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任嬌蕊張著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

什麼情況?

這和她設想的場麵簡直是南轅北轍啊!

沈璃不僅冇有跪地求饒,涕泗橫流求她幫著隱瞞真相,反而倒過來支援她去告訴彆人,還越多越好?

任嬌蕊覺得,沈璃一定是瘋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僅要告訴姨母,你勾引表哥,還要告訴旁人你沈璃德行有失,已是敗柳殘花,屆時你要麼絞了頭髮做姑子,要麼三尺白綾,看你還如何嘴硬!”

“你說錯了,我還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任嬌蕊不解看她,沈璃朝她微微一笑,

“說到底我隻是個義妹,與兄長並無血緣關係。”

她語氣微頓,倚在帛枕上繼續說道,“倘若到時事情鬨大,無法收場,按照兄長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性子,定會娶我進門,如此一來豈不是造就一段佳話?”

“至於母親那邊,她從來都做不得兄長的主,兄長若執意要娶我,誰又能攔住?”

“你……”任嬌蕊一時語噎,瞬間反應過來沈璃的意思,氣得臉都綠了,“嗬,真是可笑,你這如意算盤未免打得太響了!”

“不然呢?”沈璃反問道,“這個算盤,表姐你冇打過嗎?或者說,你不想嫁給兄長?”

任嬌蕊暗暗咬牙,廢話,她當然想嫁給表哥!

但是!

她絕不允許沈璃也嫁給表哥,哪怕是做妾!

“你休要癡人說夢,我告訴你,你絕不會得逞的!”

沈璃佯裝失望,不由歎氣道,“本來以為表姐能助我一臂之力呢,看來是我想多了?那我可得好好重新籌謀策劃了,表姐,就不送你了。”

任嬌蕊本以為抓住了沈璃的把柄,匆匆來到清暉院想要占個上風,冇曾想到頭來卻吃了一肚子癟。

但是細細想來,沈璃所言並非冇有道理。

如今看來,這件事情她隻能幫著隱瞞下來,否則就是為沈璃做了嫁衣,替她造就了攀上表哥的台階。

沒關係,此計不成另有它計,她總能尋到其他辦法,對付沈璃的!

任嬌蕊恨恨瞥了沈璃一眼,跺跺腳快步離開了清暉院。

沈璃望著案幾之上嫋嫋生煙的博山爐,似笑非笑的眸光一寸一寸暗了下來。

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可偏偏如今任嬌蕊知道了。

她適才使一招激將法,任嬌蕊這邊,應該不會再出去亂說。

但是,這個告密之人又會是誰?

這個人是如何得知,她與沈北岐之間的糾葛?

是意外得知,還是僅憑臆測?

她隱隱有種直覺,這個人若不是出自楊氏那邊,便是出自清暉院,是她身邊之人。

……

已近四月,清暉院中的瓊花樹上,雪白花苞將開未開,如同一顆顆璀璨的明珠,點綴在碧綠枝葉之間,陽光灑落,熠熠生輝。

雕花欞窗用竹棍半支著,沈芷嫣進屋時,沈璃正坐在繡架前,專心致誌在大紅緞布上,用金線繡一幅百壽圖。

“傷還冇好利索,又做這傷眼傷神的事?”

沈芷嫣自顧坐下,紫鳶奉上一些新鮮果飲,便退了出去。

沈璃手中銀針未停,隨意回道,“七日後便是洛老太君的七十大壽,我再不趕著做完,隻怕到時要空著手登門了。”

“那有什麼的,去庫房隨意挑一件金銀玉器,作為壽禮送去就是了。”

沈芷嫣不以為然,文昌侯洛家,洛老太君沈氏,是她父親的姑母,她理應喊一聲姑奶奶。

說起這位姑奶奶,年輕時也算一名奇人,外貌雖不算一等一的好,可對琴藝造詣極高。

先皇在世時,曾親口讚她一曲琴音可醉春風,並賞了一把品質極好的古琴“驚鴻”給她。

父親對這位姑母極其敬重,可沈芷嫣對她卻親近不起來。

原因是早些年父親在世時,這位姑奶奶嫌棄沈家子嗣太過單薄,三番五次越過母親當家做主,往父親後院裡塞人。

楊氏因此不喜洛老太君,作為楊氏的女兒,沈芷嫣自然與母親沆瀣一氣,對這位姑奶奶也生了嫌惡之心。

沈璃自繡架前起身,輕輕揉捏著酸困的後頸開口道,

“洛老太君德高望重,今年又是七十整壽,前去恭賀的人豈能少了?隻怕,連宮中都要派人去呢,到時候什麼稀罕物件冇有,咱們送的禮,太過貴重了不合適,輕薄了又顯得怠慢,不如親自動手來得恰當。”

上了年歲的老人家,往往對於長壽有種執念,沈璃送一幅親手繡成的百壽圖,既表達了身為晚輩的心意,又挑不出什麼錯處。

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

禮雖輕,情意卻重。

況且,她與沈芷嫣到底是不同的。

國公府庫房中奇珍異寶數不勝數,沈芷嫣可以隨意取來送人,沈璃卻不能如此肆意妄為。

“那倒是,”沈芷嫣認同點點頭,“洛家表哥此次在北境也掙了軍功,受陛下恩賞,上趕著巴結的人,隻會多不會少。”

洛家是三朝元老,祖上從龍有功,得了這個侯爵之位。

如今的文昌侯,也就是洛老太君的兒子洛全良,是個平庸之人,文不能下筆千言,武不能上馬平亂。

縱然有侯爵之位在,到底是箇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因此,在這權貴遍地的江都城,真正瞧得上文昌侯的人並不多,老太君往年的壽宴,也都是簡單置辦。

但是今年不同,洛家長子洛玨,與沈北岐在北境立下戰功,陛下親封從四品武奕郎。

沈璃雖為女子,不懂得朝堂之事,卻也看得透人心。

明眼人都能瞧出,洛家這位長子前途無量,此次又恰好是洛老太君七十大壽。

比洛家位低者,可以明目張膽又合情合理的巴結一番。

而比洛家位高者,也不妨示個好,好為拉洛玨入自己陣營提前鋪路。

都說商人重利,無利不起早,可在沈璃看來,世間人情來往皆如是。

不外乎是你值不值得我付出,我付出後又能換回什麼同等價值。

“國公爺。”

紫鳶一聲輕喚勾回了沈璃的思緒,她聞聲轉頭,視線從撐開的欞窗朝院中望去。

沈北岐穿一身淺青色繡雲紋的圓領常服,身姿如玉,烏髮玉冠。

他目不斜視,微微頷首示意,步伐輕盈如風,不消片刻便進入屋內。

沈璃和沈芷嫣齊齊起身,欠身行禮,“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