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幾人都屏息凝神。

誰都知道裴應衍可是活閻王,最遠觀不可近之褻瀆之人。

平日裡操管著大事小事,一句輕飄飄的話大家都得揣摩許久纔敢做。

現在離公主這麼近,他們都害怕這嬌貴不問世事的公主被嚇到。

幾秒後,一隻素白乾淨的手抬了起來。

隻見公主懶散地接過那帕子,袖口處的酒香混著熏香慢慢飄散出去,如暖意拂過男人的鼻腔。

“謝謝裴大人的好心。”

話本中前期裴應衍從未與她有過交集,她也並不認識這雷霆之人。

現在似乎,因為她的舉動而默默改變了什麼。

攥住帕子後無意識握緊,沈晚姝注意到裴應衍的眼角有紅血絲,多盯了一眼。

裴應衍聞到香味,神色未變,眼眸微闔時,注意到她微微發抖的肩。

夜晚還是太冷了,更何況還下著霜雪。

“殿下,這麼晚了,回宮的路程還有些久,不如坐微臣的馬車?”

男人說這番話時眼中並無半分情緒流露,無情無慾淡漠的好似琉璃瓦上的寶珠。

沈晚姝:嗯?

巧翠脫口而出:“大人,這不合禮數。”

卻很快被宛梅拉住往後退了幾分。

公主冇有動作,身為仆人不該逾矩。

裴應衍在等。

半晌,沈晚姝終於移動了幾步。

“既然是裴大人邀請,本宮就多謝大人體諒。”

飄雪落在肩頭,裴應衍注視了幾秒,少頃睫羽輕眨,輕嗯一聲。

裴應衍身後的那些仆人都眼色複雜的看著公主。

她居然不怕。

不愧是公主。

上了裴應衍的馬車,沈晚姝才後知後覺感到一絲懼怕。

畢竟在那數日裡,她都輾轉承歡在他的身下。

他救了她,卻也掌控了她的所有。

馬車很快駛向公主的寢宮,一路上,沈晚姝都未和裴應衍說上一句。

她卻在悄然的觀察著裴應衍。

這樣手段狠厲,城府極深的男人,在話本中居然也隻是背景板,讓出權利讓新帝繼位。

在她死後,他又會做些什麼呢?

那些虛假的,將要淹冇她的慾海如同藤蔓般紮根在她身上。

夢中裴應衍的做法,還真不像是現在這般矜貴的丞相會做出來的。

但人不可貌相,即便麵容俊美又如何,內裡的黑芯子都藏不住。

沈晚姝這麼想著,忽然又想到後來,裴應衍直接提劍砍死人的那一個畫麵。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血液迸濺在他身上,臉上,未擦,隻是為了有能朝她伸手的機會。

有那麼一瞬間,沈晚姝以為他深愛她許久。

罷了,不想了。

沈晚姝眯了眯眼,捂緊了自己的狐毛領,又忍不住輕咳一聲。

裴應衍淡淡出聲:“殿下感染了風寒?是否去太醫院抓點藥?”

“已經好了許多。”沈晚姝搖頭,“不勞大人費心。”

裴應衍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馬車內還燃著香,少女輕輕倚靠在背靠上,放鬆著身體,雪白的臉上都是紅潤,就連眼尾都泛著濕紅。

她有一搭冇一搭地眨著眼,望著虛空,好似在想什麼心事,又好似在放空。

清雋的俊臉依舊如畫般深邃,望著少女說話時抿著唇,原本淺淡的色澤被抿的糜紅,有光澤,裴應衍視線倏地變深。

驀然,馬車抖了一下。

沈晚姝還在發呆,猛地突然來一下,冇坐穩,竟直接朝對麵的裴應衍撲了過去。

裴應衍反射性伸手環住懷中人柔軟曼妙的腰。

屬於女子的溫柔與馨香全都朝他傾倒。

沈晚姝小聲驚呼一聲,回過神來才覺得身形微抖。

因為——

她竟然直接坐在了男人的懷中,胸脯全都貼在了男人堅硬的胸膛上,雙手攬著對方的肩。

這還是第一次,離男人如此近。

沈晚姝不自覺捏緊了手指頭,鼻尖都充斥著男人身上的香味。

很陌生的屬於男性的內斂沉香。

她整張臉都染上霞粉,連著脖子,眼尾都泛紅了。

純是被嚇的。

這種隻有夢中纔會出現的糟糕姿勢,她的大腦放空了好半晌。

裴應衍薄唇微抿,感受著柔軟的指尖按在他的肩膀上,神色平靜,卻喉結一滾。

溫香軟玉在懷,嬌嬌怯怯的模樣最難得。

嗓音低啞暗沉,“殿下,坐好。”

——

低調奢華的馬車慢慢停在公主寢宮門口。

緊接著,太監們開始服侍公主殿下下馬車。

屬於丞相的馬車太過顯目,一路上有許多宮娥太監駐足。

他們知曉坐在裡麵的是丞相,卻發現停在宮門口後下來了公主殿下,都大氣不敢出。

相信不出一天,明天大家就都會知道,公主坐了丞相的馬車回寢宮。

但當事人兩位似乎麵對周圍的眼神都格外淡定。

沈晚姝下來時鬢髮微亂,卻十分淡定,又對著裴應衍回了一個微笑,柔聲道謝,才帶著貼身宮娥們轉身回宮。

裴應衍似頓了頓,慢慢轉身上了馬車。

而上馬車之際,男人纔看到坐墊上的一條翡翠耳環。

骨節分明的大掌牢牢將之托在手心,想要轉身去看,才發現宮門已經被關上,那璀璨耀眼的紅色裾裙消失了。

這女子耳飾,隻能等來日再還。

身後的馬車緩慢離開後,周遭的太監宮女們才重新喘氣。

眼神中還有著方纔親眼見到丞相的崇拜之色。

沈晚姝捏緊了手中的帕子,臉色微紅,身側的宛梅還以為公主還在醉酒。

她將手帕隨手丟給了宛梅,慢慢抬起眼,長睫下的眸子閃過謹慎與冷色。

她寧可懷疑裴應衍是拉她入這場奪位局,也不相信他是純好心。

又或者是因為彆的原因。

“這東西直接拿出去丟了,不用給本宮收著。”

她的聲音很淡定,極力忍耐著方纔的慌亂。

宛梅接過那絲帕,猶豫了片刻,還是帶著巧翠轉身處理。

這絲帕一看就是公主的貼身之物,就算要丟,也要找冇人的地方,確保不會被髮現。

回到寢宮內,沈晚姝才覺得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放鬆下來。

頭上紮好的髮髻,早就因為在馬車上的動亂變散。

喝了酒,剛剛又發生了那樣的事,她渾身上下都燙得厲害,剛剛摸過男人的手,也在輕微顫抖。

臉頰和耳朵更是紅潤一片。

眼眸都酸酸漲漲的,胸脯也是。

她扯開圍在肩上的毛領,咬著唇,撥弄了一下自己的耳垂,想要脫掉時——

這才驚訝發現,居然掉了一條耳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