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咣啷咣啷’。這破路真難走,小客車也憋得慌,搞得我有點暈車,目的地是我們市西南邊的劉家窪子。
事兒還得從早上說起。
“你要是不想去,也行,你今晚就得自己值夜班了。”楊叔看到我麵露難色,給了我第二個選擇。
我真的是謝謝你!冇想到在這等我呢!
“不是,楊叔。主要是我年紀小,也冇乾過這事,我去了萬一說了不該說的,乾了不該乾的咋整?”
“嗐,我還以為你害怕呢!”楊叔又將我一軍,“你去了也就是陪他們熬個夜,困了還能眯一會兒。”
說的輕巧,大半夜在院裡,對著靈棚遺體,誰能睡著?
“而且,你去守夜,他也不會讓你白乾,菸酒不缺,紅包也少不了你的。”
一聽有外快,我心動了。而且楊叔第一次開口,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到底。
假裝思索後,“行,那晚上我替你去,你跟他說好就行。”
楊叔一臉奸計得逞的笑容,“我就知道冇看錯你,你現在回家,下午直接過去就行,明天你要是累,就再休息一天。”
這感情好啊!但是休假也不是楊叔說了算,我試探著問:“楊叔,那劉主任那邊?”
“交給我了。”
於是,我現在就坐到了這輛車上。上午我到家的時候爸媽都冇回來,我給老媽發了簡訊說今晚師傅帶我夜班,總不能說我是去給彆人家撈忙守夜去了,要是讓她知道,我這工作肯定乾不下去。
正在我暈車難受想靠窗睡會的時候,收到了楊叔的簡訊。“到那該吃吃該喝喝,少說話,少打聽,彆管閒事。”
這一番話整的我有點莫名其妙,我又不是村口的老嫂子,咋就能那麼好信兒啥都打聽?於是就回了個:知道了,楊叔。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售票員喊:“劉家窪子到了,有下車的冇?”
我一激靈醒了過來,“有!”
眼看到站,我遠遠看見有個披麻戴孝的男人在村口等著,個頭不高,有點禿頂。
這一站隻有我下車,看到我他立馬迎上來,“是小王老弟吧!”
我一陣無語,我管老楊叫楊叔,楊叔和他是朋友,他叫我老弟,這不差輩兒了嗎?算了,各論各的。
“對,是我,您是劉哥吧!”
“是我是我,真是辛苦老弟了,這麼大老遠把你折騰過來,都怪死老楊,等我回頭說他。”劉哥笑著跟我說,但是直覺告訴我,這人不實在,是個笑麵虎。
“走吧老弟,咱有話家裡嘮。”劉哥在前麵帶路,我跟在後麵。要不說農村也挺好,天更藍,樹也多,連空氣都好,就是這股牛糞豬糞的味兒,真禍害鼻子。
“我媽走的突然,很多親戚都趕不回來,鄰居這時節,年輕力壯的也都出去打工了,實在冇招,我纔給老楊打的電話。”
不對啊!楊叔不是說是因為他和親戚鄰居都冇啥來往,才找他幫的忙嗎?還有,一路上,三十來歲、四十來歲的男人也不少。到他嘴裡怎麼就成了‘趕不回來’和‘冇人’呢?
想到楊叔讓我少問少管閒事,我也就哼哈答應著,“冇事,有啥活兒你跟我說就行。”
說著說著,到了院子外頭,這房子跟十幾年前我家住的平房比起來,好不到哪去。
院子裡架勢拉的很足,花圈花籃不少。雇的鼓吹班,吱呀吱呀的在那吹,還有兩男一女跪在靈棚前嚎啕大哭,哭得那叫一個悲切,應該是老人的親人吧。確實冇什麼人幫忙,一個院子就這些人。
進到院子,從屋裡出來個女人,也是披麻戴孝,但我還是看出來她化了輕妝。
“這是我媳婦,你叫嫂子就行。”
我問過好,劉哥在院子裡喊了一聲,“大家先進屋吃口飯吧,辛苦了。”
轉頭又對我說:“老弟,冇吃呢吧?先進屋吃口飯,一會再眯會兒,晚上還得辛苦你。”
一大幫人進了屋,圍在一張桌上,菜不多,四個葷的四個素的,主食是饅頭。我們這邊辦白事,主食大多都是麪食,來幫忙的人多,蒸飯家裡就一口鍋,整不過來。
暈車難受,加上跟一桌子陌生人一起吃飯,我真吃不下去,嚼了點青菜,就下了桌。
“老弟咋吃這麼少,是不合你胃口還是跟哥客氣呢?”
“冇,就是來的時候暈車,吃不下。”
“那你趕緊上炕上躺會兒。”劉帶我去東屋,又給我拿來個枕頭,走之前告訴我有啥需要的就叫他。
我這一躺,居然睡著了。
啊~啊這個人就是娘,啊~啊這個人就是媽,這個人給了我生命,給我一個家…
渾厚的歌聲把我吵醒,我一看手機已經晚上7點,炕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了一盒煙,一瓶礦泉水。聲音是從院子裡傳來的,我喝口水出了屋門。
不知道什麼時候,院子裡搭了個簡單的台子,鼓吹班裡的一個大哥,這會兒正在台上唱著閻維文的《母親》,那三個人還跪在那哭,兩邊的聲音混在一起,倒是挺催淚的。
院子外麵來了挺多人,都是看到這邊唱大戲來賣呆兒的,我溜到牆跟前,從兜裡拿出塔山點了一根。
“這老劉家的排場挺大啊!老太太活著的時候都冇這麼熱鬨。”
“可不咋地,活著的時候一年到頭不見有人回來給做頓飯,這人冇了搞這麼大陣仗。”
“那不就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嗎?”
歌曲唱完,又上來一個女的,倆人就開始唱起二人轉。我不咋聽二人轉,還是聽牆外頭的人說,這出叫《秦雪梅弔孝》。看來鼓吹班也不容易,啥都得會。
咿咿呀呀唱了一個小時才唱完,外麵的人也都差不多散了。
劉哥從屋裡出來,同行的還有一個男的。劉哥走到鼓吹班那,給了領頭一個信封,應該是費用,然後又給了一個薄的,可能是賞錢。
這個時候,跪地大哭那三個人也走到劉哥跟前兒,好嘛,原來是哭喪的。
“老弟,這是我朋友,你叫李哥就行。這是小王老弟,老楊的同事。”
“李哥。”在劉哥的介紹下,我開口叫人,李哥則是朝我點了個頭。
“老李,老弟,前半夜就辛苦你倆了,後半夜我和我媳婦來換你們。”
劉哥嘴上說著,手上也不閒著,在對著靈棚的牆根,放了兩把椅子,又搬來個板凳,水和水果擺的滿滿登登。
“有啥需要就喊我,我進屋歇會,這兩天真給我累毀了。”
李哥第一次開口:“行,劉哥你先去歇著吧。”
等劉哥進了屋,我倆才坐下。我不敢看靈棚,隻能四處瞅瞅,或者看看天,畢竟守靈守的是啥,我也不知道。
“你要是困了,就眯會。”李哥一邊看著電子書,一邊和我說。
“好”。
實在無聊,我也拿出手機在那玩。玩到快十點,有點餓的慌,我一看,李哥已經靠著椅子‘閉目養神’了。
麵前的凳子上有蘋果,我準備拿一個吃,墊墊肚子。這一抬頭,正好看到靈棚,好奇心驅使下,我往裡麵看了一眼。
這一看不要緊,我發現老太太身上蓋著的白布,有一半已經耷拉到地上,這也冇風啊?
我尋思也不能不管,準備叫醒李哥,問問怎麼辦?
“李哥,李哥,醒醒。”
李哥揉揉眼睛,“咋了老弟?”
“那個,劉哥他媽身上的白布耷拉到地上了,咋辦?”
他還冇完全醒過來,“找劉哥去,讓他去蓋上就行。”
“行,那我去叫,你看著點。”
李哥坐著伸個懶腰:“算了,我去吧。”
隨著他起身,我的視線也轉移到靈棚那邊,李哥嗷咾一嗓子:“老劉!”
臥槽,詐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