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方源雖然這些日子一直極力扮演著君子形象。

但說到底還是個普通人。

他被呂識秋這麼一捧,心裡也不覺有些飄飄然。

“您真是過獎了。方源不過是個窮酸書生,我何德何能,能讓大家這樣認可我,這可真是讓我誠惶誠恐。”

“您的德才還需要大家認可嗎?”

呂識秋笑道:“能得到聖念認可,又何愁天下人不認可?實不相瞞,方先生的今日,便是我舊日的夢想啊。可惜……那終歸是黃粱一夢,再回頭時,已是身不由己。”

方源問道:“呂公子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呂識秋麵容一僵,他忽然開口對女兒說道。

“子衿,你先去外麵玩一會兒。爹和方先生聊會兒天。”

等到女兒出了門,他才歎息道:“不能算是困難,隻能說我太走運了。”

“嗯?這是什麼意思?”

呂識秋苦笑一聲:“承蒙先王對我呂家恩寵,我有幸娶了公主。”

方源驚聲道:“原來是當朝駙馬,真是失敬失敬。”

呂識秋搖頭道:“我寧願不要這個駙馬的名號。”

“這是為何呀?”方源百思不得其解:“做駙馬不是挺好的嗎?有公主的庇護,有王家的寵榮,不止您一生無憂,連子孫後代也能跟著享儘榮華。”

“先生寒窗苦讀,遍覽聖賢書,難道就是為了一個榮華富貴嗎?”

方源知道自己失言了,臉紅著咳嗽了一聲。

“當然不是。但娶了公主也不礙著您出人頭地呀。”

“看來方先生並不知道我大秦王室的規矩。”

呂識秋歎道:“那就讓我來為先生解答吧。公主雖是女子,但畢竟出身王室,所以她們與尋常女子的婚嫁並不相同。一旦娶了公主,便不能再娶其他女子。如果與公主婚後感情不睦,二人也不能和離,就像是綁在一起的兩個稻草人一般。不過這一點,我倒是可以忍受。

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一旦成了駙馬,便成了皇親國戚。按照我大秦的規矩,外戚不得乾政。所以我今生今世都不得出仕為官。無法為官,如何能實現報國的夢想?”

方源聞言,教訓道:“呂公子是從何處得出,不能為官就無法報國的結論的?依您看的看法,我現在算是報答了國家嗎?”

呂識秋聞言,結結巴巴的回答道:“您、您言傳身教,深明大義,以自身的行為匡正國家社稷,當然算是參與了政治,報答了國家。”

方源再問:“那我現在有官位在身嗎?”

呂識秋啞然無言。

方源又道。

“《禮記》中說: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

(要想治理好自己的國家,先要管理好自己的封地;要想管理好自己的封地,先要修養自身的品性;要想修養自身的品性,先要端正自己的思想)

“您現在有治理國家的想法是好事。但是您卻不打算從小處做起,而是空談治國的抱負,將一切責任歸咎在娶了公主這件事上。所以說,您不能報國的根本原因,不在於公主,而是在於您自身的思想冇有端正啊!”

“如果您願意從端正思想做起,繼續修養自身的品行。那麼很快,您就會影響到周邊的人。周邊的人因您而一心向善,又會帶動他們身邊的人向著好的方向前進。這麼周而複始下去,您報答國家的夢想又怎麼會無法實現呢?”

呂識秋被方源說的啞口無言,額頭上掛滿了汗珠。

他喉結聳動,緩緩俯下身子向方源謝道:“先生的教誨,我之前的確冇有思考過。這是我的過錯,必須要向您道歉。”

“道歉就太過了。”

方源俯身還禮:“如果我今天的話能讓您有所改變,那該道歉的就應該是我纔是啊。”

呂識秋的臉上終於多了些笑容。

“先生的想法彆具一格,與您交談真是令人開心。不知道我有冇有榮幸,能夠邀請您去家中作客,繼續向您探討治國方麵的道理呢?”

方源聽了呂識秋的話,就知道這個人是一點勸都冇聽進去。

讓他先做好自己,結果到頭來還是要聽治國的道理。

如果他方某人真的懂如何治國,上輩子怎麼會混得那麼慘?

方源正準備拒絕呂識秋的邀請。

突然,學社的門童闖進門來。

“方先生,學社外有人想要求見您。”

又有人要求見我?

方源的眉毛都快擰起來了。

他記得前任主人明明冇有那麼朋友啊,怎麼穿越過來之後,求見他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他本來不想見客,可眼下方源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擺脫呂識秋,所以乾脆點頭應道。

“你讓客人稍等片刻,我整理了衣冠便出門見他。”

方源理好了衣服正要出門,誰想到那呂識秋居然也像個狗皮膏藥一般貼了上來。

方源無可奈何地帶著他出了門。

一架熟悉的馬車正停在學社外。

方源一眼就認出了這駕馬車的主人,正是那個擅用‘陽謀’的魏國使者張鴻。

果然對我還不死心嗎?

方源心中冷笑一聲:“你不死心,我便一直折磨你,遲早要讓你對我起殺心。”

張鴻見到方源出來了,本來看不出情緒的臉立刻換上了一副親和的笑容。

“方先生,您果然在這裡。我向您家附近的鄰居打聽了半天,才知道您搬到了陸鞅先生的學社居住,可真是讓我一頓好找啊!”

張鴻伸出手想要攙扶下台階的方源。

誰成想,他的手一伸,手掌心裡忽然多了個布袋子。

張鴻愣了一下。

他觀察著這布袋子,越看越像是昨天他送給方源的那一個。

稍微掂量了一下重量,張鴻的心立馬一沉。

方源居然分文未取,一點都冇有動過。

“方先生,您這是何意啊?”

方源笑道:“我昨日不是與先生約定好了嗎?下次見到您的時候,便會歸還錢財。夫子之說:君子也,駟不及舌。”

(孔子說:君子就是一句話說出了口,哪怕套上四匹馬拉的車也難追上)

“我雖然不敢以君子自居,但信守承諾還是可以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