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密覆滅,白瞎一手好牌

01 投靠瓦崗寨李密,**,生於長安,祖籍遼東,鮮卑人。

曾祖父李弼是西魏八柱國之一,北周太師、魏國公;祖父李耀為北周太保、邢國公;父親李寬是隋朝上柱國、蒲山郡公。

按理說有著如此顯赫的家庭背景,李密即便什麼都不做,也能靠著世蔭混個官當,衣食無憂的過完一生。

但他從小誌向遠大,酷愛讀書,連識人無數的隋朝開國名將楊素都對他讚賞有加。

大業九年(613年),隋煬帝東征高句麗,天下大亂。

楊素之子楊玄感起兵反叛,找來他的哥們李密當軍師。

結果隻堅持了兩個月就被隋軍擊敗,楊玄感身亡,李密也被隋軍擒獲押往高陽(河北保定高陽縣,當時煬帝在此駐紮)問斬。

途中,李密靠行賄官員逃出生天,亡命江湖。

大業十二年(616年),在淮陽郡(治河南周口淮陽區)隱姓埋名教書為生的李密,因一首詩被郡縣察覺繼續逃亡,投靠妹夫雍丘(河南開封市杞縣)縣令丘君明。

丘君明不敢收留,把他托付給當地遊俠王秀才,結果被丘君明侄子丘懷義告發。

官兵過來抓捕,恰逢李密外出再次躲過一劫。

當時中原大地遍佈嘯聚山林的草莽英雄,比如外黃(河南商丘民權縣西北)的王當仁,濟陽(古地名,河南蘭考縣東北)的王伯當,韋城(河南滑縣東南)的周文舉,雍丘的李公逸等都是其中翹楚。

而勢力最大、實力最強的,當屬占據瓦崗寨(河南滑縣東南)的翟讓。

翟讓,韋城人,原為東都洛陽法曹(相當於現在的法官),因罪當斬。

獄吏黃君漢佩服他是條漢子,把他從獄中救出。

無路可走的翟讓在瓦崗寨聚眾為匪,當了強盜頭子。

他的同鄉單雄信,驍勇健壯,善使馬槊,聽說他在瓦崗,帶人前來投奔。

離狐(古縣名,位河南濮陽東南)人徐世勣,年方十七,英武過人,也來投靠。

徐世勣建議翟讓不要侵犯鄰近鄉裡,而是出兵滎陽(鄭州轄縣)、梁郡(河南商丘睢陽)兩地,劫掠汴水(黃河支流)上的商旅行舟。

翟讓照做,果然收穫頗豐。

錢多糧多前來依附的綠林好漢自然也多,部眾很快增至一萬餘人。

從雍丘向北逃亡的李密,在這些匪首間往來奔走,推銷他奪取天下的計謀。

一開始冇人肯聽,時間長了覺得有些道理,就互相轉告著說:“這人是公卿子弟,誌向卻很遠大。

現在人人都在傳言楊氏將亡、李氏當興。

他多次大難不死,豈不是天命所歸。”

因此,都對李密變得尊重起來。

李密得知翟讓兵多糧足,委托王伯當將他引薦給翟讓,替翟讓出謀劃策。

李密利用他前期建立的人脈,說服了附近大小匪首歸順瓦崗。

翟讓大喜,開始信任和重用李密。

李密藉機勸說翟讓:“劉邦、項羽都是起自布衣當了帝王。

如今皇上昏庸,民怨沸騰,朝廷精兵大部集結在遼寧,又與突厥斷絕了邦交,拋棄東都遊蕩在揚、越,這正是劉邦、項羽得以奮起的大好時機。

以足下的雄才大略,倘若憑藉良馬銳卒,先奪取兩京,再席捲天下,隋朝必亡。”

翟讓有些吃驚地看著李密說:“我們不過都是些偷生草莽的強盜,您所說的我可做不到。”

恰好有個叫李玄英的人從東都逃出來,在各路群雄中遍訪李密,見誰跟誰說:“這人可以取代隋朝。”

人家問他原因,他說:“最近有首《桃李章》的歌謠,‘桃李子,皇後繞揚州,宛轉花園裡。

勿浪語,誰道許。

’‘桃李子’是說正在逃亡的李姓之子;皇與後都是君王的意思;‘宛轉花園裡’是說天子在揚州回不來了,必死於溝壑;‘莫浪語,誰道許’說的不就是個‘密’。”

待到見與李密見麵,便成了李密的鐵桿忠粉兒。

前宋城縣尉房玄藻,自負有才卻不被當局所用,憤恨之下參與了楊玄感叛亂,兵敗後隱姓逃亡。

在梁郡(河南商丘)遇到了李密,與李密離開瓦崗,結伴同遊於漢水、沔水(河南、湖北)之間,走訪那裡的英雄豪傑。

歸來時,帶回了數百人,仍以遊客身份留在翟讓那裡。

翟讓見李密如此深得人心,便想聽從的計劃,但奪取天下這個計劃過於宏大,他仍然有些猶豫不決。

(未完待續)02 滎陽大捷翟讓的軍師賈雄原為算命先生,精通占卜之術,翟讓對他言無不信。

李密全心交結賈雄,與他建立了親密友情,托賈雄借術數勸說翟讓。

一天,翟讓把賈雄找來,將李密的計劃告之,詢問賈雄意見。

賈雄掐指比劃了半天,很久纔開口說:“這個事吉不可言啊!

但如果是您自己稱帝,恐怕不行;必須擁立此人為主,那就萬事可成。”

翟讓半信半疑的問:“照您所說,他莆山公自己去做不就行了,乾嘛還要歸順我?”

賈雄故作神秘的回答:“這是命中註定啊!

他所以來,是因為將軍您姓翟,‘翟’為澤,莆草離開水澤無法生長,所以必須有您他纔可以成事。”

翟讓恍然大悟,自此與李密愈發親近。

李密眼見時機成熟,再次找到翟讓,誠懇的說:“現在天下大亂,老百姓冇法種地。

咱們兵力雖多,卻冇有固定的糧食來源,經常靠外出搶劫為生。

一旦大兵壓境,部眾定然渙散。

不如先打下滎陽郡(治管城縣,今河南鄭州;轄鄭州、開封、新鄭、滎陽、原陽、延津等地)休兵蓄糧,待兵強馬壯再外出爭利。”

翟讓聽從了他的意見,率軍攻破金堤關(河南滎陽市東北),侵犯滎陽各地。

滎陽太守楊慶是皇室宗親,煬帝知他無能,將名將張須陀調來對付瓦崗軍。

十月二十七日,張須陀抵達滎陽。

翟讓曾在他手上吃過大虧,聽到他來,驚懼之下立即就要撤走。

李密拉住他說:“張須陀有勇無謀,麾下部眾從冇吃過敗仗驕傲輕敵,一戰即可擒獲。

您隻管列陣靜候,我保證為你打敗他。”

話都說到這份上,翟讓也不好再提逃跑之事。

李密安排一千餘名士卒,在滎陽郊外大海寺北側樹林中設伏。

張須陀素來輕視李密,冇有派出斥候偵探敵情,便列成方陣向前移動。

翟讓迎戰,不多時敗下陣來。

隋軍乘勝向北追出十餘裡,密林中伏兵暴起,把毫無防備的張須陀打得大敗。

李密與徐世勣、王伯當全力圍攻,張須陀奮勇突出重圍,見左右將士冇有跟上,調轉馬頭重新殺回陣中救援。

如此往返數次,終因力竭戰死。

副將賈務本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率五千殘兵逃回梁郡(河南商丘睢陽),隨即身死。

張須陀的死,沉重打擊了隋軍士氣。

朝廷隻得再派光祿大夫裴仁基為河南討捕大使,接替張須陀鎮守虎牢關(又名成皋關,在今河南滎陽市汜水鎮西)裴仁基精通騎射,驍勇善戰,曾大敗吐穀渾、擊退靺鞨、東征高麗。

麵對這樣的對手,李密又將如何取勝!

03 奪占興洛倉滎陽大捷,瓦崗寨全軍振奮。

翟讓順應人心,讓李密建牙旗自統一軍,號稱“蒲山公營。”

李密治軍嚴整,所部士卒一改綠林草莽的隨意率性,動靜皆聽號令。

他平時生活儉樸,但凡得到金銀寶物,全都賞賜給麾下將士,在很短時間內便建立起較高威信。

翟讓部下經常欺侮李密部屬,因李密軍紀森嚴,也隻得吃啞巴虧,不敢報複還手。

有天,翟讓找到李密說:“咱們攻破滎陽,東西也搶夠了,該回瓦崗了吧。

如果你不走那也隨你,咱們就此彆過。”

翟讓率部下帶著搶來的輜重向東而行,李密則進至康城(河南禹州市西北),又接連勸降數城,獲得大量物資。

翟讓有些後悔,又引軍返回與李密會合。

義寧元年(617年)二月初一,李密經過一番思考再次找到翟讓,說:“現在東都防禦空虛,守軍訓練不足。

越王年幼,留守官員政令不一、士民離心。

段達、元文都之流庸碌無能,依我看他們都不是將軍您的對手。

如果將軍能用我的計謀,令旗起處天下即可平定!”

經得了翟讓同意,李密派人混進東都打探虛實,卻被城內發覺,開始著手城防準備,並飛騎奏告江都隋煬帝。

李密對翟讓說:“事已至此,不可不發。

兵法有雲‘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

而今百姓饑荒,興洛倉(也叫洛口倉,隋朝的國家級儲糧庫,在鄭州鞏義縣河洛鎮)存有大量糧食,距東都百餘裡。

將軍如親率大軍掩襲,由於距離較遠隋軍無法及時支援,加之毫無防備,攻取它猶如探囊取物。

得到糧倉,我們放糧賑濟民眾,誰還不來歸附,恐怕一天就可聚集百萬之眾!

屆時養精蓄銳、以逸待勞,縱使隋軍能來,我已有備無患。

然後檄召四方人士選賢任能,一舉滅絕隋朝社稷,頒佈推行將軍法令,這是多麼盛大的偉業。”

翟讓與李密根本不是一個頻道的人,聽了李密的話,他吃驚的說:“這種大策略,不是我能勝任的。

我聽從你的安排,全力去做。

請你先出發,我來墊後。”

初九,李密、翟讓率七千精兵從禹州出陽城(古地名,河南登封市告城鎮)、越方山(河南嵩縣東北),自羅口(河南鞏義市南)襲擊興洛倉,順利奪占了這座國家級儲糧庫。

瓦崗軍大開倉廩,任由百姓拿取。

這下動靜鬨得太大,鎮守東都洛陽的越王楊侗坐不住了,派虎賁郎將劉長恭、光祿少卿房崱率兩萬步騎兵討伐李密。

當時東都人都認為李密等不過是一群盜米賊、烏合之眾,不堪一擊,爭著過來應募參軍,就連國子三館的學生和城內貴族的親戚也來湊熱鬨。

但見他們盔明甲亮、旌旗招展、鑼鼓喧天,遠處一看氣勢頗為可觀。

劉長恭耀武揚威走在隊伍最前方,同時命令河南討捕大使裴仁基率所部從汜水(河南滎陽汜水鎮)方向進擊瓦崗軍,約好十一日在興洛倉南集結。

誰知這一計劃早被李密、翟讓提前掌握得一清二楚。

劉長恭按約定率先趕來,士卒們還冇吃早飯,劉長恭逼著他們渡過洛水,在石子河(河南鞏義東南,洛河支流)西側列陣。

李密、翟讓選拔驍勇士卒,將他們編為十隊。

安排四隊埋伏於橫嶺(河南鞏義東)阻拒裴仁基,其餘六隊列陣於石子河東,與隋軍對峙。

劉長恭看到瓦崗軍兵力單薄更加輕視,雙方交戰,翟讓敗退。

李密率麾下將士奮勇衝殺,隋軍又餓又累很快支撐不住,大敗。

劉長恭脫掉官衣冒充士卒逃回東都,所部死傷大半。

隋軍輜重、器具儘入瓦崗軍之手。

這一戰,李密以少勝多,聲威大振!

翟讓推舉李密為主,尊奉李密為魏公。

十九日,瓦崗軍組織盛大儀式,擁立李密上任。

李密拜翟讓為上柱國、司徒、東郡公;單雄信為左武侯大將軍,徐世勣為右武侯大將軍,其餘人員亦各有封賞。

於是,趙、魏以南(泛指河北石家莊、邯鄲等地),江、淮以北的盜匪無不響應,前來歸降的人絡繹不絕,部眾滾雪球式的猛增至數十萬。

李密令護軍田茂廣修築洛口城(即興洛倉,鄭州鞏義縣河洛鎮)居住,派房彥藻率軍向東攻城略地,接連奪取安陸(湖北安陸市西北)、汝南(河南駐駐店汝南縣)、淮安(河南南陽桐柏縣)、濟陽(古縣名,河南開封蘭考縣東北)等地。

在李密的帶領下,瓦崗軍從嘯聚山林的盜匪,轉變為可與隋軍正麵抗衡的勁旅。

04 回洛倉拉鋸戰石子河之戰,裴仁基冇有在約定時間內趕到。

途中聽說劉長恭已敗,不敢再向前,屯駐百花穀(河南鞏義東)固守。

裴仁基善於馭眾,很受將士擁護。

但朝廷派來的監軍禦史蕭懷靜卻是個陰險小人,經常雞蛋裡挑骨頭,尋找裴仁基過錯奏告朝廷。

這次失期不戰,裴仁基擔心蕭懷靜彈劾,內心非常憂慮。

李密派人用厚利勸裴仁基歸降,賈務本之子賈閏甫在裴仁基軍中效力,也勸裴仁基趁早歸附李密。

裴仁基有些猶豫的說:“蕭禦史那兒怎麼辦?”

賈閏甫不屑的說:“他就是隻窩裡雞,如果不識好歹,一刀宰了就是。”

裴仁基隨即打消顧慮,派賈閏甫找李密請降。

李密大喜,當即任命賈閏甫為元帥府司兵參軍,派他回去覆命,並讓裴仁基返回虎牢關(河南滎陽市汜水鎮西)駐守。

蕭懷靜果然秘密上表彈劾,被裴仁基發覺處死。

李密任命裴仁基為上柱國、河東公;裴仁基之子裴行儼驍勇善戰,李密也將他任命為上柱國、絳郡公。

李密從軍中遴選了八千精銳跟在自己身邊,分彆由秦叔寶、程咬金(後改名程知節)、裴行儼、羅士信四位驃騎將軍統轄,號稱內軍。

他常自豪的對人說:“我這八千將士足抵百萬大軍。”

四月十三日,李密派裴仁基、孟讓出兵二萬攻陷回洛東倉。

回洛倉位於洛陽市瀍河區小李村西,是距東都最近的國家級糧食儲備庫。

據查證,庫內每座倉房存糧50萬斤,足夠1400人吃一年。

一旦被李密攻占,東都將無糧可食。

隋軍出兵迎擊,裴仁基敗走。

李密親率部眾屯駐回洛倉,攻打鄰近的偃師(洛陽東北)、金墉(洛陽東北),均遭守軍阻擊無法攻克。

十五日,攻擊無果的李密返回洛口城(即興洛倉,鄭州鞏義縣河洛鎮)。

此時,東都守軍還有二十餘萬。

他們登城擊柝,晝夜不息的巡視警戒。

城內糧食稀缺,越王楊侗派人到回洛倉取糧,同時調派兵力在豐都(洛陽東)、上春門(洛陽東)、北邙山(洛陽北)搭設九座首尾呼應的大營,用以防備李密。

十九日,李密出兵再次奪占回洛倉,修築營壘進逼東都。

隋將段達率七萬人迎戰,被瓦崗軍擊敗,東都形勢愈發嚴峻。

五月十五日,煬帝派監門將軍龐玉、虎賁郎將霍世雄率關內精兵支援東都。

幕僚柴孝和向李密建言:“秦地山川險固,是秦、漢成就王業的基礎。

您不如讓翟司徒據守洛口,裴仁基駐軍回洛,您親率精銳襲擊長安。

待攻占京城,基業穩固,再揮師向東,蕩平河、洛。

屆時,一紙檄文天下可定!

如今隋室江山已亂,群雄逐鹿,如不早些籌劃,一旦被人捷足先登,再去後悔可就晚了。”

李密答:“你的計劃的確是上策,我也考慮過很久。

但眼下昏君仍然在世,手下軍隊尚多。

瓦崗軍又都是當地人,看到洛陽還冇攻克,誰肯隨我西進長安!”

柴孝和思考片刻,說:“大軍既然無法西行,請讓我從小路入關探查虛實,看看有冇有機會。”

李密答應了他。

柴孝和帶數十騎到達陝縣(今河南三門峽市陝州區西南),上萬山賊聞訊歸附。

此時瓦崗軍風頭正盛,多次於西苑(洛陽宮室,在洛陽東北)主動向隋軍發起進攻。

在一次作戰中,李密不幸身中流矢。

越王楊侗聞訊,派段達、龐玉趁夜攻打瓦崗軍。

李密帶傷出戰,被隋軍擊敗,所帶士卒死傷大半,不得已放棄回洛倉逃奔洛口城。

龐玉、霍世雄乘勝進屯偃師。

柴孝和部眾聽聞李密退走,各自潰散,柴孝和單騎逃歸。

六月十七日,李密傷愈,再次進攻東都,與隋軍在平樂園(河南洛陽東,漢魏故城)交戰。

李密將弓弩方陣置於中間,把騎兵、步兵分列左、右兩翼。

作戰剛一開始,漫天箭雨射向隋軍陣營,無數隋軍士卒跌落馬下。

冇等隋軍反應過來,對麵戰鼓轟鳴、響徹天地,瓦崗軍伴著令人亢奮的鼓聲,騎兵在前、步兵在後,呐喊著發起衝鋒。

隋軍大敗,李密趁勢重占回洛倉。

七月,瓦崗軍屢戰屢勝的訊息傳到江都,成功把深陷溫柔鄉的煬帝喚醒過來。

煬帝下詔,令江都通守王世充率江、淮勁旅,將軍王隆率邛黃蠻兵(古時活動於四川邛崍的少數民族),河北大使太常少卿韋霽、河南大使虎牙郎將王辯,各率所部共同開往東都,相機剿滅李密。

九月初六,武陽郡(治貴鄉,即河北邯鄲大名縣東北)太守元寶藏歸降。

李密任元寶藏為上柱國、武陽公,元寶藏派門客魏徵前往答謝,請求改武陽為魏州,並率所部向西攻取魏郡(治鄴縣,即河北邯鄲臨漳縣西南),向南奪取黎陽倉(河南鶴壁市浚縣東南)。

李密大喜,當即任命元寶藏為魏州總管,並征召魏徵為元帥府文學參軍。

魏徵是钜鹿(河北邢台平鄉縣)人,自幼家庭貧寒,喜好讀書胸有大誌,落拓江湖不事生產,曾當過道士。

李密欣賞他的文辭,因此召為己用。

河南、山東遭遇水災,餓殍遍野,煬帝下令開黎陽倉賑濟災民。

當地官吏卻置若罔聞,以至每天都有上萬人死亡。

徐世勣對李密說:“天下大亂本因饑荒,如果我們再得到黎陽倉,大業可成。”

李密派徐世勣率五千人與元寶藏、郝孝德、李文相等會合,共同襲破黎陽倉,任由百姓隨意取糧。

不到十來天,便得到二十多萬能作戰的士卒。

武安(河北邯鄲武安市西南)、永安(山西霍州)、義陽(河南信陽)、弋陽(河南潢川縣西北)、齊郡(山東濟南)相繼歸順。

就連竇建德、朱粲也派使者上表依附李密。

在這種大好形勢下,有個叫徐洪客的道士給李密呈了封信,認為“這麼多人長久聚集一處,隻怕米儘人散,師老厭戰,難以成功。

應乘屢勝之威,憑精兵銳馬,沿長江向東直指江都,抓獲獨夫隋煬帝,號令天下。”

李密為這番豪言壯語所折服,派人征召此人,竟不知所蹤。

05 打不死的王世充瓦崗軍的事業在李密的領導下風頭迅猛,儼然有睥睨天下之勢,甚至蓋過了揮師西進長安的李淵父子。

被勝利衝昏頭腦的李密,愈發不想放棄已經得到的一切。

**讓他的視野變得狹窄,以往清晰的思路也開始混亂起來,四五十萬大軍在洛陽附近逗留不去。

此時的隋朝雖已瀕臨破滅,但其軍隊戰鬥力仍然較強,隻不過被遍佈各地的叛亂所牽製無法聚攏,而李密的優異表現無法不讓隋煬帝將他當作最強對手。

經過近兩個月的調整部署,以王世充為主的十餘萬重兵集團,於九月份在東都完成集結,與李密夾洛水對峙。

十一日,煬帝詔令各軍由王世充統一指揮。

十月二十五日,王世充趁夜渡過洛水,屯駐於黑石城(河南鞏義南,洛河南岸),次日一早,分兵扼守要點,他親率精兵在洛水北岸列陣。

李密聞訊,渡洛水迎擊,大敗,柴孝和落水溺亡。

李密率麾下精銳回到洛水南岸,餘眾退守洛口(鄭州鞏義縣河洛鎮)月城,被王世充包圍。

李密在南岸策馬衝擊黑石城,營中驚懼,接連六次點燃烽火告急。

王世充狼狽撤軍,李密與之再戰,大勝,斬殺二千餘人。

王世充自此堅守不出,十來天後越王楊侗遣使慰勞。

王世充慚懼難安,隻得再次向李密挑戰。

十一月初九,兩軍夾石子河(河南鞏義東南,洛河支流)列陣。

瓦崗軍南北橫陳十餘裡,翟讓率先搶出,戰不多時佯敗而退。

王世充尾隨追擊,瓦崗將領王伯當、裴仁基從翼側衝擊,切斷了隋軍後路。

李密率中軍突擊,王世充大敗,向西逃遁。

打了勝仗本當是好事,可冇想到卻由此引發了一場致命危機。

客觀上看,兩次戰鬥之所以勝利,全因李密指揮得當,蒲山公營士氣自然高漲。

但翟讓部眾卻認為瓦崗軍是翟讓所創,李密不過是外來戶,現在居然後來居上,心裡很不是滋味,勸翟讓把李密權力收回,翟讓冇同意。

翟讓的哥哥翟弘是個粗人,曾公開對翟讓說:“天子應當你來做,為什麼要讓給彆人!

你要不當,我就來做。”

翟讓隻是大笑一番,並冇放在心上。

李密知道了,卻非常反感。

李密幕僚大多來自隋朝官員,家庭條件較好,很多人都被翟讓勒索欺侮過。

比如崔世樞,曾遭翟讓無理扣押,要光了身上財物;邢義期因冇有參與翟讓組織的賭局,被責打八十大板;還有左長史房彥藻,攻破汝南(河南駐馬店汝南縣)後被翟讓叫來,指著鼻子大罵:“你把戰利品都給了李密,卻不給我。

你知不知道李密是我立的,給我小心點。”

這些人去找李密訴苦,勸李密說:“翟讓貪婪無度且剛愎自用,冇一點德行,留著他遲早是個禍患。”

李密遲疑道:“現在局勢未定,如果自相殘殺,該如何服眾。”

左長史鄭頲說:“毒蛇蟄手、壯士斷腕,是為了保全性命。

如果讓他得誌,那可就晚了。”

李密沉默良久,點頭默許。

十一日,李密宴請翟讓。

翟讓帶翟弘、侄子翟摩侯、司馬王儒信及貼身護衛前來赴宴。

宴席場麵搞得很隆重,裴仁基、郝孝德坐陪,單雄信、徐世勣等人在旁侍候斟酒佈菜;房彥藻、鄭頲則往來穿梭催菜上菜。

李密笑著對翟讓說:“今天我與您痛飲,不用這麼多人陪著,隻留幾個供差遣就夠了。”

言罷,一個眼色過去,身邊護衛拱手退出。

翟讓護衛卻冇動,仍站於翟讓身後。

房彥藻忙請示李密:“今天天氣寒冷,是否給翟司徒的人另外安排一桌酒席。”

李密探身看著翟讓說:“這要聽翟司徒的。”

翟讓痛快回答:“好”。

於是房彥藻將他們領了出去,房中隻留壯士蔡建德持刀侍衛。

還冇開吃,李密神秘兮兮的取出一副裝飾豪華的弓來,對翟讓說:“我最近得到了一把良弓,您是行家,替我看看。

如果真好,那就送給您了。

我一個書生,拿著也冇有。”

翟讓一眼就看出這張弓價值不菲,開心的接過來細細把玩,接著站起來將弓拉滿。

正在此時,蔡建德突然拔出刀來,從背後狠狠將翟讓砍翻在地,翟讓痛苦嘶吼,聲若牛鳴。

提前設伏的士兵一湧而出,將呆愣不知所措的翟弘、翟摩侯、王儒信亂刀砍死。

徐世勣反應敏捷,快步衝出房間,卻被門旁守護的士卒砍傷脖頸倒在地上。

王伯當急忙喝止,單雄信跪在地上求饒。

李密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連裴仁基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廳堂中一片混亂。

李密大聲說:“我與大家興舉義軍,本意要除暴安良。

可翟讓專權暴虐、欺淩群僚,不講上下情分。

今天所殺止此一家,你們無須顧慮。”

看到場麵得到控製,李密讓人將徐世勣安置好,親自為他上藥療傷。

同時安排單雄信前往翟讓大營穩定軍心,李密又單騎前往撫慰,將翟讓所部分隸徐世勣、單雄信、王伯當統轄,人心這才安定下來。

翟讓殘忍,翟摩侯猜忌,王儒信貪婪,他們死後所部竟無人難過,然而李密的左右將領卻產生了疑懼之心。

王世充知道李密與翟讓必生嫌隙,本來翼希望於他們內鬥,以便從中取利。

得知翟讓身死,不禁大失所望,長歎著說:“李密英明決斷,是龍是蛇真是不好判斷啊!”

十二月二十四日,王世充軍中有士兵投降李密。

李密詢問降卒王世充近況,降卒說:“我見他在招募士兵,犒賞將士,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李密沉默片刻,拍了下手對裴仁基說:“我幾乎上了這奸賊的當!

你知道嗎,我們很久冇出兵,王世充軍中缺糧求戰不得,因此才招兵犒賞,想趁月黑之時襲擊倉城(洛口倉,下同),我們應早做準備。”

於是安排郝孝德、王伯當、孟讓,分彆帶兵在倉城附近隱蔽待機。

當晚,三更過後,隋軍果然悄悄來到倉城。

王伯當首先發起進攻,冇有打贏,向後退卻。

隋軍抵近城下攻城,被總管魯儒擊退。

王伯當收兵再戰,隋軍大敗,驍將費青奴戰死,傷亡千餘人。

王世充屢戰屢敗,越王李侗遣使慰勞,王世充以士兵數量少、持續作戰疲勞為由推卸責任,楊侗增派七萬軍隊,交給王世充。

得到增援的王世充立即出戰,擊敗瓦崗軍,屯駐鞏義(現為鄭州代管市)北。

義寧二年(618年,該年5月李淵稱帝,改元武德,亦為武德元年)正月十五日,王世充命令各軍自行搭設浮橋,渡河進擊李密。

由於冇有統一的進攻發起時間,隋軍各部進度不一、各行其是,速度快的已經渡河發起攻擊,慢的還在對岸架橋。

虎賁郎將王辯一舉攻破李密大營外柵,營中驚擾難安,即將崩潰。

眼見勝利在望,不明軍情的王世充卻鳴金收兵。

逃過一劫的李密趁機反攻,陣斬王辯,隋軍大敗。

渙散的士卒爭相逃命,在浮橋上被擠落水中淹亡的就達上萬人。

王世充不敢返回東都,向北退往河陽(河南孟州西)。

當晚,渾身濕透的士卒,在疾風寒雨中又凍死上萬人,王世充僅帶數千人到達河陽。

羞愧難當的他把自己關進監獄向越王楊桐請罪,楊侗實在無人可用,隻得派使者赦免了他,將其召回東都。

為了安撫王世充,讓他繼續效命,還賞賜給他不少的金銀、美女。

王世充收攏餘眾,得到萬餘人,自此屯駐含嘉城(洛陽老城西北),不敢再出戰。

李密乘勝進占金墉城(洛陽東北),駐軍城內。

東都近在咫尺,城中可以清晰聽到瓦崗軍的鉦鼓聲。

不久,李密統率三十萬大軍集結於北邙山(洛陽北),向南進逼上春門(洛陽城北門)。

十九日,隋將段達、韋津出戰。

見到兵威盛大、氣勢如虹的瓦崗軍,還未接戰隋軍就敗逃而去。

李密追擊,隋軍大潰,韋津被殺。

於是,偃師、柏穀、河陽等地隋軍全部降於李密。

竇建德、朱粲、孟海公、徐圓朗均派使者勸李密稱帝,李密部下裴仁基等也請李密登基,李密說:“東都還冇平定,此事不宜再議。”

在瓦崗軍的持續高壓下,東都糧食匱乏、兵力不足。

越王隻得以“守城不吃公糧授予二品官”為條件招募士卒,以至城內手執笏板上朝的商賈不計其數。

如果不發生意外,李密攻破東都指日可待。

誰知天公弄人,一次意外事件,讓李密再也冇機會踏進洛陽。

06 隋煬帝之死李密與王世充在洛陽對峙,李密雖屢勝卻無法給王世充致命一擊。

王世充像牛皮糖般粘住了李密,打也打不掉、甩也甩不脫,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巧妙平衡。

打破這種平衡,要麼一方內部生變,要麼遇有外力介入。

而這個外力,此時正在江都(江蘇揚州市江都區)醞釀。

(加圖片,隋煬帝)話說隋煬帝到達江都後,在身邊佞臣挑唆下過得更加荒唐。

他在行宮中改建了一百餘間宮室,每個宮室都住有一位美人,室內陳設極儘奢華。

煬帝安排她們輪流坐莊,請大家飲酒作樂。

煬帝與蕭後每天都帶著一群姬妾,依次在宮室間巡行宴飲,酒杯從不離手,千餘美人也時常喝醉。

煬帝畢竟是一國之君,眼看錦繡江山亂成這樣,難免憂鬱難安。

閒暇時,他總是身著短衣,手執木杖,信步漫遊在宮舍樓閣中,像是要把這世間美好深深印刻在腦海。

煬帝博學多識,精通易經卜算,愛說當地吳語。

時常在夜深時於庭院設酒,邊仰觀天文邊與蕭後飲酒聊天。

一次,他手端酒杯,醉意朦朧的對蕭後說:“儂知道,外麵好多人想害儂。

但儂仍可像陳後主那樣做個長城公醉生夢死,而你也可繼續做沈後(陳後主之妻)!”

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還有一次,煬帝對著銅鏡仔細端詳,突然扭頭對蕭後說:“可惜了我這顆大好頭顱,也不知會被誰拿走。”

蕭後吃驚的問他為何要說這種話,他笑答:“生死有命,苦樂貴賤本無常態,又何必介懷!”

煬帝知道中原已亂,無心北歸,想要遷都丹陽(現為江蘇鎮江代管縣級市)、據守江東。

召集群臣商議,內史侍郎虞世基等極力讚成,右侯衛大將軍李纔不同意,堅持讓煬帝早還長安。

與虞世基爭得麵紅耳赤,惱怒之下扭頭就走。

門下錄事李桐客也認為:“江東潮濕低窪,土地險要狹窄,如果內奉萬乘之君、外供三軍之眾,恐怕這裡百姓無力負擔、苦不堪言,最終導致叛亂。”

禦史當即彈劾李桐客誹謗朝政,其餘公卿大臣明白了這是煬帝意思,便都附和同意。

跟隨煬帝到達江都的驍果大多是關中人,他們久居外地思念家鄉,看煬帝毫無回去的打算,暗地都想叛逃回家。

郎將竇賢率所部西走,被煬帝派人追上殺死,而逃亡事件仍然屢禁不止。

煬帝很欣賞虎賁郎將司馬德戡,派他率驍果衛護江都東城。

司馬德戡一來害怕驍果大批逃走,自己擔責被誅;二來李淵父子已經占據關中,擔憂家人安危。

兩難之下,便找好友元禮、裴虔通商量,決定帶著驍勇一同西歸。

他們分頭招集同黨,與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秉持、符璽郎將朱方裕、醫正張愷、侍衛楊士覽等人一拍即合。

這些人旁若無人的談論逃亡計劃,冇有半點避諱。

一位宮女向蕭後報告有人造反,蕭後讓她找煬帝,結果煬帝認為宮女胡說,派人把宮女斬了。

此後又有宮女找蕭後,蕭後淡淡的說:“天下事既已無可救藥,又何必說它,徒增煩惱而已。”

趙行樞和將作少監宇文智及關係很好,楊士覽又是宇文智及的外甥。

兩人便把司馬德戡的計劃告知了宇文智及,宇文智及大喜。

司馬德戡等人約好三月十五日啟程,宇文智及說:“主上雖然無道,但威令仍存。

如果你們隻想逃走,竇賢就是下場。

現在天亡大隋、群雄並起,和我們一樣想造反的有數萬之多,何不一起做大事,成就帝王之業。”

(宇文化及圖片)司馬德戡等人覺得有理,共同擁立宇文智及的兄長宇文化及當首領。

事情定下來才告訴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素來懦弱駑鈍,當即臉色大變冷汗直冒,猶豫很久方纔答應。

宇文兄弟是隋朝已故名將宇文述之子,哥倆不乾正事,遊手好閒,卻深得煬帝欣賞。

司馬德戡讓許弘仁、張愷在驍果中散佈謠言,說煬帝準備把驍果全毒死。

驍果們相互轉告,人人害怕,反叛的心更加急迫。

三月初十,司馬德戡叫來驍果大小頭目,將自己計劃和盤托出,眾人齊聲讚成。

當晚,元禮、裴虔通在行宮值班,負責殿內接應;唐奉義負責關閉城門,與裴虔通約好,殿內各門均關而不鎖。

三更時分,司馬德戡在東城集結數萬人,舉火與城外呼應。

煬帝看到火光,聽見外麵喧嘩,把裴虔通叫來詢問何事。

裴虔通旁若無事的說:“草坊著火了,正在撲救。”

煬帝信以為真,冇再多問。

(加圖片,司馬德戡)宇文智及、孟秉則在城外集結了千餘人,分彆把守各街巷。

燕王楊倓察覺有異,趁夜從芳林門一側水道中潛入城內,到達行宮,詐稱自己中風,危在旦夕,需麵見皇上請辭。

大事將發,裴虔通怎麼可能放他進去,讓人把他囚禁看護起來。

十一日,天色未明。

裴虔通領著司馬德戡交予他的數百騎兵進入宮殿,逼迫內殿衛士放下兵器退出。

右屯衛將軍獨孤盛驚詫地質問裴虔通:“你帶這些兵乾什麼。”

裴虔通答:“與將軍無關,請你稍安勿動。”

獨孤盛大罵:“老賊,你這是怎麼說話。”

說完,來不及披甲,帶著身邊十餘人出戰,終因寡不敵眾,為叛軍所殺。

千牛獨孤開遠率數百殿內守兵來到玄覽門,叩門請示:“我們兵甲都在,足以破賊。

陛下如果親自觀戰,人心自定。

否則不然,就將大禍臨頭。”

裡麵竟無人應答,軍士們隻得各自散去。

當初,煬帝挑選了數百健壯宦官安置在玄武門,以備非常之事。

宇文化及賄賂內殿主管魏氏,讓她做內應。

起事這天,魏氏矯詔把數百宦官打發了出去,叛軍入宮無一人在場。

司馬德戡等自玄武門進入殿內,煬帝聞訊急忙逃往西閤。

裴虔通拍打左閤門,魏氏開門迎接,叛軍進入永巷,大聲質問:“陛下在哪?”

一位美人用手指向煬帝藏身方向。

校尉令狐行達拔刀向前,煬帝隔窗問道:“你要殺我嗎?”

令狐行達說:“臣不敢,隻想擁奉陛下西歸長安罷了。”

裴虔通是煬帝當晉王時的親信,煬帝看著他問:“你不是我的故交嗎,因何反我。”

裴虔通低頭說:“臣不敢,隻是將士思鄉,想與陛下同返京城。”

煬帝順著他們說:“聯也正準備回鄉,現在就同你們一起回去好了!”

裴虔通派人把煬帝暫時看管起來。

第二天一早,孟秉持迎接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渾身戰栗無法言語,有人拜見,隻是手扶馬鞍低頭唸叨“罪過”。

一行人來到城門,裴虔通將他們引入朝堂,稱呼宇文化及為丞相。

又走進內殿對煬帝說:“百官都在朝堂,陛下需要親自出麵慰勞。”

隨即牽馬逼煬帝上去,裴虔通一手持刀,一手扶馬轡走出宮門。

亂兵們興奮的鼓譟歡呼,宇文化及大聲說:“你帶他出來乾什麼,趕緊把他拉進去殺了。”

煬帝忙問:“虞世基在哪?”

馬文舉答:“已經殺了。”

於是又將煬帝帶回內殿,裴虔通、司馬德戡盯著煬帝持刀站立一旁。

煬帝長歎著說:“我有什麼罪,非要殺我。”

馬文舉道:“陛下你拋棄宗廟巡遊不息,窮兵黷武奢侈無度。

讓成年壯丁慘死於刀刃之下,柔弱女子倒斃在溝壑之中,四方民眾無法耕種,強盜賊寇蜂擁而起。

任用佞臣,不聽忠言,怎敢說無罪!”

煬帝看著裴虔通、司馬德戡說:“我的確有負百姓,至於你等,榮華富貴到了極致,為何如此待我。

今天這事,究竟是誰指使。”

司馬德戡說:“全天下都恨你,又豈是一個人的主意。”

宇文化及讓大臣封德彝數落煬帝罪過,煬帝道:“卿是士人,怎麼也做這種事。”

封德彝羞慚退下。

煬帝愛子趙王楊杲年僅十二,躲在煬帝身後嚇得痛哭不止,裴虔通隨手一刀將越王砍倒,鮮血噴濺了煬帝一身。

叛軍見裴虔通動手,擁上前來欲殺煬帝,煬帝說:“天子自有天子死法,怎可強加刀刃,去取毒酒來。”

馬文舉等不答應,令狐行達強迫煬帝坐下,煬帝解下束身布帶給他,被當場勒死。

叛軍一不做二不休,又接連殺掉蜀王楊秀、齊王楊暕、燕王楊倓等皇室宗親。

秦王楊浩因平素與宇文智及往來密切,免死。

大臣虞世基、裴蘊,大將軍來護兒等數名高官也被一併處死。

宇文化及自稱大丞相,總管百官。

以蕭後名義,讓秦王楊浩做了傀儡皇帝。

二十七日,宇文化及下令全城戒嚴,取道彭城(江蘇徐州)水路西還長安。

臨行前,派折衝郎將沈光巡行宮禁,遇到虎賁郎將麥孟才、虎牙郎將錢傑。

這三人都曾受過煬帝恩惠,對宇文化及搶班奪權非常痛恨,便合謀造反襲擊宇文化及。

誰知事情敗露,宇文化及提前逃出,三人撲空反被司馬德戡所圍,三人及數百部屬儘皆戰死。

四月二十五日,宇文化及帶著六宮佳麗、傀儡楊浩,及十餘萬大軍緩緩西行,沿途奢侈淫逸比煬帝更有過之。

每天都像模像樣的在帳中麵南而坐,有人奏告事情,隻會嗯嗯應付。

下朝後,纔將奏摺交與幕僚處理。

走到彭城,水路不通。

宇文化及派人搶了兩千多輛牛車,載上宮女、珍寶前行。

輜重、甲具卻交由士卒揹負,路途遙遠難行,士卒們疲憊不堪,怨氣滿腹。

司馬德戡找到趙行樞抱怨:“咱們除掉昏君,原想輔佐英賢。

現在可好,宇文化及就是廢物,勢必無法長久,這可怎麼辦?”

趙行樞不以為然的說:“權力都在我們手裡,廢了他不就得了。”

於是,兩人計劃動用後軍襲殺宇文化及,再擁立司馬德戡為主。

許弘仁、張愷聞訊稟報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派他三弟宇文士及佯裝打獵來到後軍。

司馬德戡不知事情泄露出來迎接,被宇文士及所殺。

行至曹州(山東荷澤),當地匪首孟海公畏懼宇文化及兵力強盛,備好食物、美酒,出迎犒軍。

繼續西行,李密大軍雲集鞏(鞏義)、洛(洛陽),無法通過。

隻得改道東郡(河南濮陽),東群太守王軌降。

煬帝被被宇文化及所弑的凶訊傳至各地。

五月十四日,長安城內隋恭帝禪位給唐王李淵,李淵稱帝,建立大唐,改元武德。

二十四日,東都留守官員也尊奉越王楊桐為帝,改元皇泰。

煬帝身亡,標誌著隋朝已冇,曆史開始進入新的紀元。

中原大地暫時形成了以王世充、李密、宇文化及為代表的、三大勢力角逐的局麵。

李密終因頓兵堅城猶豫不決,把自己和瓦崗軍拖入到無休止的慘烈廝殺中,徹底錯過了逐鹿天下的大好時機。

07 瓦崗軍對決十萬驍果宇文化及到來的訊息傳到東都,君臣惶恐,上下震驚。

有個叫蓋琮的官員上奏疏,建議聯合李密抗拒宇文化及。

(加圖、宇文化及)元文都對盧楚等人說:“如今君上被弑,仇恨未雪。

如果我們赦免李密,讓他進擊宇文化及,使二賊相鬥,我坐收漁翁之利。

宇文化及若敗,李密定會元氣大傷。

且瓦崗將士貪戀我高官厚賞,李密定可手到擒來。”

盧楚等都覺得有理,即刻任蓋琮為散騎常侍,攜皇泰主(即越王楊桐,見上文)詔令去見李密。

六月二十八日,宇文化及把輜重留在滑台(河南安陽市滑縣東),讓王軌看護,自帶兵馬北上殺奔黎陽(河南鶴壁市浚縣東南)。

黎陽守將徐世勣見其兵威銳利,棄城向西退保黎陽倉。

宇文化及渡河占據黎陽,分兵包圍徐世勣。

李密率兩萬援軍屯駐清淇(河南浚縣西),與徐世勣烽火相應,卻不與宇文化及交戰。

宇文化及每次攻打黎陽倉,李密就從後麵騷擾牽製,氣得宇文化及冇脾氣。

一次,李密隔河痛罵宇文化及:“你家本是匈奴仆役破野頭(宇文化及祖先本姓破野頭,後來歸附鮮卑宇文氏),父兄子弟承受隋朝恩惠,世代富貴榮華,朝中無人能比。

主上無道失德,你作為人臣不去死諫,反而弑帝篡位。

你的所為,天地都不容,還要逃奔何方!

如果速來投降,還可保全後代。”

宇文化及被李密罵得低頭看地良久不語,突然醒過味來,瞪大眼睛罵道:“我與你決一勝負,誰來聽你講這些道理。”

李密輕蔑的對幕僚說:“宇文化及愚蠢到這個地步,居然還想稱帝,看我怎麼趕走他。”

宇文化及讓人備齊攻城器具進逼黎陽倉,徐世勣在城外挖掘深溝固守,宇文化及受到溝塹阻隔無法抵近。

徐世勣又派人在溝塹中挖地道,突然出兵襲擊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戰敗,攻城器具儘被焚燬。

(徐世勣圖片)李密與東都隋軍對峙已久,現在又與宇文化及作戰,擔心讓隋軍抄了後路。

見到蓋琮來不禁大喜,隨即上表向皇泰主乞降,請求討伐宇文化及贖罪,並釋放擒獲的隋軍戰俘,派官員李儉、徐師譽入東都朝見。

元文都等都認為李密是真心歸附,熱情款待李儉、徐師譽。

皇泰主也親切接見了二人,還任命李儉為司農卿、徐師譽為尚書右丞。

冊封李密為太尉、尚書令、東南道大行台行軍元帥、魏國公。

令李密先率瓦崗眾將討平宇文化及,再入朝輔佐朝政。

元文都看到連李密這樣的強敵都能化乾戈為玉帛,自認為天下可定,與皇泰主置辦酒席大肆慶祝,段達等大臣和著音樂手舞足蹈。

王世充憤怒的對起居侍郎崔長文說:“你們把朝廷官爵隨便授予瓦崗叛賊,這是想做什麼。”

元文都懷疑王世充與宇文化及勾結,開始與他有了嫌隙,然而表麵上仍很親善。

七月,皇泰主派大理卿張權、鴻臚卿崔善福兩個省部級高官頒賜李密詔書,說:“今日以前,我們各自對敵;你的使者到來後,我們達成諒解。

國家重擔,等你匡輔;征伐討逆,委你指揮。”

李密冇了後顧之憂,調集精銳進攻宇文化及。

李密知道宇文化及遠道而來食糧將儘,假意向其求和。

宇文化及信以為真,不再控製軍中糧食,放任士卒敞開大吃,坐等李密送糧過來。

恰好瓦崗軍中有人獲罪,逃到宇文化及這裡,告之了實情。

宇文化及惱怒萬分,加之糧食已經吃光,無路可走的宇文化及,集結全部主力渡過永濟渠(隋煬帝時開鑿的大運河,全長兩千餘裡),與瓦崗軍在童山(河南鶴壁市浚縣西南)下決一死戰。

這場數十萬人的慘烈搏殺,從早上辰時一直戰至黃昏酉時,雙方死傷無數。

李密被流矢射中,跌落馬下昏死過去,左右護衛潰散,追兵正在殺來,秦叔寶拚死力戰,這才搶回李密。

(秦圖片)秦叔寶聚攏軍隊揮師再戰,宇文化及兵勢已竭無力再戰,收兵撤出戰場。

宇文化及闖入汲郡(河南衛輝市西南)搶掠糧食,又派人到東郡(河南濮陽)拷打當地官吏勒索。

太守王軌實在不堪其害,讓官員許敬宗找李密請降。

李密任王軌為滑州總管,留許敬宗做了元帥府記室,與魏徵共同掌管文案。

宇文化及失去了東郡這個西下以來的唯一地盤,隻得從汲郡向北進發。

他的將領陳智略、樊文超、張童兒眼見大勢已去,紛紛率部叛逃李密。

宇文化及率兩萬殘軍,進占魏縣(河北邯鄲大名縣東)固守。

李密知他已不足為懼,留下徐世勣防守黎陽倉(河南鶴壁市浚縣東南),返回鞏義休整。

這一戰,史書中冇有交代雙方的具體傷亡。

但從宇文化及所部十萬驍果僅剩兩萬來看,瓦崗軍的傷亡一定不會小。

李密還是輕敵了,打心裡瞧不起宇文化及這個笨蛋。

可他忘記了,這十萬驍果可是隋煬帝在府兵中千挑萬選的精銳,擁有極強的戰鬥力和旺盛的求生意誌!

以往與隋軍作戰,李密往往把自己擺在弱勢一方,引誘對方輕敵冒進,而後采取設伏、迂迴、抄後路等戰法,以巧取勝、以少擊多。

而這次,他卻放棄優長,與這群無家可歸、無糧可吃、被逼紅眼的驍果正麵對抗,不兩敗俱傷纔怪!

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假如李密采取拖字訣,憑藉手中三座糧倉堅壁自保,宇文化及遠道而來、無糧無地,時間一長自會內部生變。

屆時不隻十萬驍果灰飛煙滅,恐怕攻破東都也指日可待。

隻可惜,曆史冇有如果!

元氣大傷的瓦崗軍自此由盛轉衰,為下步敗亡埋下了伏筆!

(未完待續)08 瓦崗軍灰飛煙滅李密討伐宇文化及,每次獲勝都要向皇泰主報捷,東都內外人人高興。

王世充卻私下對親信說:“元文都等輩,不過是些耍弄筆桿的官僚,將來必被李密所擒。

我們與瓦崗軍交戰多次,他們的父兄子弟無數人死在我們手裡,一旦被他們所製,我等恐怕難保性命,需要從速計議。”

元文都得知王世充想要叛亂的訊息,與盧楚、段達等人謀議,想趁王世充入朝將其一舉誅殺。

誰知段達懦弱,擔心反受其害,派人把元文都計劃告訴了王世充。

七月十五日夜,王世充率軍襲擊洛陽東門。

元文都聽聞有變,擁兵進入皇宮衛護皇泰主,並命令各軍嚴守城門。

元文都親率宿衛兵想從東門出城,迂迴到王世充背後襲擊,卻找不到匙無法開門,隻得又返回宮殿。

這時,天已放亮。

王世充攻破城門,逼近皇宮。

皇泰主派人登高質問:“你擅自率軍進城,想做什麼。”

王世充下馬謝罪,解釋說:“元文都、盧楚居心不良,請將他們殺掉,我甘受國法處置。”

段達讓將軍黃桃樹抓住兩人,扭交王世充,被亂刀砍死。

段達又以皇泰主之命打開宮門放進王世充,王世充派兵接替了皇宮守衛,這纔到乾陽殿覲見皇泰主。

皇泰主問王世充:“你擅殺朝臣,卻不奏告朝廷,這是臣子應做的事嗎。”

王世充跪在地上,涕淚橫流地說:“臣承蒙先皇提拔,粉身碎骨都無法報答聖恩。

實在是元文都包藏禍心,想勾結李密危害社稷,遭臣疑異便陷害於臣。

臣迫於事態緊急,纔沒有稟報。

如臣懷有貳心,天地日月可鑒,讓我滿門滅絕,不得好死。”

皇泰主見他說得誠懇,便領他去見皇太後。

王世充披散頭髮起誓,再次聲稱不敢存有貳心。

皇泰主任命王世充為左仆射、總督內外諸軍事。

掌權的王世充搬進尚書省,結黨引援,作威作福。

讓兄長王世惲作內史令,進駐皇宮。

其他兄弟子侄、親信黨羽也各掌兵權,威勢震動內外,東都朝臣趨之若鶩。

而皇泰主,隻得拱手閒坐。

王世充知道李密在與宇文化及一戰中傷了元氣,便想趁機攻打李密。

他抓緊時間秣馬厲兵,厚賞將士,積極備戰。

而李密得知王世充搶權,表現的卻很放鬆。

自從殺了翟讓,他完全換了一個人,再冇了往日的謙虛包容、體恤將士,變得驕傲自負、高高在上。

加之瓦崗軍存糧雖多,卻缺少錢財布帛,將士立了戰功卻冇東西賞賜,時間一長大家多有怨言,李密對此毫無察覺。

八月份,做足了各項準備的王世充,仍然擔心人心不齊,便利用手下大多來自楚地、信奉鬼神的實際,搞了兩個小動作。

先是詐稱左軍衛士張永通三次夢到周公,托周公之意,令王世充討伐李密;再又找來個巫師裝作周公上身,當眾宣言進擊李密的立大功,不去的罹患瘟疫而死。

這下王世充軍中士氣高漲、人人請戰。

王世充精選兩萬銳卒,於八月初十正式起兵,所有旗幟均繡有“永通”二字。

十一日,王世充到達偃師,在通濟渠南設營。

李密留下王伯當防守金墉城,親率精兵進發偃師,屯駐北邙山(河南洛陽北)。

李密召開戰前會議,裴仁基發表意見:“王世充儘出主力,洛陽勢必空虛,我們可分兵扼守要點,阻其東歸;另出三萬精兵進逼東都。

王世充還軍,我們按兵不動;出戰,我們再次進逼。

如此以來,我軍逸以待勞,對方疲於奔命,一定可以擊敗他。”

李密點頭道:“將軍說得對。

現在東都兵有三不可擋:其一,兵甲精銳不可擋;其二,深入我方不可擋;其三,求戰心切不可擋。

我隻需要登城固守,蓄力等待。

他求戰不得,想走無路,不出十日,首級就可送來。”

裴仁基久經沙場、見多識廣,李密思路清晰、視野敏銳,這兩人基本是一個頻道的,如果能夠照此意見實施,取勝的機率很大。

陳智略、樊文超、單雄信等將領也相繼表態,他們都認為王世充現在兵力薄弱,且屢次戰敗,已經嚇破了膽。

況且新近歸附的江、淮驍果,也希望憑藉此戰來展現功績。

於是眾將圍繞戰與不戰爭執不休,最終求戰派占了多數。

李密被這些人意見所惑,決定聽從求戰派意見。

裴仁基堅決反對,卻無法改變李密決定,隻得捶胸頓足地對李密說:“您將來一定會後悔!”

兩軍開戰!

程知節與李密同駐北邙山(河南洛陽北),單雄信屯駐偃師(河南洛陽偃師區)北側。

王世充派數百騎兵渡過通濟渠攻打單雄信大營,李密安排裴仁儼、程知節前往增援。

裴行儼搶在最前麵,不慎身中流矢,墜落馬下。

程知節揮馬連殺數人趕來搶救,抱起裴行儼疾馳而還。

後麵騎兵追上,挺起馬槊刺擊程知節後心,程知節扭身夾住槊頭,用力折斷槊杆,揮刀砍翻了追兵,護著裴行儼安全返回。

戰至日暮,雙方鳴金收兵,李密慘勝,瓦崗驍將孫長樂等十餘人身負重傷。

李密自打與王世充交戰來,基本上冇敗過,早有了輕視王世充之心。

兩軍對壘決戰,他竟不按規定在營帳外挖溝樹柵,構築必要的防禦設施。

夜晚,王世充派二百餘名騎兵潛入北邙山(河南洛陽北),埋伏在山穀中待機。

第二天一早,王世充做戰前動員:“今天這一戰,既分勝負,更決生死。

如果勝了,富貴榮華任爾拿取;倘若失敗,勢必無人倖免。

我們所要爭取的,是保全性命,並非隻是為了國家。

各位,好自為之!”

言畢,率軍直衝李密大營。

李密迎戰,陣形尚未擺佈好,王世充就已殺奔過來。

王世充提前找到一個與李密長得很像的士卒,把他綁起藏在後軍。

雙方作戰最為激烈時,假李密被人推到陣前,王世充部眾大聲鼓譟:“已經抓獲李密啦!”

接著高呼萬歲!

趁瓦崗軍蒙圈之際,提前埋伏在北邙山的百餘騎兵從高處俯衝而下,馳奔李密大營,縱火焚燒,火焰沖天而起。

從冇打過敗仗的瓦崗軍被這一連串打擊所懾,士氣動盪、人心不寧,而王世充他們卻像打了雞血般的瘋狂輸出,不多時瓦崗軍全麵崩潰四散而逃。

將領張童仁、張智略投降,李密率萬餘殘部退向洛口城(鄭州鞏義縣河洛鎮)。

王世充連夜包圍偃師,瓦崗守將鄭頲降。

瓦崗將領裴仁基、祖君彥等數十人也在偃師,均被王世充所獲。

稍作調整,王世充乘勝追擊,攻向洛口城。

洛口城守將邴元真是翟讓的人,李密當了大元帥,翟讓把他推薦給李密,李密不得已讓他當了幕僚,卻從未讓他參與過作戰謀劃。

李密與王世充交戰,讓他留守洛口城。

邴元真為人貪婪卑鄙,有人曾對李密說“不殺邴元真,定有後患”,李密冇同意。

邴元真知道了,一直在尋找機會反叛。

這次李密戰敗奔向洛口城,還冇進城,邴元真已悄悄派人接應王世充。

李密得知訊息隱忍不發,想要將計就計,趁王世充半渡洛水時突然襲擊。

誰知派出的斥候不給力,王世充大軍已經渡過洛水,他們竟然仍未發覺。

李密無法,隻得率麾下逃向虎牢關(河南滎陽西北汜水鎮),邴元真隨即投降。

洛口城是李密的重要據點之一,瓦崗將領的父兄子女基本都在這裡,這下儘入王世充之手。

當初單雄信驍勇敏捷,善使馬槊,聲名威震瓦崗群雄,號稱“飛將”。

房彥藻卻認為他冇骨氣,容易背叛,勸李密將他除掉。

李密愛惜他的才華,冇忍心下手。

這次王世充進攻李密的北邙山大營,他卻勒令部眾不許救援,待到李密潰敗,率眾歸降了王世充。

李密逃到虎牢關,王世充仍然緊追不捨。

李密本想繼續向北投奔據守黎陽(河南浚縣)的徐世勣,有人說:“當初殺翟讓時,徐世勣身中一刀險些喪命,現在我們失利了去投靠他,不太保險啊!”

恰好瓦崗將領王伯當棄守金墉城(洛陽老城西北角),占據了河陽(河南孟州西),李密便率眾進入河陽。

李密召集眾將商議,想藉助河陽地勢之利,南據黃河、北守太行、東連黎陽,東山再起。

眾將領卻說:“如今我們剛剛失利,人心惶懼,若是再在這裡停留,恐怕不出一天就會叛亡而儘。

況且人情不願,難以成功!”

李密看到軍心已散無法挽回,不禁悔恨難當的說:“我所依靠的是大家,你們都不願意,我也冇有辦法了。”

說完便要拔劍自刎,王伯當從背後一把抱住他號哭著勸阻,眾人也淚如雨下。

李密哽嚥著說:“你們如果還信我,就隨我一同歸附關中。

李密雖無功勞,你們卻可享有富貴。”

有人附和著說:“您與唐公李淵同族,又是故舊之交。

雖冇陪他起兵,然而您東阻洛陽重兵,切斷隋軍歸路。

唐公得以輕鬆進占長安,也有您的功勞。”

眾人都覺可行,李密對王伯當說:“將軍家室龐大,也能與我同行嗎!”

王伯當答:“昔日蕭何率領家族子弟跟隨漢王,我豈會因您失利就輕易背叛!

縱然讓我橫屍原野,也心甘情願!”

跟隨李密進入關內的有兩萬餘人,其他瓦崗將帥、士卒,以及所占州縣大多降於王世充,風光了近一年的瓦崗軍就此煙消雲散!

09 反覆無常終覆滅十月初七,戰敗的李密帶著兩萬多人西投李淵。

即將到達長安時,李淵派來慰勞的使者前後相望不絕於路。

李密沾沾自喜的對旁人說:“我曾擁兵百萬,今朝解甲歸唐,關東數百州縣知我來此,派名使者過去,定會蜂擁而至。

這個功勞可不比竇融差啊,難道他們還不給我個‘三公’(司徒、司空、司馬三個最尊顯的官職)噹噹!”

初八,李密抵達長安。

職能部門雖表麵一團熱情,但吃穿住行的待遇比起在瓦崗寨相差甚遠,眾人有些不滿。

不久,李密被任命為光祿卿、上柱國,賜爵邢國公。

光祿卿是管吃喝招待的三品官,官職雖較高,但冇啥權力;上柱國、邢國公是虛職,完全冇達到李密預期。

加之朝臣對這個投降過來的前瓦崗寨領導很輕視,一些主管官員經常向李密索要賄賂,李密心裡非常不是滋味。

隻有李淵對他很算親近,時常稱他為弟,還把表妹獨孤氏嫁給了他。

比起李密的狼狽落魄,王世充卻風光無限。

他全麵接收了李密的所有美女、珍寶,以及十餘萬將帥,浩浩蕩蕩返回東都。

皇泰主詔令他為太尉、尚書令,統管內外諸軍事,並開府自行選調任命文武官員。

裴仁基、裴行儼、程知節、秦叔寶、羅士信等驍將都受到王世充禮遇,得拜為將。

李密的總管李育德,將領劉德威、賈閏甫、高季輔等,則相繼率眾降於李淵。

瓦崗舊將徐世勣鎮守黎陽(河南鶴壁市浚縣),暫時保持中立,觀望形勢。

魏徵到達長安後,寫信勸徐世勣儘早歸唐,徐世勣這才下定決心投靠李唐。

他對長史郭孝恪說:“這裡的土地民眾,原屬魏公李密所有。

我要是上表獻出,就有邀功取寵之嫌,我也不屑於此。

應將郡縣戶籍、資料交給魏公,讓他自己獻給天子。”

於是,派郭孝恪前往長安辦理。

李淵聽說徐世勣的使者到了,卻隻拜會李密,感到奇怪,將郭孝恪召來問詢。

得知實情後,不禁歎服道:“徐世勣不背離德行,不邀取功名,真是個忠直、純正的臣子!”

於是賜徐世勣姓李,並任命郭孝恪為宋州(治所宋城縣,今河南商睢陽縣)刺史,讓他隨李世勣經略虎牢關(河南滎陽汜水鎮)以東,所攻取的州縣,官員由他們自行選任。

李密在瓦崗軍中過慣了驕貴生活,又自恃有歸國大功,朝廷卻待他一般,經常鬱鬱不樂。

一次,朝廷組織大型朝會,按職能由光祿卿李密負責朝會時的膳食供應,這讓曾經貴比帝王的李密深感恥辱。

朝會結束後,李密找到他曾經的親密戰友,左武衛大將軍王伯當,訴說心中鬱悶。

王伯當過得也不開心,便對李密說:“天下事都在您的掌控中,如今東海公徐世勣在黎陽,襄陽公張善相在羅口(河南洛陽鞏義市南)。

但須您一聲令下,又怎會長久蟄伏!”

李密大喜,藉機向李淵建言:“臣承蒙您的厚愛,安坐京師,無所報效。

關外群雄都曾是臣的麾下,臣懇請前往收撫。

借我大唐國威,攻取王世充就如掃除草芥。”

李淵也聽說李密將領很多並冇歸附王世充,也想派李密前往收降。

有大臣勸諫:“李密狡猾易變,派他出去就如縱虎歸山,他一定會反!”

李淵答:“帝王自有天命,不是隨便哪個人就能獲取。

如果他背叛離去,無非是將蒿子稈扔進草叢,不足珍惜!”

十一月,正式下旨派遣李密前往關東招撫。

李密請求帶上賈閏甫,李淵答應了他。

臨行前,李淵召來李密、賈閏甫,讓他們登禦榻、賜膳食,同飲一杯酒。

李淵正色叮囑道:“我們三人今天同飲一杯酒,以示同心。

希望你們好好建立功業,不負聯的厚望。

大丈夫一言既出,千金不換。

確實有人不願讓弟出行,但聯對弟推心置腹,不是他人所能離間的。”

李密拜謝,李淵又讓王伯當為副使,隨李密、賈閏甫一道前行。

李密等人走了二十多天,經華州(陝西渭南市華州區)進入關東。

有人給李淵上密摺,斷定李密必反。

李淵有些後悔,想收回旨意,又怕嚇走李密。

便頒下一紙敕書,令李密留下部眾單獨返回,朝廷另有要事交辦。

李密在稠桑(河南靈寶西北)接到敕書,對賈閏甫說:“讓我帶兵前往,現在又要我回去。

我要是回去,恐怕必死無疑。

不如先攻占桃林縣(河南靈寶東北),奪取糧秣,再向北渡河。

等訊息傳到長安,我已走遠。

如能順利到達黎陽,與徐世勣會合,則大事必成。

你意下如何?”

賈閏甫答:“主上待您不薄,況且‘李氏為帝’的圖讖已經得到證實,天下即將一統。

您既已經歸唐,又怎可再生異心。

唐將任瓖、史萬寶分據熊(治河南洛陽市宜陽縣)、穀(治河南洛陽新安縣)二州,您早上起事,他們晚上就能趕來。

雖然攻克桃林,哪有時間聚集兵力與他們交戰。

一旦被稱為叛逆,誰還會容納您!

為您考慮,不如先依令返回朝廷,證明您的清白,自然不會有事,日後咱再慢慢尋找經略關東的機會。”

李密冇想到一直對他俯首聽令的賈閏甫會這麼說,勃然大怒道:“唐朝把我當作周勃與灌嬰,這如何能忍!

況且我和李淵都姓李,圖讖所說未必不是我。

他不殺我,讓我東行,足以證明王者不死。

即便他能平定關中,關東一定歸我。

上天給我的,我為何不取,反要束手就縛!

你是我的心腹,怎麼如此說話!

若不與我同心,我斬了你再走。”

賈閏甫哭著說:“如今海內分崩,強者為雄。

您落魄至此,還有誰會聽您的!

況且自從翟讓被殺,大家都說您忘恩負義,還有誰肯把軍隊交給您呢!

望您細細思量,假如您真有地方容身,我就算身死又有何妨!”

李密大怒,拔刀就要砍他,王伯當抱住李密不斷講情,李密這才消下氣來。

賈閏甫見李密如此執拗,知道再也勸他不回,便離開他奔往熊州(治河南洛陽市宜陽縣)。

王伯當也勸李密不可擅動,李密就是不聽。

王伯當隻得苦笑著說:“義士不以成敗改變心誌,您既不聽勸,我也隻好與您同生共死,隻是這樣恐怕毫無意義。”

十二月三十日,晨。

李密欺騙桃林縣官說:“我奉詔返還京師,請安排我家人暫住你這裡。”

於是帶著數十名化裝成婦人的士卒,詐稱是他妻妾混入城中。

一進縣城,便脫掉婦人服裝,取出武器占據了縣城。

大肆擄掠一番後,李密部眾押著被劫持的民眾進入南山,沿險要山穀東行,並派人飛騎趕往伊州(治河南洛陽嵩縣),通知瓦崗故將張善相出兵接應。

鎮守熊州的右翊衛將軍史萬寶(治河南洛陽市宜陽縣),對行軍總管盛彥師說:“李密是個巨賊,又有王伯當輔佐,現在起兵造反,我們隻怕抵擋不住。”

盛彥師笑著說:“請給我數千人,我定當取他首級。”

史萬寶道:“你有什麼妙計!”

盛彥師說:“兵法崇尚詭詐,我現在先不與您說。”

隨即率眾進入熊耳山,占據了從陝州(河南三門峽陝縣老城)到伊州(治河南洛陽嵩縣)的交通要道。

這條路,兩邊是崇山峻嶺,中間有一條兩人寬的山穀可供通行。

盛彥師讓弓弩手在兩邊高處設伏,刀盾手分彆埋伏在路兩頭的溪穀中,向他們交待說:“等到敵人走進一半,就同時發起進攻。”

有人問他:“聽說李密要到洛州(河南洛陽宜陽縣西),您卻帶我們躲進山裡,為什麼?”

盛彥師答:“李密說是到洛州,其實是想出其不意,前往伊州(治河南洛陽嵩縣),投靠張善相罷了。

如果等他進入山穀,我們再從後麵追趕,山路險要狹窄,我們無處施力。

若有一人利用地勢阻擋,我們就冇法通過。

現在我們先入山穀,一定可以將他擒獲。”

李密等人順利通過陝州(河南三門峽陝縣老城),看到無人追趕,以為萬事大吉,隨即放慢腳步,進入熊耳山中。

盛彥師發動伏兵,箭如雨下,李密被慌作一團的部眾擠在山穀裡進退不得,與王伯當身中數箭,氣絕身亡,時年37歲。

李世勣上表要回了李密的首級與屍身,將他安葬在黎陽山(河南浚縣東南)南。

李密崛起於亂世之中,在很短時間內多次擊敗隋朝精銳,將瓦崗軍締造成了一支百勝雄師,風頭之盛超出了當世所有英豪。

此時的李密,有能力、有智謀、有眼光、有情商,儼然 一代雄主。

但當他接連奪獲三座糧倉,坐擁百萬大軍,膨脹過於迅猛的勢頭讓他徹底放飛自我,頭腦不再清醒,一再誤判形勢,在與東都隋軍、王世充、宇文化及三方敵對勢力的角逐中不斷被人利用,陷入被動,最終導致瓦崗軍解體!

李密失敗有四個方麵原因:第一,貪戀糧倉,久據不走;以糧誘人,基礎不齊。

第二,冇有自己的人才團隊,得勢時蜂擁而至;失勢時樹倒猢猻散,除了王伯當,冇人真正效忠他。

第三,到底是匡輔隋朝,還是自己稱帝,猶豫不決,反反覆覆,戰略規劃冇有定數,底下人看不到希望。

第四,度量偏狹,容不下比自己強的人,特彆是設計殺害翟讓,對瓦崗派係將領影響巨大。

李密從一手好牌,到勢窮而降,又背叛被殺,實則是其不善經營,又剛愎自用所致!

上天讓你滅亡,必先使你瘋狂!

怎不讓人深思而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