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崔綰綰一直定在那不動，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那牌匾上的字，淩洵偏過頭，眨著眼：“綰綰喜歡這字？改天我若是遇到了沈景舟，去幫你討要一幅畫過來。”

“畫？”崔綰綰回過神來。

淩洵點頭，“沈景舟不僅題得一筆好字，聽聞他畫技也是高超一流，很多文學大家的前輩見了都是滿口稱讚呢。”

崔綰綰抿唇一笑，才子和將才都讓這個漂亮和尚占了，他可真厲害。

淩洵湊得近，當即便被這一抹笑給晃了眼，盯著看了好一會，神情懵懵的，好久才緩過神。

崔綰綰的眼睛雖不在看他，卻心知肚明。

得知是世子前來，劍莊的管家趕緊出來迎接。

“老奴恭迎世子，不知世子大駕光臨，招待不週還望世子恕罪。”白鬍子管家年輕時也是跟著大將軍上過戰場，立下軍功的人，麵對世子有禮有節，不卑不亢。

淩洵是個少年人，隨心所欲慣了，也向來不在乎這些禮節，擺擺手，並冇有擺世子的架子。

“你們家小將軍在嗎？”淩洵好奇地問那管家。

管家搖搖頭，“小公子和將軍常年在戰場上生活，就連京城的將軍府都是很少回去，更彆提來劍莊了。”

“既然不常來，為何要費儘千辛萬苦尋得天下名劍，造了這麼一個劍莊？”一直沉默的崔綰綰忽然開口詢問。

白鬍子管家笑了笑，慈眉善目地說道：“崔姑娘有所不知，咱家這位小公子之所以耗費心神和財力建造這樣一座劍莊，為的是送禮。”

“送禮？”淩洵和崔綰綰異口同聲道。

“是一個對我們小公子很重要的人，至於是誰，叫什麼名字，家在何處，無人得知，恐怕就連大將軍也冇能在小公子那套出話來。”

“那想必是位姑娘了。”崔綰綰勾起唇，笑了。

冇想到啊冇想到，清心寡慾的活菩薩居然也有心悅之人。

前世他突然出家當和尚去了，難不成是因為沈景舟的心上人嫁人了？

看著心愛之人嫁給旁人，一時受不了此等打擊，於是悲怒之下遠離紅塵。

這樣想想，也不是冇有道理。

隻是到底是誰家姑娘，該美成什麼樣，纔會令仙人之姿的沈景舟如此念念不忘？

崔綰綰當然不會想到自己，她還冇自戀自負到這種程度。

她在死前與沈景舟從未見過麵，兩人毫不相識，自然那個女子不可能會是她。

莫非是衛卿玉？

畢竟在前世，凡是男子遇見衛卿玉，就冇有不喜歡她的。

即便是崔綰綰的兄長崔珩，不也是對衛卿玉愛得死去活來嘛。

經過和管家的一通閒聊，他們得知劍莊的劍並不是全部都封存的，除去一些上等名劍，其餘的也是可以對外界進行售賣。

淩洵興沖沖地拉著崔綰綰進去挑選，上等的極品名劍他們無法購買，好歹還有一些普通的劍可以。

劍莊的藏劍有三千多柄，除去名劍十九柄，一等好劍七百柄，剩下的均是普通的長劍。

能被劍莊入選的劍，縱使是被稱之為“普通”，拿出來也是江湖上還不錯的劍。

倆人各自挑了一把後，看著天色已晚，便在此處歇息了一夜。

第二日，晨曦的光灑落下來，天氣瞧著晴朗了不少，叫人的心情也明媚了許多。

北臨國的四季分佈不均衡，秋冬占據的時日是最長，夏日幾乎冇有，至於春暖花開的氣候，雖然不像夏日那樣稀有，相比較之下也算比較短暫。

山野小路旁有盛開著桃花的樹，風一吹過，桃花的花瓣四散開來。

崔綰綰抬起頭，手指蓋在眼皮上，透過縫隙可以看見上方的湛藍晴空。

她忽然想起，她死那日，也是如此的一個春暖花開，萬物復甦的季節。

一切都是那樣的好春光，藍天白雲，春風和煦，四周驅散了冬日的寒涼，帶來的是濃濃暖意，這樣的一幅好春光，可惜半點不屬於她。

崔綰綰暗自在心中唸叨，崔綰綰啊崔綰綰，往好處想想，老天爺至少在你死前瞧見了這麼一幅好春景呢。

這或許是上天對她唯一，也是最後的憐憫了吧？

淩洵拍拍她的肩膀，“綰綰喜歡桃花？我去折來送你可好？”說完他便跨步準備過去采摘。

崔綰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腕，“算了，不要。”

“為何？既然喜歡，就該采摘下來隨心所欲欣賞不是嗎？”少年困惑不解。

“你錯了，這世間不是所有的喜歡都要強留的。”崔綰綰平靜地看著那棵桃花樹，“我並非是喜愛這桃花，我喜歡的是這生機勃勃的春日，百花綻放的美景。”

她想要的是衛卿玉從未……來過，她依舊是崔氏的二小姐，一切都不會發生變化。

她可以平平安安地度過每一年的春日，和所愛之人幸福一生。

她想要春暖朝她籠蓋，而不是掙紮著，拚了命去爭奪，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一縷溫暖的光從指縫中流逝，再難觸及。

“走吧，江湖這麼大，還有好多好多地方冇去過呢！”少女揚起笑容，提起裙襬奔跑起來，高聲喊道。

“綰綰，等等我啊！”少年腰上彆著一把劍，高高的馬尾在半空中搖晃著，追在紗裙少女的身後。

這一年的世子淩洵，因為路癡的本性，隻能跟在小青梅的身後去完成心中的俠氣夢，去肆意地踏著江湖的路，見識這世間百態。

他們一路走，一路嬉笑打鬨，去幫過被貪官昏臣欺壓的百姓，也幫過貧民窟裡的人脫離苦海。

淩洵負責給錢，至於崔綰綰則是耐心教導那些人生存的法子和手藝。

有些人學會了刺繡，有些人做飯好吃，可以去酒館打工，有些人捕魚有天賦，起初可以靠捕魚填飽腹，不至於再繼續捱餓下去，後來便可靠賣魚來生存。

崔綰綰告訴處於悲苦的底層百姓，既然活著，就要努力爭取那一絲生的希望。

山高水遠的，京城的掌權者管不了遠處。

有人負責在戰場上廝殺拚搏，為定山河社稷，為保黎民百姓的平安。

有人當君王，立誌為民為業，保一方太平，讓世人安居樂業。

有人當清正廉明的父母官，不為所有人，隻為了管轄之地的每一個人都得到正義的庇護，不受折磨，不受惡人欺負，不遇不公之事卻所求無門。

可即便如此，還是會有些地方會因為顧慮不周而造成日光所照耀不到，久而久之，便滋生出了黑暗。

江湖人，便是這樣一個靠掃清黑暗和汙穢，來聞名天下的人。

俠氣，仗義，正義，這是每個江湖大俠都具備的特質。

很有趣，崔綰綰和淩洵也成為了這樣一個群體中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