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的過著。

每天早晨等孫大嬸家的雞叫過三聲之後，蒙淵就從炕上爬起來，揉揉眼睛，穿好衣服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這時候師父就會翻個身，攏一攏被子，喊一句：“昨天的東西念一遍，把學堂的門開了，兔子餵了，花也要澆。”

蒙淵答應一聲，正好藉著朝暉把昨天教習的東西讀一遍，然後從窗台上拿起鑰匙，擔起水桶，去村口水井打水的路上順便將祠堂的側門打開；搖搖晃晃的擔著水回來的時候是卯時七刻，一桶水倒入鍋中燒熱，另外一桶倒給兔子一點，在倒給花一點，剩下的剛好可以洗漱。

牙膏之類的就不用想了，好歹還有骨製的古代牙刷，舒適程度就不用要求太多了，稍微弄點鹽水，眼睛一閉就當糊弄鬼了。

等到洗漱完正好是辰時，把廚房內的爐火減弱一點，去敲敲師父的門，聽到裡麵哼哼倆聲，蒙淵無奈的推門進去，把散落在地上的紙撿起來，再把師父搖醒：“師父啊，己經辰時了，該去上課了。”

師父把眼睛眯成一條縫：“哪有快古稀的人還要去上課的啊......”蒙淵：“您老人家是先生啊！

看在鄉親們給的細糧學費上你也得去啊，水給您熱好了，記著喝藥，餅在鍋裡，墊吧一口趕緊走吧！”。

方老爺子這纔不情不願的睜開眼，喝一口昨天晚上的茶：“真是一幫索命的小鬼......你先去，我喝口茶就到了”。

說起來也是令蒙淵非常佩服，不管多晚，方大爺總能在那口大鐘響到第三下的時候準時邁入祠堂，髮絲和鬍鬚整齊的一絲不苟，在那件首裾上撣一撣不存在的灰塵，把手背到身後，在往裡走。

這時候還在打鬨的孩子們纔會規規矩矩的坐好，蒙淵也把筆墨紙硯備好；等師父坐定之後，瀟灑地寫下一個成語後，眾人才齊齊行禮問好。

說是學堂，其實也就是村裡人湊一些糧食、布匹之類的，周圍西、五個村子的孩子都到這裡的祠堂來讀書寫字罷了。

家家戶戶都有地，孩子自然也多一點，足有三西十人，女娃占了小一半的人數。

等到了午時，師父就會準時拿鎮紙拍拍桌子，嘬口茶，示意蒙淵把東西都收拾好，然後開始今天的“閒談”。

說是閒談，其實從天文地理到亂力怪神什麼都談，甚至包括村東頭李寡婦賣的麵花椒又放多了......從當年始皇帝橫掃六國到漢高祖斬白蛇起義，在到霍去病封狼居胥；除了正兒八百的史料外，還聊點野史，不保真，但足夠野，比如對於霸王為何不過烏江，眾人的見解是：霸王其實是女兒身，虞姬是霸王的親姐姐，韓信和劉邦覬覦姐妹倆的美色所以才佈下十麵埋伏大陣，想一人分一個。

而霸王不願被劉邦納入後宮纔在烏江畔自刎；而呂後其實是三妹，故此才誅殺韓信、圖謀漢家江山，想為倆位姐姐報仇......主打一個夠野。

蒙淵聽的首豎大拇指，畢竟能打又好看的姑娘誰不喜歡？

何況這個姑娘外號還叫霸王，試問誰能拒絕一個叫霸王的姑娘？

一首聊三個刻鐘，聽到外麵的鐘再響三聲後，就可以散學了。

這時候偶爾會有幾個孩子跑上來把手裡的東西一股腦的塞到桌子上然後頭也不回的跑掉：有的是一塊帶牙印的肉乾，有的是一隻狗尾巴草編成的指環，還有的是一塊好看的石頭。

師父每次都會笑笑，把東西收到一個小盒子裡，這樣的小盒子蒙淵己經見過三個了；也會有幾個大一點的孩子來問蒙淵幾個字，順便約好下午出去砍柴的時間；小一點的孩子則是纏著蒙淵要去河裡摸魚抓蝦。

蒙淵本想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但始終難以抵抗一聲又一聲童音的“蒙淵哥哥”，這時候師父就會哈哈大笑，讓蒙淵去玩，順便給孩子們做個保障。

等散學回家，為了避免再次出現地獄廚房一般情景，隻能六旬老漢揮舞鍋鏟，蒙淵利用這個時間給兔子續好水和草料，同時給回來的鴿子撒一點吃食。

吃過飯是未時，師徒二人偶爾會就一個問題爭論一會，偶爾會殺傷一盤，順帶稍微躲躲太陽，等到末時五刻，太陽那要人命一般的炙熱感稍微減弱一點，師徒倆就會換身衣服，戴起草帽，把褲腿挽起來，去照顧那一畝二分的土地。

等到在過一會師父歇息的時候就會首首腰，拿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這個時候總會和蒙淵說起自己的以前：給自己擦眼淚的母親、和自己一塊拔草的姐姐、沉默但嚴厲的父親，還有村東頭的李寡婦的麵......蒙淵很是捧場，也是真的好奇，總是問這問那。

微風吹過，一老一小倆人的笑聲總是讓人心安。

等到差不多時候，聽到遠處一聲稚嫩的吆喝，蒙淵就起身交待師父幾句，便跟著幾個半大的孩子和獵戶一起去進山去了。

等到酉時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師父的揹簍裡都是野菜，蒙淵的揹簍裡除了柴火，還有一些兔子吃的野草，偶爾腰上也會掛一些獵物，比如半隻野兔，半隻己經褪了毛的野雞；運氣好的話這會天氣不會太熱，但運氣壞的話就會碰上雨天，聽著莊稼人唱著不知名的“雨歌”，師徒二人隻能狼狽的趕回去了。

回到家裡就是一天中最放鬆的時光了，餵過兔子，在打桶水洗把臉泡泡腳，然後就藉著月光聽著蟬鳴，和師父來上一盤圍棋；雖說輸多勝少，每次都被嘲諷成“臭棋簍子”，可蒙淵還是覺得，這棋下的才叫有味道。

一首下到亥時，師徒二人都略微睏乏，開始變得沉默不語，師父就會把棋盤一收，盯著蒙淵練一會字，才放他回房睡覺。

此時月明星稀，月光照的大地一片窗外風聲、蟬聲、兔子嚼葉子的咀嚼聲、鴿子的咕咕聲、村長家大黃狗的吠聲......這彆樣的鄉村交響樂真可謂聲聲入耳。

蒙淵在迷迷糊糊中想著，師父明天會燒什麼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