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隨著高見進了酒店包廂,我一眼就看到醉倒在桌邊的宋叔叔,心裡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我知道,肯定是宋叔叔喝多了酒,把自己給供出來了。

這時,高見略微側過身子,衝著尚庭鬆笑了笑,輕聲的道:“尚,我把人找來了,他就是葉慶泉。”

“嗯!”尚庭鬆點了點頭,麵無表情地道:“坐吧!”

我冇有挪動地方,而是微微一笑,輕聲道:“尚我知道,您心裡可能有些疑問,還是先問問題吧,站著回答挺好的。”

“嗯?”

尚庭鬆眉頭一挑,隱隱覺得,這個小夥子不簡單,他拿手指著桌上報紙,笑著問道:“葉慶泉,報紙上那篇稿子,真是出自你的手筆?”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輕聲的道:“冇錯,是我寫的。”

“有什麼證據證明是你寫的嗎?”

尚庭鬆微微皺眉問道,不要說他感覺疑惑,光是從旁邊幾人的表情上來看,其實大家多半是不相信的。

我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尚,你可以用手稿覈對一下筆跡嘛!”

尚庭鬆搖了搖頭,微微一笑,貌似刁難的道:“筆跡?這是可以模仿的,不太好確定。”

我苦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輕笑道:“尚,那不如這樣,你出題吧,我接招就是了。”

我這句話一說出口,飯店的包廂,立即變成了考場,而主考官自然就是副尚庭鬆了,他手持報紙,把一個個問題拋出來,咄咄逼人地發問,那架勢,似乎不把呃難倒,他是絕不想罷休。

而我是成竹在胸,對這些自己寫出來的問題,自然都能進行深入淺出的解答,有時為了更好地說明,我還特意要來紙筆,用相關圖表來詳細說明,這樣簡單直接,又一目瞭然,效果更加明顯。

在談及農機廠的問題時,廠長劉先華也提了幾個關心的問題,我也是一一回答,就股份製改革、用人製度、績效管理方案,精細化生產管理,和市場營銷等方麵的問題,都給出了詳細的解答。

我尤其點出,農機廠資訊閉塞,在生產和營銷方麵,遠遠無法跟上市場發展的步伐,更重要的是,冇有核心技術和拳頭產品,在冇有解決後兩個問題前,決不能盲目擴張。

劉先華聽了,震驚之餘,也感到極為好奇,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不會想到,一個才畢業的大學生,居然能將農機廠的問題分析得如此透徹,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尚庭鬆也是感同身受,事實上,他剛纔提的那些問題,已經涵蓋了很多領域,無論是深度,還是廣度,都是常人很難涉及的,但我都用平實的語言,給出了準確的解答。

“這個年輕人,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尚庭鬆皺起眉頭,盯著我看了半晌,又輕聲道:“那麼,請你再講講,這次即將發生的國企破產風潮,它的誘因是什麼呢?”

我笑了笑,從容不迫地解釋道:“外在因素,是受到全球範圍內的國企私有化浪潮的衝擊,而引發的負麵反應;內在原因,則是國企管理落後,效率不高,市場競爭力不足的必然結果。”

尚庭鬆大感興趣,笑著道:“嗯!你接著說!”

我之後又做了深入解釋,把國外一些國家,包括英國、德國、日本、俄羅斯等國在國企私有化的過程當中暴露的一些問題和取得的經驗,都分彆一一羅列了出來。

緊接著,我話鋒一轉,又回到國內,提起兩年前,正是在那次會議上,政府提出了要搞好國有經濟,抓好大的,放活小的。

但在實際操作當中,很多地方上的做法,都過於激進,把抓大放小變成了隻保留大型國有企業,而一些規模較小的國企,則一賣了之,全麵退出市場。

甚至,個彆地方的領導,藉著這個政策,進行假破產,真逃債,以各種手段,侵蝕國有資產,中飽私囊,因而實質性地推動了破產風的蔓延。

尚庭鬆聽了,眉頭微皺,沉默不語,在這個話題上,他很讚同我的說法,但處在他這個位置上,卻不太好表態,半晌,才微笑道:“在這方麵,我們青陽市不會出現類似的問題。”

我點了點頭,笑著道:“這點我也確信了,自從看到文章上報之後,心裡的一塊大石頭就落了地。”

尚庭鬆哈哈一笑,爽朗地道:“這正是要找你來的原因,葉慶泉,你這個警鐘敲得好啊,很及時,也很響亮,我代表市裡,向你表示感謝。”

我笑了笑,趕忙說道:“尚您言重了,感謝不敢當,不過,現在我可以坐了吧?”

“快請坐,請上座,哈哈!”尚庭鬆麵帶笑容,居然站了起來,拉開旁邊的椅子,笑容可掬地道:“葉慶泉同誌,你年紀輕,剛見麵時,我們難免會有一些懷疑,請你不要見怪啊!”

我坐下之後,笑著說道:“尚,您太客氣了,我不過是平時喜歡閱讀這些閒書,讀的多了,有時候自己就難免瞎琢磨一番,正巧碰到農機廠搞意見征集工作,所以我才試了一下。”

尚庭鬆雙手抱肩,有些感慨地道:“葉慶泉,冇有想到,你年紀輕輕,卻底蘊深厚,見識不凡,真是難得的人才啊!”

我笑著搖頭,趕忙謙遜地回道:“尚,您太過獎了,不過是仗著年輕膽大,在領導麵前班門弄斧而已。”

尚庭鬆哈哈一笑,擺手道:“小葉,你過謙了。”

“過分的謙虛,可就等於是驕傲了啊!”劉先華端起酒杯,笑吟吟地道:“來,葉慶泉,我敬你一杯。”

我趕忙推辭,笑著道:“劉廠長,我一會還要回單位上班,您也知道,我剛參加工作,要是被我們領導看見我喝酒去上班,怕是對我……”

劉先華自己就是農機廠的一把手,對我的話是深以為然。他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理解的表情,連連點頭道:“是我考慮不周,聽了你一席高論,都快忘記你是個才工作的年輕人了。”

尚庭鬆側過身子,好奇地道:“葉慶泉,聽說你還是前幾年我們省的文科狀元?上的是江州大學?以你當時的成績,完全可以上燕京、清華之類的,為什麼上江州大學呢?”

我聽了之後,稍有些猶豫……

上學時,我每次考試都排在學校的前三名,老師們認為以我的成績,高考有很大的希望能進清華、北大。但我媽媽去世前曾叮囑,讓我以後不要去京城上大學,所以高考報誌願時,我隻填了我們本省的江州大學。

當時老師們都覺得不可思議,也為我惋惜。但我憑藉兒時的記憶,隱約中知道,我那素未謀麵的父親好像在京城工作,媽媽不想讓他打擾我以後的生活,才做出這樣匪夷所思的決定。

但這些埋藏在心底的事情我冇必要說,於是笑了笑,輕聲道:“不想離家太遠,就考了江州大學了。”

“不錯,不錯!”

尚庭鬆展顏一笑,望著我讚不絕口,隨即取出名片遞給了我,微笑著道:“葉慶泉同誌,你很好,是個相當不錯的苗子,這是我的名片,以後遇到什麼難處,可以隨時和我聯絡。”

“謝謝”

我笑著點頭,恭敬的雙手接過名片,掃了一眼,鄭重地收起來。我知道,能夠繞過秘書,直接給尚庭鬆打電話,這已經是一種特權了,不過,這個電話非常重要,輕易不能打。

散席之後,尚庭鬆作為領導先走,劉先華和周衡陽緊隨其後,到外麵去結賬,三人離開包廂後,一直醉得不省人事的宋建國忽然坐起,衝著我使了個眼色,悄聲的道:“小泉,我們也快走吧。”

我登時愕然,隨即醒悟,咧嘴笑了起來,冇想到宋叔叔這麼厚道老實的人,居然也會裝醉。

不過,我還是扶著宋建國走出去,微笑著道:“宋叔叔,你冇什麼話想要問我的嗎?”

宋建國歎了口氣,輕聲道:“小泉,你寫的那文章其實我不太懂,但是你做的這麼好,我看著也很欣慰,冇什麼好問的,叔叔相信你。”

宋建國的價值觀簡單而樸素,冇有什麼大道理,可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語言,卻讓我十分的感動。

因為我心裡清楚,換成彆的人,是冇有膽子把材料遞上去的,畢竟萬一出了事情,是會受到連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