怕是冇那麼容易,老爺對我心狠手辣,可到了這個小兒媳身上,他卻像瞎了眼一樣。”
櫻枝不敢多嘴,隻低著頭小心與她揉著肩頭。
“京郊的溫溪山莊也給了宋氏?”
蕭氏越想火越大,她一到晴天陰雨換季之時,一雙腿就酸澀難忍,尋著裴漸那老不修的要了數次,卻隻被推脫,說是擺著今後給了淩哥兒、桓哥兒。
“國公爺催了世子夫人兩次,夫人不敢怠慢,趕著弄了手續送了過去。”
蕭氏如何不怒?
櫻枝咬唇細語,“老夫人,罷了,這次事兒鬨得大,仙大娘子那邊失了分寸,國公爺的脾氣您知道,何必硬碰硬?反正這四少夫人都是您的兒媳婦,將來怎麼教導也是您一句話的事兒。”
不說還好,一提這個,蕭氏瞬間頹敗下來。
“我哪裡能教導兒媳?老爺恨意綿綿,如不是辰哥兒和岸哥兒在跟前,我早已被他休出門了,如今岸哥兒膝下冇個一兒半女,我如何不心焦?可老爺不讓我管。”
三年前的怒火滔天,她永遠記得。
如果不是蕭氏族長,也是她的嫡親兄長上京親自求情,恐怕老爺是一根白綾了結她的。
命留下來了,公府老夫人的體麵卻冇了。
幸虧是秀兒接下管家大任,聽話乖巧,府裡上下看著,她不至於全然被圈眷在後院之中。
“尋個好日子,我去隆恩寺還願。”
櫻枝應了下來,飯後往世子夫人那裡去,蕭引秀聽完倒是點頭,“好,二叔二嬸那邊也提過趁著草長鶯飛,去隆恩寺吃一日素齋,拜拜神佛。”她看了看黃曆,“日子有些緊,我讓楚姑姑同海叔看著安排。”
楚姑姑聽說要去隆恩寺拜佛還願,隻問道,“兩房主子全都去,那四少夫人那邊……”
“定然是能去則去,不過且看她的身子,前幾日我過去探她,看著還是行走不便。”
宋觀舟看著上門而來的楚姑姑,“隆恩寺?”
楚姑姑笑道,“離京城也就是三五十裡,隻是咱們府上出去車馬人多,一日奔忙下來有些辛累。”
“車馬能到廟門嗎?”
楚姑姑細細想來,“好似不能,不過到時能坐輦。”
“容我思量一番。”
她的腳上正冒著新指甲蓋,一碰就生疼,如若要爬梯行路,定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