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午門!

“首輔,您到了!”

方次輔提前到達,看到葉首輔的轎子到來,立刻迎上前攙扶。

“大喜!大喜呀!”

葉首輔伸出手掌,感受著雪花帶來的涼意,蒼老的臉頰泛起笑意。

心中稍安。

有此祥瑞在。

新皇深夜召集群臣,也可能不是壞事。

“今夜,雖然降了祥瑞,可是陛下的心情未必能好到哪去!”

內閣群輔、謹身殿大學士、東林黨人韓爌從旁走出,指了指魏傢俬宅的方向,沉聲道:“凡事,能過去則過去,過不去,再想彆的辦法,我還是那句話,天大的事,咱們可得同舟共濟!”

聞言。

葉首輔和方次輔冇有任何表態。

剩下的兩位內閣大學士,劉一燝、何宗彥冷哼一聲,撇過頭去。

韓閣老倒也不介意,看向了緩緩打開的午門。

葉首輔是他東林黨黨魁,不表態,大概率是默認。

方次輔是浙黨黨魁,可其人聰明歸聰明,做事上想法多,卻不善於決斷,隻能事事往和稀泥方向靠攏。

劉一燝和何宗彥,雖是同為閣老,但屬於無黨派人士,也看不慣他們這些結黨聚群的人。

以致於手底下冇幾個可用之人,在朝廷內,就冇有實權和話語權,存在感極低,其態度,隻要不是悍然反對,無需太過在意。

“陛下口諭,在朝會之前,請各位閣老先入東暖閣覲見!”

魏忠拿著拂塵,麵無表情宣讀了口諭,隨後轉身在前引領著。

一改往日的傲慢跋扈,一副一心一意為陛下辦事的模樣。

“魏廠公,今夜為何你不在私宅裡?”

韓閣老邊走邊遺憾道。

言語間不可謂不毒,就看那沖天火勢,要是在宅子裡,很可能被燒死。

“咱家名叫魏忠,是陛下新任的司禮監秉筆太監,不屬於東廠,也不屬於西廠,擔不起廠公的稱呼,韓閣老怕是認錯人了!”

魏忠淡漠迴應道。

這一下。

聽的在場人都是一愣。

魏忠?

魏忠賢?

少了個賢字。

但他們不是眼瞎,長相一模一樣,官位也冇有變化,說是兩個人,蒙誰呢?

“那原來的魏忠賢呢?”

韓閣老譏笑道。

丟掉了東廠督主的身份,就想脫胎換骨,洗掉之前閹黨黨魁的罪孽,哪有這麼簡單的事。

“想必,是隨著閹黨眾人,在大火中一併燒死了吧!”

魏忠瞥了眼何閣老,眼底閃過一絲歉意,冇有感情道。

在閹黨內。

有一位叫何宗聖的工部右侍郎,不是彆人,正是何閣老的同胞兄弟。

也在今夜魏傢俬宅飲宴官員之列。

言罷。

韓閣老深深看了魏忠一眼,充滿著忌憚,張了張嘴,冇有再多說什麼。

葉首輔和方次輔腳步一頓,心頭俱是一震,歎了口氣,繼續向前。

心夠狠,手夠黑!

何閣老在得到一個微不可查的點頭後,渾身一震,走路踉踉蹌蹌的。

兩人終究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儘管政見不同,選擇不同,在這一刻,那種難以言喻的悲傷瞬間湧入心頭。

“君美(何宗彥字),你怎麼樣?”

劉閣老就在他身後走著,發覺到異常,立刻扶住了他。

胞弟慘死,又有幾人不動容?

寬慰的話,此刻顯得格外虛偽,不如不說了。

“季晦(劉一燝字),接下來的路,煩請您扶我一下!”

“嗯。”

……

乾清宮。

坐北朝南的尊位。

分前殿,正殿以及後殿。

前殿位於正殿的東方,大殿地麵下方設有火道坑洞,在冬季可添柴取暖,所以有了東暖閣之稱。

而這裡,也常用做皇帝批閱奏摺,召見閣老大臣的地方。

正殿,皇帝與文武百官廷議朝會,討論國家大事之地。

後殿,設施與前殿幾乎一致,位於正殿的西方,於是有西暖閣之稱,但多了火炕。

即皇帝寢宮,妃嬪侍寢處。

朱由檢此次召見眾閣臣,正是在東暖閣,火坑裡填滿了柴,使得整個宮殿熱了起來。

“陛下,閣老們到了。”

“宣!”

“吾皇聖安!”

宮外大雪紛飛,宮內宛若暖春,踏入進來,頓時驅散了身體上的寒意。

在這樣溫暖的環境裡,遲遲等不到皇帝免禮的話語,眾閣臣額頭上逐漸出現了冷汗。

微微抬起頭,看到那不怒自威的新皇,正麵沉似水批閱著奏摺,又連忙低下了頭。

一炷香……

一刻鐘……

半個時辰……

除卻劉一燝外,其餘四位閣老都已年過六旬,長時間的跪伏,身體顯得有些支撐不住,或大或小幅度的搖擺起來。

心中,難免出現些許怨懟。

“陛下,文武百官都在午門外到齊了。”

魏忠走入宮殿,走至禦案旁,稟告道。

聲音不大不小,卻能清晰傳入眾閣老耳朵裡。

在殿內跪這麼久,很難受吧?

但想想午門外的文武百官,在禮部官員的監督下,漫天大雪中站了這麼久,一動不敢動,是不是更難受?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陛下,到醜時了。”

“吩咐下去,早朝正常時辰進行!”

“遵旨。”

魏忠離開,全程冇有看閣老們一眼,徑直前往午門宣旨。

眾閣老身體不再搖擺,咬著牙堅持著,眼前有些發黑。

早朝是卯時開始。

而文武百官會在寅時進入午門,到達乾清宮正殿等待。

醜時之後,就是寅時,整整一個時辰,在那樣冰天雪地的環境中,不知會凍死多少朝官。

最關鍵的是,他們都還要跪下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

“朕躬安,卿等平身吧!”

眾閣老隻覺得膝蓋都要裂開了,腰桿都要斷開了。

忽然傳來的聖言,如蒙大赦,如聽仙音。

“謝陛下!”

眾閣老喉嚨乾澀,艱難謝恩後,想要起身卻完全冇有力氣。

掙紮了幾番,不但冇站起反而坐到了地上,滑稽極了。

“賜座!”

朱由檢冇有再繼續為難他們,微微搖頭道。

太監們以最快速度搬來錦凳,把閣老們扶穩坐好,纔算恢複了些閣老儀態。

“陛下,請問吾等犯下……”

心中被怒火填滿的韓閣老,稍微有了些氣力,就想發問,卻被一封八百裡加急的公文砸在了臉上。

“看看這個吧!”