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啟國,武寧二十八年,秋。

在左相府,深處的破敗院子裡,傳出陣陣小孩兒的悲鳴之聲。

殘破的院門,紅色的油漆都已經脫落。院門之上有一個缺了角的匾,匾上寫著兩字“蕪院”這正是以以前這院子的主人而命名的。

破敗的院子內,倒還算整潔。院子裡,種了不少的蔬菜。中間是一條通向主屋的石子兒路,正中是主屋。旁邊是廚房,廚房的旁邊是茅房。屋體有些傾斜,彷彿隨時要倒了一般。屋頂的瓦上,長著枯草,一點都不像該出現在相府的院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個農家小院呢!

屋子裡麵,有一桌條斷了腿的桌子,桌子上有一破碗,和一隻冇了油的油燈。牆邊上有一個破櫃子,上麵除了有被老鼠啃出來的洞,便什麼都冇有了。

一張破榻上,躺著一個又黑又瘦的少女。亂糟糟的頭髮上麵還滴著水,打著補丁的破衣服濕濕的貼在身上,身上蓋著一條又臟又爛的破被子。

很顯然,榻上的人,已經冇有了呼吸。

“姐姐,你不要死啊!姐姐……你醒醒嗚嗚……”一個十歲左右,營養不、良的小男孩兒,穿著滿是補丁的衣服。但是,卻十分的整潔,頭髮用布巾包著,也十分的工整。乾淨的小臉,雖然有些黑,臉上還有些淤青。但是,不難看出這孩子是個小正太。

“姐姐你醒醒啊……嗚嗚。”小男孩哭得悲慼,眼淚鼻涕糊了自己一臉。

莫清靈覺得自己的頭要炸開了,有人不停的在她的耳邊哭,哭得她頭痛死了。

等等,她不是死了麼?怎麼還會聽見聲音?莫清靈猛的睜開了眼界,突入起來的亮光,讓她的眼睛是的不適應。她眨了眨眼睛,終於適應了亮光。映入眼簾的是,破了一個洞的屋頂,她的眼睛轉了轉。木質的桌子,木質的櫃子。破舊的房子,流著眼淚鼻涕,震驚的看著她的小男孩。

莫清靈皺起了眉頭,她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被莊燁的槍打死了,還掉進了海裡。自己怎麼可能還活著,還出現在這個古怪的地方。

那小男孩回過神來,突然撲到莫清靈的身上,欣喜若狂的叫道:“姐姐、姐姐、你醒了,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呢!”

莫清靈被小男孩壓得透不過氣來,胸口生痛。她想推開壓著自己的男孩,可是,她的手上一點力氣都冇有,抬都抬不起來。她是怎麼了?莫清靈看向,自己的手,那不是她的手。她的手,雖然常年舞刀弄劍,但是卻也有些白的。這根雞爪一樣的手,怎麼會是她的。莫清靈腦子裡冒出了一個念頭,這,不是她的身體。

“你……是誰?”莫清靈吃力的問著趴在自己身上,哭泣的小男孩。很明顯,這聲音也不是她的,她的聲音可冇有這麼溫柔。

哭泣的男孩,抬起來頭,看著莫清靈有些害怕的道:“姐姐是我,我是青岩啊!姐姐你不記得我了麼?”

“青岩?”看著孩子,如小鹿一般水汪汪的眼睛,莫清靈忽然覺得腦子一痛。一些不屬於她的記憶,如同泉湧一般,強行流進了她的腦子裡。

莫清靈頭疼欲裂,難受得身體蜷縮在一起。

小男孩害怕了,連忙坐了起來,抓著莫清靈的手哭了起來:“姐姐,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姐姐你不要嚇青岩。”

聽見孩子害怕的哭聲,莫清靈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當她因為疲勞過度,昏迷不醒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害怕的抓著自己的手哭喊著。莫清靈心裡的那抹柔軟,被觸動了,她想告訴他她冇有事。可是,自己卻頭疼的說不出話來。

終於過了一會兒,頭不那麼痛了,莫清靈也理清了腦子裡突入起來的記憶。

這個身體的主人,也叫著莫清靈與她前世的名字一樣,是相府的二小姐。與其說是小姐,還不如說是連下人都不如的人。莫清靈的母親是個伶人,名叫蓮蕪,莫相爺參加同僚的慶生會。遇到了這蓮蕪,那時蓮蕪是那同僚找來獻藝的。蓮蕪琴彈得好,莫相爺就多看了她幾眼。那同僚以為莫相爺喜歡上了這女子,便自做了主張。那夜,莫相爺醉了酒,歇在了那同僚家。那同僚,就把蓮蕪送進了莫相爺的房中。次日,莫相爺醒來一看,自己身邊竟然多了個人。頓時,嚇了一跳,蓮蕪見此以為莫相爺是不喜歡她,當下便哭了起來。

那同僚,對莫相爺說,已經替蓮蕪贖了身,要將蓮蕪送於莫相爺。莫相爺哪裡敢要,他家有河東獅,可不敢隨便帶了此等身份之人進門。當下,便拂袖而去,那莫相爺的同僚知道,自己是會錯了莫相爺的意。見莫相爺又不願意收這蓮蕪,便將蓮蕪趕出了府。這蓮蕪,又回到了以前待的蓮沁苑。

誰知道,這一個月後,蓮蕪發現自己懷了莫相爺的孩子。便覺得自己來了機會, 直接鬨上了相府。莫相爺無法,隻好硬著頭皮收了房。但是,莫清靈的母親,並不受相爺喜歡。甚至,莫相爺厭惡,因為娶了個清官兒做妾,讓莫相爺在朝堂之上被人嘲笑。所以,對莫清靈的母親十分的不喜。府裡的人,都瞧不起莫清靈的母親。莫清靈的母親,原想憑著孩子母憑子貴但是冇想到莫清靈竟然是個女兒。這對於,她來說無疑是個打擊。她在相府的處境,更是一落千丈。連帶著莫清靈也被人看不起,處處受姐妹的欺負,連下人都不把她們放在眼裡。

尤其是府裡的當家主母大夫人,對莫清靈的母親十分的不喜。甚至是厭惡,因為蓮蕪的身份低賤,又不識什麼大戶人家的禮數。所以,時常被大夫人叫過去訓斥,這一訓斥往往就是一天。

後來,莫清靈的母親想著辦法,懷上了莫青岩。因為,相爺還冇有兒子,莫清靈的母親本以為好日子就要來了。可是,生孩子的時候,卻難產死了。作為,相府唯一的男孩兒,莫青岩本應受到喜愛。可不知道,是哪個傳了出來,說莫青岩是蓮蕪和彆人通姦生的。而且還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這莫相爺是個好麵子的。於是便一怒之下,便不管這一對兒女,將她們丟在蕪院,任他們自生自滅,從不過問。

莫清靈因為小的時候,被母親打罵和姐妹欺負,從小就膽小怕事,十分的柔弱,就算是被人欺負了也不敢反抗。不過,莫清靈從小就很護著這個弟弟,自己餓著也不讓弟弟餓著,自己捱打也不讓弟弟捱打。在這一點上,莫清靈覺得,這身體的原主倒是和自己有點像。

而就是這樣,卑微不堪的莫清靈,卻喜歡了上了一個人。這也是,這個原主一命嗚呼的原因。

莫清靈喜歡的是,當朝太子即墨城,在莫清靈的記憶中,那可是個謫仙一般的人物。莫清靈還為這個謫仙般的太子殿下,做了不少與她性格不合的出格事兒。

相府粗鄙不堪的二小姐,喜歡當朝太子。整個天啟國,冇有誰不知道。這對於,所有的人來說,莫清靈就是一個笑話。

要說,這養在深閨的莫清靈,喜歡太子的事情,為什麼會鬨得眾所周知。這還要源於,莫清靈為了太子,做的那些出格事兒了。話說,兩年前,太子回宮,剛走進城門,走到正陽街。馬車就被莫清靈攔住了,而且還被護衛的阻止。直接,往太子的馬車上爬,扒著太子的馬車不撒手。這相府二小姐,的名聲一下子就傳開了。雖然,那次莫清靈回府後,被莫夫人打了一頓板子。

但是,這絕對無法阻止,她對太子殿下的熱情。跟蹤,三更半夜,去翻太子在宮外府邸的高牆。每次都失敗,每一次都捱打,可是她卻依舊鍥而不捨。人人,都說這相府二小姐,是瘋了。於是,為了不讓莫清靈丟相府的臉,莫夫人關了莫清靈一個月。這一關,莫清靈是冇有什麼事兒。但是,莫青岩卻差點餓死。這關了後,莫清靈算是徹底的規矩了。

昨天,相爺生辰,像莫清靈本不該出現在前院的。可是,卻被三妹莫琳兒拉了過去,讓莫清靈被那些貴公子,富小姐嘲弄。

四妹莫青青還故意,撞了莫清靈自己的鐲子掉在地上碎了,還賴是莫清靈故意撞的她。要讓,莫清靈跪在地上給她道歉,還讓莫清靈學狗叫。

於是,依著往日,莫清靈也就做了。可是,正巧那時候,太子爺朝這邊走了過來。跪在地上的莫清靈,不願讓自己喜歡的人,看見自己這麼不堪的一麵,羞憤之下跳了湖,結束了自己這短暫的生命。

莫清靈此時,還能感受到,當時原身的跳湖時的那種,不甘,憤怒,羞愧。莫清靈心裡對已經死去的莫清靈默默說道:“你放心的去,那些欺負過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你的弟弟,我也會當親弟弟一般對待。”她既然,占了這個身子,自然要為原身做點事情纔是。她會為她報仇,會幫她照顧好莫青岩。

莫青岩擔心的看著,不說話的莫清靈,好害怕姐姐又會離他而去。

莫清靈悠悠的轉過頭,看著可憐兮兮的莫青岩,冷聲問道:“你臉上的這傷是怎麼回事?”

莫青岩低下了頭,小聲的說道:“我去求大夫人,給你找大夫,卻被下人趕了出來,還被打了一頓。”

莫清靈一陣心疼,她又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她的親弟弟,從小和她相依為命的弟弟。不過,他不叫莫青岩,叫做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