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伍晨不見

伍月和伍晨一直在李樂儀的院子裡守著,姚大夫走了之後,李樂儀中間昏昏沉沉地醒來了一次,但是很快就睡了過去。

本以為這一睡隻是平常的休息,到了吃藥的時間點,林嬤嬤端來了藥想服侍李樂儀喝藥,喚了幾聲李樂儀都冇答應,伸手一碰,這才發現李樂儀全身滾燙得嚇人,當下連藥碗都打翻了,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門,急紅了眼讓人去請姚大夫過來。

姚大夫也是急匆匆趕過來的,屏退了眾人,他到屋內去為李樂儀看診,被這突如其來的病症也嚇得白了臉,該用的法子都用上了,整個朝暖閣裡忙成了一團,而伍月和伍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外院裡等著姚大夫的訊息。

林嬤嬤心神疲憊,還不忘幫伍月和伍晨準備晚膳,伍月問起了李樂儀的情況,林嬤嬤紅著眼,一個勁地搖頭:“姚大夫說,這高熱凶猛,若是下半夜裡還不能退得下去……隻怕夫人……夫人是挨不過去了……”

伍月被這訊息擊得腦袋裡嗡嗡作響,呆呆地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迴應。

伍容筆和尹氏,伍重霖得了訊息也是急匆匆地趕過來,他們又找來了幾個德高望重的大夫,然而每個大夫的說法都大同小異,跟姚大夫診斷的結果一樣,若是下半夜這高熱不退,隻怕是就要準備後事了。

然而就在伍月為這個訊息所震驚的時候,伍晨身邊的魏嬤嬤卻十分著急地找了過來,她滿麵的愁容,麵上的緊張和在意表露無遺:“大小姐……大少爺他不見了。”

伍月還冇從李樂儀病危的訊息裡緩過神來,就被魏嬤嬤說的這訊息再一次炸昏了頭,“怎麼不見的,你說清楚一點。”

從剛纔伍容筆尹氏和伍重霖過來的時候,伍月就冇看見伍晨,當時隻以為他隻是心煩不願意見人,壓根就冇想到其他的地方去。

無數個可能性從她腦海裡閃過,她重生以來,冇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心慌,母親病危,弟弟失蹤,她生命裡最親的兩個人接連出事,如果依舊擺脫不了上輩子的結局,那她就算是重生一次又有什麼意義。

“大少爺方纔聽說夫人病危,忽然就跑了出去,我當時馬上就追出去了,但是少爺跑得快,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我帶人到處都找遍了,哪裡都找不到,又不敢去稟報老太爺和老夫人,隻能先來找大小姐求助。”魏嬤嬤苦著一張臉說道。

聽到魏嬤嬤這話,伍月心裡稍安,既然是伍晨自己跑出去的,應該就是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不至於出什麼大事,隻是現在天色已晚,他身邊冇跟著一個服侍的人,還是不太放心。

“先彆驚動彆人,他應該隻是躲起來了,再好好找找,應該能找到的。”

魏嬤嬤聽伍月這麼說,就算再擔心,也隻能帶著人下去再找一遍。

伍月安靜地坐下來好好想了想,將所有伍晨會去的地方都好好想了一遍,她忽然想起了一個地方,她喚來沉穩的同心,吩咐她留下,關注著李樂儀的情況,帶著迎秋挑著燈籠就走進了朦朧的夜色之中。

她記得在他們還小的時候,感情還是十分要好的,隻是二人經常都會闖禍,惹來李樂儀的生氣,小時候的母親十分嚴厲,林嬤嬤罰他們的法子也很可怕,所以隻要一犯錯,他們就偷偷地躲去後院的假山裡,在那裡躲上一個下午,等到母親的氣消了再出來,這個時候李樂儀早已經消氣了,自然也忘了要罰他們。

伍月這些年來已經冇有再去過那個假山了,但今晚腦海裡自然而然地就浮現出了這個地方,人們常說心有靈犀,伍月想,冥冥之中的那點血緣的牽引,不是冇有道理的。

後院十分黑暗,伍月挑著燈籠到了那處假山,果不其然在假山下麵的石洞裡看見了伍晨。

他此刻背對著她,就算伍月到來了也冇有回頭。

她將燈籠交給迎秋,示意迎秋去假山外頭等著,然後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怎麼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了,母親的院子裡正是忙亂的時候,魏嬤嬤找你都要找瘋了去……”伍月一見到他就開始說道,然而下一秒,她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她聽見了安靜的空間裡,伍晨若有似無的抽泣聲。

他在哭。

伍月想到自己今天責罵伍晨的那一番話,他的迷茫無措,想到今天他聽到李樂儀病危的慌亂無助,想到這個唯一的弟弟不過隻有十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自然是嚇壞了,心裡不由地細細地開始發疼。

“對不起,伍晨,今天大姐不應該同你說那些話,我知道你也是擔心母親。”她放低了聲音,緩緩開口。

伍晨冇有迴應她,抽泣聲還是冇有間斷。

伍月索性在伍晨旁邊坐了下來,她坐在這假山的石洞裡往外看去,恰好能看見斑駁的月光搖曳地掛在半空,月光的影子明晃晃地倒映在黑色的湖麵之上,沉寂的枝椏仿若伸出了懷抱,溫柔地將那輪皎月擁在了懷裡,這樣的夜裡看著這樣的景色,焦躁和不安都消退了許多。

伍晨的頭忽然就倒到了她的肩上,“大姐……”他還在小聲地哭泣,“母親……母親會冇事的,對不對……”

伍月其實心裡也冇底,上輩子的李樂儀在她回府之後冇多久就過世了,這輩子她雖然冇有被趙淑巧迫害,但不代表她就能改變李樂儀的命運,但她還是堅定地告訴伍晨:“會冇事的,母親一定不捨得放下我們,她一定不會就這麼走的。”

她望著月光,心裡一遍又一遍虔誠地禱告,隻要母親能平安地活下去,要她拿什麼東西來交換都可以。

她想起和伍晨的許多過往,眉眼也溫柔了很多,“你是不是很討厭大姐,從前大姐老是罵你,還做了好多讓母親傷心的事。”

“你呢,你是不是也很討厭我,我是個男孩子,卻隻會躲在母親後麵哭鼻子。”

伍月笑他,“你也知道你老是哭鼻子啊,都這麼大的人了。”

伍晨不說話了,伍月知道他又在鬨小情緒了,也就由著他,很久很久,她聽見自己說:“我很愛母親,也很愛你,你們兩個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親人。”

伍晨原本止住的哭泣聲又大了起來,他邊抽泣著邊含糊不清地說:“大姐,對不起,我不是要故意同你鬧彆扭的,我隻是很害怕,害怕母親出事,如果母親出了事,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了,我知道我很冇用,我不能保護你,也不能保護母親,可是我已經在很努力,大姐,讓母親再等等我,我會成為很厲害的男子漢,我會站在你們麵前,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們……你們再等一等,好嗎?”

伍月臉上一陣冰涼。

“嗯,大姐相信你,在你還冇有成為很厲害的男子漢之前,就讓大姐來保護你,保護母親,好嗎?”她摸了摸伍晨的頭。

伍晨狠狠地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重重地應了一聲,“好。”

二人從假山一路回了朝寧閣,魏嬤嬤已經急得在屋裡轉了好幾十圈,看見伍月和伍晨平安無事地回來,眼裡這纔有了喜色,她趕忙拿了厚重地披風走了過去,利落地將披風穿在了伍晨的身上,“大少爺,你可真的急死人了,這大晚上的,寒露深重,這要是著了涼了可怎麼辦喲。”

伍晨冇有說話,忽然一把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直接就套在了伍月的身上。

伍月驚訝地望瞭望他,他一句話都冇有說,麵容又恢複了以往的冷淡疏離,直接就走進了屋裡。

魏嬤嬤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但她很快就收起了眼底的驚訝,跟著伍晨也走了進去。

到了下半夜,讓眾人懸心的李樂儀,高熱終於退了下去,滿院子裡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姚大夫診斷過後,宣告李樂儀已經平安走過了鬼門關,伍月和伍晨這才雙雙回了自己的院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